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萬劫不復(fù)
自始至終，慕玉連眼神都未曾有過半點變化。
慕情試探著又靠近些，卻被靈力刺得生疼。
阿姐她......到底是阿姐。
慕情額間朱砂鮮艷，她沒有任何一刻忘記過，這是阿姐賜予的，如同她的第二條生命。
白錦忽然意識到什么，瞬間移到慕情身旁，頂住慕玉身旁翻涌的靈力，一把把慕情從她身邊拉開。
“你這樣沒有任何用處。”
慕玉已經(jīng)不分?jǐn)澄?，靈力在她手中像是失去了束縛的野獸，即便是慕情，恐怕也會被那利刃一般的冰霜割得四分五裂。
僅僅是一瞬間的事，白錦白皙的臉頰上，多出許多細(xì)碎的小傷口，血液在傷口外凝結(jié)，看起來分外可怖。
慕情愣住，有些不知所措：“我......”
“拿出你慕家家主的樣子，好好想想，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白錦擰眉，“最初見到你的時候，你也不是這樣別扭的性子?！?p> 強大的力量，一口一個“圣女”，還有那始終不肯說出的，額間的紫色......慕情早已看不清慕玉，或者說，慕玉身上，曾經(jīng)的影子越來越淺淡。
明明是一個一直活在過去的人，是個長情到愿意付出一切的人，現(xiàn)在卻最像是個不管不顧向前走的。
多諷刺啊。為了一個身份不明的人，阿姐做到了這一步。
白錦沒理會慕情的怪異，現(xiàn)在慕玉還不知道是什么情況，很明顯不是多愁善感的時候。
她回過頭，看向那一直沉默的“靈魄”：“你知道，她口中的圣女，是什么嗎？”
女子依舊沉默著，眼中是一片死寂，若不是立在那里，簡直像個已經(jīng)失去生命的尸體。
只是她連可以觸摸的身形都沒有。
這里問不出什么，慕情又失魂落魄，簡直是一團亂麻。
白錦只能先制住慕玉。
當(dāng)下這種情況，禁制根本碰不到慕玉。
若是束魂綾在，便可以從慕玉的神智下手，然而......
星月星璃一直毫無消息，星月客棧已經(jīng)許久沒有被喚醒過了。
一時間，白錦已經(jīng)找不出更好的方法。
“去！”
一張紋路錯綜復(fù)雜的鎮(zhèn)靈符從白錦衣袖中飛出，裹挾著層層火焰，硬是闖入了慕玉周身環(huán)繞的冰霜旋中。
隨后，倏然熄滅，被割裂成無數(shù)碎片，隨著冰霜一同起舞。
白錦忽然笑了起來，臉頰邊小巧的酒窩隱約浮現(xiàn)。
破碎的鎮(zhèn)靈符，竟是又重新聚合在一起。
慕玉被鎮(zhèn)靈符鎮(zhèn)壓了修為，咆哮的寒風(fēng)漸漸休止。
“阿姐！”
在慕情的驚叫聲中，慕玉合上了眼睛。
她兩只手依舊交疊著，露出小半的手指。
白錦湊近些，掀開了她的袖口。
慕情扶起慕玉，只覺得手中的肉身都不像是肉身，倒像是一塊沒有溫度的冰晶，刺骨的寒意從指尖傳來，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袖口下的一雙手，早已斑駁青紫，凍傷痕跡明顯，兩只手掌高高腫起，似乎還有割裂的痕跡。
慕情的眼淚再次忍不住流了出來。
阿姐雖自小修煉辛苦，卻也沒做過粗活，何時有過這樣的一雙手？
白錦沒有意外。
在一開始發(fā)覺她的異常時，就已經(jīng)料到了會有這樣的結(jié)果。
只是......
“她身上，應(yīng)該有仙器才對，”白錦擰眉，“若是只憑借這雙手和她自己的修為，應(yīng)該不會撐這么久?！?p> 然而神識探查一番，得到的結(jié)論是什么都沒有。
白錦不想相信這是事實，可是沒有辯駁的理由。
樹下，那“靈魄”終于再次用沙啞刺耳的嗓音道：“快走。再不走......你們就走不了了?！?p> “已經(jīng)晚了。”
男人暗藏怒氣的聲音從不遠(yuǎn)處傳來。
“靈魄”低垂下頭，沒了聲息。
男人一眼看見樹下女子熟悉的身影，姑且算是放下了心。
他看著白錦道：“靈樹被毀，白衣女仙，沒想到就在這府內(nèi)?！?p> 白錦嗤笑道：“比不得您高明，扣帽子扣得順手得很，在下自愧不如?！?p> “我那靈寵是鎮(zhèn)府的靈獸，自是不會說謊，”他似乎越來越平靜，“請問仙子，我這國師府犯了什么天條，竟是值得您一把仙火燒得干干凈凈？”
白錦有些意外。
如果是裝的，這演技屬實夸張。如果不是裝的，那么，控制所謂“靈寵”的，竟還另有其人？
躲在暗處，耍得一幫人團團轉(zhuǎn)，細(xì)細(xì)想來，有幾分毛骨悚然。
“國師大人，”白錦拱手笑道，“現(xiàn)在也不是說話的好時候，或許，您可以......”
“陸九！”他并不打算多言，“把這些異類，給我請出國師府。”
這不是第一次被稱作“異類”，雖然他這句話應(yīng)該并沒有意有所指的成分，白錦心口還是刺痛一瞬。
然而空氣安靜，并沒有陸九的身影。
他有些不耐：“陸九，沒有聽到我在說話嗎？”
白錦挑眉。
這樣暴躁，和她想象中國師的模樣，似乎不太一樣。
陸九飛身落下，摘去面紗的臉龐依舊年輕，發(fā)絲卻是如雪的顏色。
她冷淡道：“我是陸九?！?p> 國師一愣，似乎沒想到她會這樣回答。
陸九接著道：“不是一個丫鬟。”
國師還未開口，那“靈魄”倒先跪倒在地，低下了頭。
“對不起。”
她的聲音沙啞低沉，帶著濃重的懺悔之意。
國師擰眉想要扶起她，卻抓了把空。
他面色大變。
“陸九，你生氣也好，委屈也罷，為何對玥兒下手？”
慕情忽然眼神一亮。
“陸九......南宮玥......你是那個陸九？”
陸九沒有回復(fù)她，只看著國師不可置信的憤怒面容，第一次覺得有了解脫。
“南宮隨，”她冷笑道，“我是為了什么，一直替你供養(yǎng)這個女人？平心而論，當(dāng)年她身死，我是有責(zé)任，可是這幾十年，日日用修為和生命供養(yǎng)她的魂魄，留她在陽間多活了幾十年，還不夠嗎？”
“你應(yīng)該知道，她根本無法修煉，即使當(dāng)年沒有死在三頭妖手中，現(xiàn)在也陽壽將至了?！?p> “至于其他，你是真的不懂，還是存心利用？”
她拋出一面嶄新的銅鏡，在被凍得堅硬的泥土上搖晃幾下，隨后靜靜地躺在冰層上。
“對你的情意，有如此鏡?！?p> 話音未落，銅鏡被靈力熔化，最后融于冰霜，融于泥土。
“萬劫不復(f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