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十多天過去,就在沈歷還在尋找線索之時,京城中的各個貧民聚集地里都傳出消息,說幾日后,天濟會將替天行道,殺掉奸臣楊玉清。
這突然的信息讓沈歷有些疑惑,如此明目張膽地告知世人要刺殺朝廷重臣,不知這幫人是真有把握,還是狂妄自大,又或者只是障眼法呢。
不過不管如何,既然提到了楊玉清,那就還是得調查一下,為此,沈歷找到了趙喻。
找到趙喻之時,趙喻恰巧就在楊玉清的府邸附近觀望。
親自一看,那宅院果真氣派非常,華麗無雙,府中建筑不重樣,假山重巒疊嶂,池塘點綴其間,亭臺樓閣金碧輝煌。
“還真是氣派啊”,沈歷感嘆了一句,又對趙喻道,“你是黑衛(wèi)中的百事通,聽說楊玉清是個貪官,屬實嗎”
趙喻笑了笑,并未直接回答:“你看看這宅院,抵普通的商人富紳十個了”
“如果天濟會真的打著為民除害的幌子,要殺這樣一個人,那也說得通”,沈歷明白了趙喻的意思。
作為一個國家的大臣,楊玉清的府邸早就超過規(guī)格了,就在這富麗堂皇之地邊上,就是皇城北最大的貧民窟,兩相對比,觸目驚心。
“別說天濟會或是普通百姓了,就是我都想殺了這家伙”,趙喻義正嚴詞,“去年大澇,南方百姓餓死無數,而這家伙奉命賑災,卻還中飽私囊”
“皇帝沒有動作嗎”,沈歷問了句。
“我的天啊,沈大指揮,你應該比我更明白吧”,趙喻嘆了一口氣,“從地方官員到中央大臣,層層圓謊,不說真話,盡管餓殍遍野,可皇上收到的消息可能就是賑災有力”
“作為皇帝的眼睛和耳朵,黑衛(wèi)沒有告知真相嗎”,沈歷又道。
“范易那家伙你也知道,而且就算皇帝知道了,也不過最后弄了些補救措施,一時半會兒也動不得楊玉清”,趙喻直言。
“……”,沈歷無言,又四下看了看,兩個世界身處同一個地方,這世道的荒誕,他再清楚不過了。
“走了嗎”,見沈歷要離去,趙喻趕忙喊了一聲。
“我要親自調查調查……你就繼續(xù)做你的事吧”,沈歷頭也不回便消失了。
“真是的,每次都是甩手掌柜”,趙喻無奈地吐槽了一句。
與此同時,宮中的一處亭中,遣散其他人后,李尋見了范易。
“那些家伙要炸毀半個京城,又說要殺掉楊玉清,到底是要做哪樣”,李尋質問范易。
“以臣之見,都有可能”,范易答說。
“都有可能……那朕要你把這些都變成不可能”,李尋下了命令。
“皇上,天濟會潛伏極深,直到現在沈歷也沒有什么線索”,范易呈報言。
“沒有線索,那不是我的事”,李尋冷冷地道,“妄圖炸毀京城,簡直是要翻天,刺殺大臣,更沒把國家權威放在眼里”
“請皇上放心,臣等一定竭盡全力”,范易見狀,只能馬上做個空口承諾。
李尋知道范易這家伙有些什么算盤,忽然又道:“若是京城損毀,百姓必定受災,關鍵時候,朕認為還是應當以民為重”
“皇上的意思是……”,范易頓了頓。
“你先下去安排吧”,李尋言,“除夕將近,朕要過個好年”
“是,臣告退”,范易說罷,便離去了。
范易其實還有一個消息想要告訴李尋,不過剛才他覺得時機還未到,干脆多保密一段時間。
李尋的態(tài)度令人尋味,范易就想等到天濟會動手時,再做稟報,到時候事情亂成一鍋粥,那就好玩了。
……
季風所散布的即將刺殺楊玉清的消息很快傳得沸沸揚揚,很多底層百姓更是直呼終于有人替天行道了。
許多人,不管是不是同楊玉清有仇,都巴不得他死,名聲已經惡臭到大江南北。
得到這消息的楊玉清卻是沒怕,還是每一天該怎么樣就怎么樣,如往常無二。
林一自然也得到了這個消息,每天都到楊玉清府邸附近觀望。
不止是他,黑衛(wèi)們也在此處蠢蠢欲動,匯聚而來的各路江湖人士也經常出沒于此,就是京城里的乞丐,這幾日也來到附近的地方乞討。
在四下搜尋一遍,一直到了晚上,沒有什么發(fā)現以后,林一決定先回去,又繼續(xù)遣散了自己的六個部下。
從接手他們到現在,林一只有在發(fā)布任務時與這六人見面,不過他們或許是出于對林一能從漠北活著回來的敬畏,竟還十分聽從。
返程途中,僻靜無人的幽深小巷里,林一察覺到身后有人。
劍光閃過,宗啟用兩只手指抓住了林一的劍刃。
林一順勢用盡全力抽出劍身,然后開始朝宗啟揮砍,以雷霆之勢傷其一臂的同時,對方的殺氣將他包裹。
這一次,宗啟沒有抱著玩一玩的心態(tài)了,而是直接下了殺手。
幾個回合下來,帶著棘刺的藤條將林一束縛,接著,一根綠條刺入了林一的心臟。
眼看林一受到了致命傷,宗啟把他扔到了地上,在他的觀察中,林一身上那貫穿的傷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不一會兒,林一又站了起來,從死亡中逃脫,沒有死去。
感受到林一所散發(fā)出的強烈殺意,宗啟倒并不理會,反而興奮異常:“果然啊,你的能力……”
“你來找我,就為了確定這個?”,林一看著他,眼中兇光閃現。
“你還真是有趣,這是上次沒完的”,宗啟說話之時,躲過了林一致命而迅速的攻擊,然后就這么走了,“再會了……”
林一并未追擊,已經離開的宗啟卻是后知后覺,摸了摸自己的脖頸,有一道細小的傷痕,微微作痛。
回到客棧以后,小七正懶洋洋躺在床上,在油燈下拿著一本小人書津津有味看著,邊上還放著各類小吃。
這十多天來,她發(fā)現林一并未對自己做過什么,而且白天也經常不見人影,但小七還是沒有逃走,她已經覺得林一不是那樣的人了,不過還是不敢賭。
思來想去,對方就算是裝出來的,那也還不錯,干脆就先賴在這里了,有吃有喝,天天休息,還有林一會告知她有關外面的事。
抱著這樣的心態(tài),小七甚至已經反客為主了,前幾日都是林一睡床上,她睡地上。
后來她認定林一不會對自己出手,一番試探以后,把他逼到了地上,這才恍然驚覺這家伙竟然還是個會害羞的男孩。
見林一回來,胸前的衣服有個破洞,還帶著血跡,小七下意識蹦了起來:“你怎么了……”
“路上有些意外,沒事”,林一語氣平淡。
“哦,這樣啊,你別誤會,我可不是關心你,巴不得你早點死呢”,小七帶著戲謔道。
“無所謂,但我肯定會在你之后死”,林一從柜子中拿了一套干凈衣服準備換。
“你這家伙怎么這樣,我還在這里呢,真是……”,小七剛想罵出聲,卻見林一后背的衣服也有破洞,對照身前,應該是貫穿傷,而且直戳心臟,絕對致命。
“怎么會……”,小七驚訝了,“你不會是鬼吧”
林一赤裸著上身,身上卻無半個傷口:“如你所見,你說是,那就是”
小七看著他,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她不敢相信,黑衛(wèi)中還有擁有這樣能力的人。
不論如何強大,在閻王爺也不收的人面前,似乎都相形見絀。
唯一讓她有所慶幸的是,一切都是自己的推測,畢竟她沒有親見林一被刺穿心臟而不死。
林一換好衣服的瞬間,忽然察覺到有人來了,迅速拿起身旁的劍,只見來人從窗戶偷襲,被林一引劍擋下。
“還以為你小子哪兒去了,原來學會金屋藏嬌了啊”,荊絡收了劍,看了看已經蓄勢待發(fā)的小七,接著,季禾也從窗戶進了屋里。
“這只是我在客棧的侍女,荊絡前輩”,林一站到了荊絡和小七中間。
“你這小子什么時候學會撒謊了,我看著這姑娘可不簡單啊”,荊絡咂舌道,“不過你說沒問題,那就沒問題吧”
“兩位前輩此來有什么事嗎”,林一問道。
“還不是擔心你小子啊”,荊絡故作鄙夷道,“找到你都是跟了你一路來的,我跟季禾都知道你覺得沈歷對你有恩,想幫他辦完這個案子”
林一沒有說話,微微點了點頭,他身后的小七依然十分戒備。
“不過,你跟我們不一樣,要是有什么異常,趕緊逃,別管這些爛事了”,荊絡繼續(xù)道。
“我知道了,多謝兩位前輩提醒”,林一笑了笑,雖然讓自己別管,不過這兩位前輩其實也很愛管那些在自己能力范圍內應當作為的事,尤其是荊絡,經常口是心非。
“行了,話也跟你說了,我跟季禾就先走了”,荊絡提醒完,就要離開,“以后小心點,別讓其他人知道你藏這里了”
“不再坐一坐嗎”,林一客氣道。
“切,我就不打擾你跟小姑娘親熱了”,荊絡笑笑,一把拉起季禾的手走了,“好自為之吧你小子……”
等到荊絡與季禾離開,小七忍不住問林一:“他們是誰”
“黑衛(wèi)中的前輩,都是很好的人”,林一發(fā)自真心言。
“還以為你們都是壞人呢,也不盡然”,小七撇撇嘴,“不過萬一一切都是你在演戲呢”
“你也不像是窮兇極惡之徒,我們或許是一樣的”,林一看著小七。
察覺到林一的目光,小七的眼神忽然躲閃開來:“你干嘛,別看我啊,我可不會跟你親熱,大不了你殺了我,流氓混賬”
“你想多了”,林一覺得她其實還挺可愛的,恍然間想到了當年的花清,“按著你們那些人放出的消息,明天就要去殺楊玉清”
“是嗎,那關我什么事,我又不殺什么楊玉清”,小七嘴上否認著,心里卻十分在意。
“你要是不去看看,那我明天代你去瞧瞧”,林一輕輕笑了笑。
“少來了,你這家伙真是陰謀詭計一大堆,還想騙我”,小七說著,又躺到了床上,繼續(xù)看書。
……
眨眼間到了第二日,在天濟會公布的日期里,他們卻并未現身。
楊玉清還是照樣悠然自得地活著,在他府邸周圍等待著的江湖人士或者平民乞丐都沒有等來楊玉清的死期。
早就在附近守候的林一一樣沒有等來應有的動靜,反倒是在一處高樓頂上遇見了沈歷。
海姬的事情依然歷歷在目,林一并未主動搭話。
“調查得如何”,沈歷倒是問了句。
“毫無頭緒”,林一答。
“那你繼續(xù)去查吧,自己小心”
“明白”
“如果以后要對你出手,我不會留情的”,沈歷直言不諱。
“無妨……”,林一明白,那是沈歷對自己的提醒。
說完,林一便離開了,像風一樣遠去。
“這小子還真是特立獨行啊,應該是從北方回來以后開始的吧”,趙喻出現在了沈歷身后。
“隨他去吧”,沈歷嘆息道,“雖然知道他一定會回南方,但那時或許不該去找他”
“你也會感慨這些的嗎”,趙喻笑出了聲。
沈歷卻是頭也不回就走了,只留下目瞪口呆的趙喻呆呆站在風里。
黃昏時分,那傳言中的刺殺也還未發(fā)生,不過大白天刺殺并不方便,天濟會想要晚上再行動也有可能。
于是,沈歷等了一夜,一切如常。
幾日后,貧民窟里又傳出了另外一個日期,不過這一次,人們明顯有所懷疑了。
沈歷倒是覺得,天濟會的人倒是有些頭腦,還未出動,就已經把這京城攪得滿城風雨,或許還能讓楊玉清整天自危,如果那個貪官害怕的話。
于是乎,在第二個日期到來的時候,沈歷斷定天濟會不會出手,于是連楊玉清那邊都沒去。
在鄭子仁的宅院外,居高臨下的沈歷卻在無意間有了一些收獲。
別人或許什么也看不見,但在沈歷的左眼中,他能發(fā)現些端倪,那是連林一、荊絡亦或是趙喻、蔣明等都不知道的能力。
在沈歷的視線中,他知道了天濟會的那幫人中還潛藏著一個什么樣的特殊能力,那本該是季風萬無一失的能力。
不過,在他繼續(xù)深入調查以后,有些東西,卻讓他有所猶豫了,他或許表面上殺伐果決,可有些決定,是經歷無比艱難的心路歷程才做出的。
沈歷在觀察以后離去,往后很長一段時間里,天濟會每隔四五天就要散布一次即將刺殺楊玉清的消息,不過沒有一次兌現。
就這么讓所有人的神經從緊繃到放松再到緊繃的不斷循環(huán)以后,民間把這當成了空談,日子也已經走到臘月下旬,離除夕就只有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