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國未立，家難安
在一片烈火延綿廢棄的平原上，有著兩只軍隊在對峙著。
兩軍對壘，靜默不動。
遠(yuǎn)處，一顆枯木之上，有著一群黑漆漆的烏鴉，它們注視著這戰(zhàn)場，塔門將目睹勝利者的誕生，它們將目睹失敗者血流成河，它們事不關(guān)己的漠視著。
“殺~~~”
隨著兩軍的殺伐之音響起，兩軍互相沖鋒，糾纏在這已是血色的土地上。
他們已經(jīng)互搏過很多次了，曾經(jīng)還是黃色土地的平原，在這一次次的戰(zhàn)爭的洗禮之下，已變成了紅黑色。
殺聲滔天，鮮血四撒，斷肢橫飛，內(nèi)臟四溢。
沒有什么比戰(zhàn)爭更殘酷，沒有什么比戰(zhàn)爭更漠視生命。
在這里，只有你死我活，只有你的鮮血流干，我才能安心，我才能不害怕你暴起補我一刀。
戰(zhàn)爭，對于初等軍官和普通士兵而言，那就是巨大的絞肉機！
這已經(jīng)是楚歡參加的第幾次戰(zhàn)爭他已經(jīng)記不得了，可是他還是如第一次一般那樣，雙交顫抖，拿著手里的那把軍刀，茫然的站在人流里。
楚歡在那天醒來之后，就隨著隊伍來到了北方的戰(zhàn)場，校尉害怕他們這些人抱團(tuán)違抗命令，于是就把他們分而化之，所以才會所在的這個行伍里，一個他熟悉的人都沒有，唯一讓他有所安慰的就是自己在第二次上戰(zhàn)場的時候，不小心救來的一個老兵，照顧著自己，給自己講這在戰(zhàn)場上應(yīng)該注意什么，怎么才能獲得更久。
當(dāng)時，楚歡依舊像第一次戰(zhàn)爭的時候，在自己臉上抹血，然后倒在地上裝死，以躲避這場戰(zhàn)爭。
可是，在他倒地之后，他的周圍并不安靜，時常有人打著打著就到他這邊來了，時不時的還要踩他幾腳，他只得憋著，不能動也不能喊。
本來在楚歡聽著殺伐聲已經(jīng)越來越小了，正微微抬頭想看看情況如何，可是映入眼簾的是兩個在地上殊死搏斗的身影。
楚歡看見蒙古大漢臉上的血跡，臉上那窮兇惡極的表情，嚇的他一哆嗦，又連忙閉上了眼睛，裝作什么也沒看見。
可是楚歡抬頭看向這里的時候，正在與蒙古士兵的老兵看見了他，便喊了一聲：“小兄弟，快來幫忙，他已經(jīng)被我鉗制住了，你快過來幫我殺了他！”
沒錯，老兵雖然被蒙古士兵壓制著，但是蒙古士兵手里的匕首確實被老兵鉗制住了，楚歡若是來幫忙確實沒有危險。
可是，楚歡聽見他的話，不為所動，依舊是躺在那里裝死。
老兵見他不動，再次說道：“小兄弟，你快點來，不然他殺死了我，你也跑不掉的，你一個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你不要以為你可以在那里裝死，對于老兵來說，死沒死一眼就看的出來的，你要是再不來幫忙，你也會死的?！?p> 果然，雖然蒙古士兵聽不漢語，但是老兵對著一個地方說了那么多的話，他自然好奇地看了一眼。
楚歡感受到他投來的目光背脊一涼，明顯感受到了一陣?yán)湟狻?p> 這讓他開始正式的思考老兵的話，萬一到時候那蒙古蠻子真的殺了老兵，然后過來也不管自己是死是活，先補上兩刀，那自己豈不是死得很冤？
老兵等了一會，還是沒見到楚歡來幫忙，自己確實精疲力盡，眼神黯淡了幾分，已經(jīng)準(zhǔn)備放棄了。
可是這個時候，楚歡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拿著那把刀，朝著老兵和和蒙古韃子一步一步的走了過來。
老兵看著走來的楚歡，眼睛綻放出了幾絲的光芒。
蒙古士兵也注意到了楚歡，正打算抽身而走，可是老兵那里會如他愿？哪怕自己已是精疲力盡，也爆發(fā)出最后的力氣，死死的鉗制著蒙古士兵的手。
楚歡來到這里，將手里的刀舉了起來，可是怎么也劈不下來。
老兵看著楚歡遲遲不動手，爆喝一聲：“快點！我堅持不住了。”
老兵這話讓楚歡身子一震，眼睛爆出精光，手中的軍刀直直劈下。
在楚歡刀劈下的時候，蒙古士兵也掙脫開了老兵的鉗制?？墒牵琅f慢了一步，楚歡的刀已經(jīng)劈到了他的身上。
蒙古士兵悶哼一聲，眼睛黯淡了幾分，里面依舊帶著不敢相信，他似乎怎么也沒想到，在自己后面怎么還會有一個人呢？
蒙古士兵終究還是倒下了，鮮血灑在了老兵的臉上，老兵喘著粗氣，也不管那些鮮血，就躺在那里休息。
楚歡也倒下了，躺在地上穿著粗氣，心臟撲通撲通的跳著。
這是他第一次殺人，他看見了一個鮮活的生命，在自己的眼前消失，他清楚的看見了他眼神中那慢慢逸散的生機，那是對死亡的恐懼，對生的向往。
他害怕，他害怕自己也會像他一樣，死在這了遠(yuǎn)離家鄉(xiāng)的地方，見不到自己想見的人，帶著悲哀帶著悲傷帶著愁怨，離開這個色彩斑斕的世界。
他曾經(jīng)想過為這個國家貢獻(xiàn)自己的一絲力氣，可是他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為了什么？是為了讓自己國家的軍隊更好的去進(jìn)攻別人的國家嗎？
縱觀歷史，那一個強大的國家不會去侵略那些弱小的國家？
正如古言，戰(zhàn)爭，永遠(yuǎn)都是損害老百姓的利益！
“好了，快點起來，還愣著干什么？”老兵休息一會兒，然后過來想看看楚歡怎么了？他好像沒受傷??！怎么也倒在地上了？
楚歡在老兵的拉扯下，站了起來，老兵看見他那張慘白的臉，齜牙一笑：“你這是第一次殺人吧？”
楚歡白著臉，點點頭。
“沒事，以后你會習(xí)慣的！你要記住，這里是戰(zhàn)場，不能優(yōu)柔寡斷，不能慈悲心腸！在這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這是戰(zhàn)爭的真言！”
……
視野回到，這次戰(zhàn)爭。
自楚歡在第二次戰(zhàn)斗的時候救了那個老兵之后，老兵之后就一直照顧著他，之后的一次一次楚歡也平安無事的度過了。
此時，楚歡跟在老兵的身后，顫顫巍巍的在人流中穿梭。
老兵確實那老兵，那天他是因為乏力所以才會被那個蒙古士兵壓制的，之后的許多次戰(zhàn)斗，他帶著楚歡，基本上就是殺的七進(jìn)七出，那些人基本留不住他。
也正是因為老兵很厲害，所以這么多次戰(zhàn)斗，楚歡很安全，沒有受到一點傷害。
楚歡也除了第二次戰(zhàn)斗之時殺掉的那個人之外，再也沒有殺過任何一個人。
只是，這次似乎并不像之前的那樣，老兵帶著他無敵，因為這次往他們這邊涌過來敵人特別的多，起初二人還沒有發(fā)現(xiàn)，可是之后老兵漸漸的發(fā)現(xiàn)不對了，因為他覺得自己的體力消耗的太快了。
終于，他對著楚歡說道：“你幫我分擔(dān)一些人，他們?nèi)颂嗔?，我一個人應(yīng)付不過來?！?p> 楚歡點點頭，可是說是應(yīng)付，那是真的應(yīng)付，他是真的不希望在看見別人那生機逐漸流失的眼神。
“撲哧~”“撲哧~”
有兩刀劃在了老兵的盔甲之上，脆弱的布甲直接被劃開，鮮紅色的血液緩緩流出。
楚歡看見，連忙問道：“你沒事吧？”
老兵搖搖頭，這點小傷對他來說確實不算什么，但是楚歡這個不對敵人下死手真的很讓人惱怒。
“沒事！你專心御敵就行。你記住，你不想殺他們，可是他們卻無時無刻在想著殺死你，以此來換軍功，你看見他們那如狼似虎的眼神了嗎？”
在二人說話之際，蒙古士兵又撲過來，有兩個士兵瞬間被他們殺死，這些士兵都是和老兵關(guān)系十分要好的，對楚歡也是十分照顧，現(xiàn)在看著他們在自己眼前逐漸死去，楚歡的心里十分的心痛。
可是，他依舊無法說服自己，去殺掉這些企圖殺死自己的人。
直到，他看著這些熟悉的同伴一個個死去，包括那個一直對自己照顧有加的老兵。
他是為了救楚歡，擋下來那楚歡無論如何也躲不開的一刀。
他忍著腹部傳來的劇痛，將自己手里的刀刺進(jìn)了那人的肚子里，那人吐了嘴角露出一絲鮮血，眼神里帶著一絲難以置信，還帶著一絲如釋重負(fù)。
殺掉那人，老兵倒在了地上，楚歡紅著眼睛，將他撫了起來。
“楚歡，你要記住，這里是戰(zhàn)場！沒有善惡之分，沒有是非曲直，有的只有你死我活。你曾經(jīng)不是問過我，為什么會在這個戰(zhàn)場廝殺這么多年嗎？當(dāng)時，我覺得將這個故事告訴你，只會讓你覺得我的軟弱，另外也是過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關(guān)！”
“我以前也像你一樣，將生命看待的比什么都重要，那時的我，也曾是多愁善感的少年?？墒且磺卸家驗橐淮芜|軍南伐而改變，那時有一只軍隊到達(dá)了我們村里，二話不說直接進(jìn)行了屠村。當(dāng)時我十分軟弱，躲在了地窖里，躲過了一劫，可是我的家人在這場災(zāi)難中全部犧牲了?；蛟S我這樣做是對的，可是當(dāng)時我在地窖里聽著他們那慘絕人寰的哭喊聲，你知道我的心里有多么痛嗎？我當(dāng)時不停的罵著自己，質(zhì)問自己為何這般軟弱，為什么連出去的勇氣都沒有？”
“……之后，我參軍了，最初只是為了給他們報仇?？墒窃趹?zhàn)爭中，我漸漸地明白了一個道理：國未立，家怎能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