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天道的給予
不可否認(rèn)，李玄安話說得很有底氣。
畢竟......半真半假，也算是有真的。
白錦：“公子可知這琴姑娘是什么？就不怕她也是個雕像？”
李玄安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
這么一想，再回憶起昨夜那夢境般的一幕，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有點難以接受。
白錦：“公子可還是心懷愛慕，堅定如初？”
李玄安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又摸了摸脖子，一股惡寒從心頭升起，竟是直接吐了出來。
他實在是受不了女子的碰觸，哪怕是稍微親近些，都會感到下意識的厭惡。
褚一面色復(fù)雜。
世子這么些年表現(xiàn)得太正常了，以至于他都快忘記，世子本就不喜女子碰觸。那次袁家的二小姐得了王爺?shù)囊猓胍鼓ê谶M(jìn)王府，順著世子的手臂摸到了世子的寢衣領(lǐng)口，想要借機(jī)嫁給世子。要說那袁小姐也算是小家碧玉，一張臉生得可愛，誰知世子竟是半點不領(lǐng)情，清醒之后盛怒，直接把袁二小姐的手臂砍下一條。
再后來，王爺就更操心世子的婚事，直到如今纏綿病榻，這件事還始終沒有放下。
李玄安這一吐，倒是有點像當(dāng)年半夜把袁二小姐推出房，轉(zhuǎn)身就吐了一個時辰那時。
白錦后退一步，忍不住感嘆：“看來公子的戀慕，很是廉價啊?！?p> 李玄安一張臉都咳紅了，長眉緊蹙，手撐在一邊的柱子上，都沒有反駁。
早知如此，他就不算計那琴姑娘了，現(xiàn)在......真是越想越惡心。
......一個雕像對自己又親又摸。
問不出什么東西，白錦轉(zhuǎn)過身走到琴姑娘身邊，在不經(jīng)意間碰了碰折淵的手。
折淵把那“靈”，牽引得遠(yuǎn)了些。
如此，琴姑娘才悠悠轉(zhuǎn)醒，一雙美眸看著近在咫尺的白錦，滿是防備：“你究竟想做什么？”
琴姑娘也不是傻子，白錦這路子，根本就不是傾心于她。
而那一吻......
她咬著牙，質(zhì)問白錦：“你是道士？”
白錦：“猜錯了，不如再猜猜？”
“不管你是什么，”琴姑娘怒道，“你都不該傷害曲兒！”
“這么上心，只是因為她和你相處得久嗎？”白錦蹲在她身邊，托著下巴，一臉好奇：“我倒是還沒見過，有人會無緣無故救一個人，賜她一副假身，多活了十年。若是可憐她，你又何必殺其他人？我不明白。琴姑娘，可否解釋一二？”
曲兒的肉身是白玉雕像幻化的，畢竟不是血肉之軀。曲兒生前只是個凡人女孩，沒有靈力，也不會術(shù)法，白玉雕像在她的魂魄外很難維持人形。
天道法則，死者除了輪回，無法復(fù)生，曲兒能活下來，就像是那些依附于畫卷的畫妖一般，是借了外力?？汕俟媚?.....她不是妖。
那就不存在用自己的妖力復(fù)生曲兒，自己瞞著曲兒頂下天劫這么一條路。
琴姑娘別開視線，避開白錦的目光。
李玄安見事態(tài)有變，白錦不再把注意力停留在他身上，便跟褚一使了個眼色，自己悄悄退了幾步。
琴姑娘的聲音多了幾分苦澀：“我不知道你想說什么?！?p> “你知道?！卑族\語氣肯定，“而且你在恐懼?！?p> “她在等你回去，琴姑娘，你不能再任性了。”
白錦輕聲說著，意有所指。
琴姑娘瘦削的肩膀顫抖著，淚水從臉頰滾落。
“你不知道......”她喃喃，“我已經(jīng)很努力了?！?p> “但是他們，是必須的，我沒有辦法......”
一身青衣的“靈”，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她，慢慢地，也跟著哭了起來。
禹州城刮起了大風(fēng)，攜著暴雨，似乎不過是一瞬間的事。
白錦抬起的手，又慢慢落下。
由于身份特別，她看不出琴姑娘的命數(shù)，過往如何，像是一張白紙。
又或者，那些過往，已經(jīng)隨著“人”的身份，一起留在了過去?；钤谌缃竦模瑑H僅是一個琴姑娘。
但是白錦沒有辦法繼續(xù)可憐她。
“你殺掉的人，和曾經(jīng)的你一樣?！卑族\撫上她的衣角，“是有血親的人類?！?p> “他們的血親也會感到難過。”
琴姑娘兩只手捂住耳朵，不斷地?fù)u頭：“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那些男子是不一樣的，他們不一樣......”
白錦終于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那些泛著血腥氣的藥丸，其實就是用活人煉制的。
琴姑娘所謂“舊疾”，應(yīng)當(dāng)是自己代替了曲兒承受著起死回生的報應(yīng)，為了維持曲兒作為“人”的模樣，她必須在每一次天道降下懲罰時，把那活人精血煉制的藥丸付下。
曲兒作為借玉雕續(xù)命的“人”，命數(shù)還是能看得到的。
她來到朧月軒已有十年，這十年，不知是多少人的幾十年換來的。
白錦輕嘆口氣，看向折淵。
世間難得雙全法，她無法說是琴姑娘錯了。
畢竟世人，也曾辜負(fù)了她。
她想知道，那禹州城枯井之下寄身的“靈”，會有怎樣的決定。
折淵搖搖頭：“離開了寄身之處，她便無法現(xiàn)身?！?p> 琴姑娘卻突然搖晃著站起身，面露惶恐。
“她在這里是嗎？”她跑到柱子后，瑟縮著身子，語氣顯露出些許瘋狂：“別讓她過來，別讓她過來！”
“你別過來！”
她拿起朧月軒四處擺放的精致花瓶，狠狠向前摔去。
沒有人阻攔，很快，那些漂亮的花瓶一個個被摔得粉碎。
白錦抿唇看向那滿地的狼藉。
眾生，即便是脫離了輪回和宿命的折磨，也終是會被痛苦淹沒。天道......何其殘忍。
讓她這樣永遠(yuǎn)活著，還不如在當(dāng)年就輪回轉(zhuǎn)世，哪怕還是凄慘凋零的命運，也好過這樣永世的痛苦。
琴姑娘越來越瘋狂，那清雅的氣質(zhì)幾乎尋不到影子，整個人像是失了控的野獸。
“靈”受到無形障壁的阻隔，一雙手在空氣中四處觸摸著，卻始終探不過去。
“陰陽兩面，相生相離，無法相見?！卑族\不知是自己是悲傷還是同情，“這就是......天道的給予?！?p> “靈”成為天道的一部分，卻仍舊在天道安排的宿命中，掙脫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