“兩位堂主為何來此”,在親眼見著楊成也跟著楊小靈而去以后,小七呆滯了許久,現在才想起,兩個堂主一起出現,一般是很少有這種情況的,于是平靜地問說。
“一方面是為了他們身上的東西”,葉離指了指地上楊小靈的尸體解釋說,他們也是來找寶圖的。
“不過現在,寶圖被剛才那伙人搶走了”,唐衣嘆息一句,“沒想到,除了黑衛(wèi),安國內還有如此強者,不過看面相,似乎不像是正統的安國人”
“他們是林羅的人”,林一這時候開口了。
“是么……”,唐衣聞言,有些意料之中的感覺,卻又有些憂心,“若是到了未來,必然是個大患”
“無妨,這天下沒有絕對無敵的人”,葉離倒是沒那么在意,黎桑的力量雖然深不可測,但他相信,并非不能戰(zhàn)勝。
“既是林羅的人,那就等與林羅有了沖突,再去交手”,葉離說著,又看了看遠處萬安與胡陳的尸體,雖然萬安已經變成了一塊塊碎肉,他還是能分辨出來。
“除了寶圖,我們來此還是為了誅殺萬安這個叛徒”,葉離繼續(xù)又說,“他背離了我們的初衷,叛逃了天濟會,并與江湖上作惡的胡陳結為同盟”
小七這才想起,為何初次遇見萬安時,他是一個人出現,這一次來搶奪寶圖時,也是與江湖中的超能者聯手。
萬安想要自己奪下寶圖,自己吞掉那寶藏,只可惜,半路殺出了紅崖這一行,讓其一無所獲,還丟了性命。
“那時候,我們還以為刺殺楊玉清的小隊,沒有人活著了”,唐衣對小七道,“但是今天見到你,我很高興,小七”
“我也是……”,說起這個,小七鼻子一酸。
“跟我們回去吧”,唐衣看了看心情低落的小七,眼中一片慈愛。
“你們先走吧,堂主”,小七推辭了,“我跟他們有過約定”,她說著,看了看楊小靈和楊成,“等到我履行完約定,我會回來的”
唐衣雖然想要小七立刻回去,但既然小七還有要做的事,那便讓她去做,從死亡中走出的人,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如果還有必須要做的事,那肯定比生命還重要。
“好吧,既然如此,那你去吧,不過是個怎樣的約定呢”,唐衣問說。
“我要送他們去海邊……”,小七直言。
“說到做到,你這姑娘倒是誠懇”,葉離聽了小七的話,也不禁言說,比起自己創(chuàng)山堂出走的萬安,此時的小七,實在是好了不知多少倍。
“這還在東州界內,此去海邊,至少還有半月的路程”,唐衣有些擔心,“雖然你不是普通人,但也只是個小姑娘家,要搬著兩具尸體……”
“沒事,還有他跟我一起”,小七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林一。
唐衣一直都對林一的身份有些戒備,而且她此前親眼見到黎桑的劍刃刺入了其心臟,此時林一卻是未死,頗有些疑慮。
“不知這位公子如何稱呼”,盡管林一看上去一副乞丐模樣,唐衣還是帶著尊重問說。
林一聽了小七的話,沒有接受,也沒有拒絕,見唐衣來問,剛想說話,卻是小七搶先了。
“她叫林一,除夕那夜我能活著,就是因為他”,小七直接闡明了林一救過自己的命。
“原來是這樣啊……”,唐衣這才笑了笑,能救小七命,想必也不會害她,看了看林一,她又對其說了句,“謝謝你救下小七……”
林一無言,只是呆立在原地。
又過了許久,小七繼續(xù)和唐衣寒暄了過往的故事,一旁的兩個男人雖然一言不發(fā),卻是靜靜聽著。
等到說完,葉離和唐衣就要準備離開了,離開之前,唐衣還幫了小七一個小忙,她對楊小靈和楊成的尸體各自用了一張符。
“這符箓能暫時保存尸身不腐,有約莫半月的功效,應該足夠你們到海邊了”,她用完符,說完話,就和葉離一起走了。
小七目送兩位堂主離開,天也馬上就要黑了,當下萬籟俱寂,她陷入了沉默之中。
林一始終在此,他沒有說話,也沒有離開。
……
接下來一去半月的路程,林一和小七一開始到了個集鎮(zhèn)里,買了個推車,就將楊成與楊小靈二人推著,也不顧旁人目光,就這樣行路。
一路上,二人很少說話,只是換著推車時偶有半句交接的言語。
只是,雖然沉默,有林一在身邊,小七卻頗覺得心安,至于林一,他也一路跟著,沒有離她而去。
此時的林一,在見過楊小靈與楊成的死去以后,心境又有了些許的變化。
小七的心已經帶著愧疚與后悔了,而他的心,則重新審視了這世間。
花清已經死了,可這世上如花清這般的人,還有很多,林一應當覺得悲傷,可他不應該就此消沉。
有時候,力所能及的作為,或許就能帶來意想不到的幫助,救助他人,改變現狀,也絕非一個意志消沉的頹然者可以做到的。
他不想再如此了,他忽然記起了兒時對花清說過的夢想,現在想來,那并非童言無忌,那就是林一想做的事。
一路走過半月,到了濱州后又經一日,小七和林一終于來到了海邊。
此時已是夕陽西下,海水逐漸退卻,晚霞很美,卻有種即將死于黑夜的悲涼之感。
小七沿著沙灘將二人推到海水中去,這是她能為他們做的最后的事。
生前未能如愿,那么死后,一定要實現這個理想。
林一幫著小七將楊成與楊小靈送入海里,雖然他并不了解,不像小七那般傷感,可這氛圍,總讓他也覺得心傷。
“他們會在一起的……”,看著兩人在海面飄遠,隔了許久,林一才說了一句,打破了沉寂。
“我當然知道他們會在一起”,小七看了看他,鼻頭一酸,忍著沒有哭出來,反而強顏歡笑。
“抱歉,我沒能救下他們”,林一嘆了一口氣,“那時候,為了來救你們,那姑娘甚至連下跪磕頭都不猶豫”
“你這家伙干了什么”,小七聞言,不由得有些慍怒。
“當然,我只是看看誠意,不會讓人下跪,只是不想,這份誠意,竟是如此沉重”,林一感慨。
“不過我又有什么資格說你呢,畢竟他們活著的時候,還是我最不待見他們”,小七望著海面上二人逐漸消失的尸身。
她真的希望人死后會有魂魄,他們二人的魂魄能夠尋得一方仙島,永世長存,彌補今生的遺憾。
“我想他們也清楚,你只是放不下臉皮吧……”,事情即將告一段落了,林一頓了頓,又問道,“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回去……”,小七答說,“回天濟會去,繼續(xù)沒完成的事,你要跟我一起走嗎”
“……”,林一聞言,沉默了,不一會兒,拉開了話題,“楊成在最后不是給了你一個錦囊嗎,已經到海邊了,打開看看吧”
小七也想到了,她應該看看那是什么,只是她有些有些失落,林一答非所問,已經算是回答了。
“好,那就看看”,小七點點頭,“不過你現在這乞丐形象,還真是不敢恭維,真像是個笨蛋”
林一自知她說的對,只是回了一句:“之后會打理的……”
晚間的海風吹來一陣涼爽,小七將錦囊打開,里頭竟赫然是一份寶圖。
此時她手中的,才是一開始就被楊小靈調包的真正的寶圖。
她不知道,在她與楊小靈及楊成一起行路的某個夜晚,楊小靈專門取出了寶圖交給楊成,又放了張假的進那卷軸。
做這一切最初的想法,就是為了應對突發(fā)的意外,即使在卷軸打開,將假寶圖交給別人的時候,還能有辦法把真的給到小七。
至于紅崖,在拿到那份假的以后,很快通過檢驗就發(fā)現中計了,但因為有些事情讓其不得不離開安國返回林羅,也便懶得再去尋找真的。
畢竟他一開始就只是圖個好玩,并不是真的有多想要這份寶藏。
楊小靈細細看了看那寶圖,發(fā)現那不僅是一份寶藏圖紙,還是一封簡短的書信。
那寶圖陳舊不堪,背面寫著一行小字,透光之下,若隱若現,小七輕輕翻過一看,頓時怔怔立在原地。
那應該是楊小靈與小七分別的話語,本應該是活著告別,此時卻是陰陽兩地。
告別之言簡短明了,是最樸素的祝福,卻在小七心中留下了最深沉的情感,夕陽下,她一直盯著,皺巴巴的紙上赫然寫著——
“小七姑娘,今生一別,再不相見,雖不是朋友,亦祝你前路一帆風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