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那日帶頭的赤手空拳的漢子,他此時從腰間斷成了兩截,腸子和著鮮血撒了一地,更嚇人的是他還沒有死透,這時上半截身緩緩把頭一轉(zhuǎn),正慎慎的盯著燕常佑。
“那……那……那畜生跑了……跑了……跑了……跑了也好……我們五個……還……活下來一個?!蹦前虢厣碜哟鴼庹f,“告訴他……別……別想著報仇……替我們……”
燕常佑立在馬上將四下里探望了一圈,卻瞧不見半個別人,繼而也只能眼睜睜由著那漢子咽了氣,不禁暗自嘆息搖了搖頭,心道:
“非親非故,跟我說這些作?你已傷這個樣子,大羅神仙也救不得你了,又在這等荒郊野外,怕是只能等著那野店里的老頭來替你們收尸了?!?p> 再回頭望一眼野店,還能清除的看見那桿幡子上的“酒”字,接著他回過身來便要策馬趕路,卻忽然又想起來剛剛自己在野店中聽見的拍打聲。
此時想來,那聲音卻分明就是這里的打斗之聲,只是太過急促短暫,是以讓他剛剛沒有在意。
是那個和尚殺得人。他想到這里,不禁有些擔心野店中的爺孫二人。那個和尚打殺人的手段殘忍,再結(jié)合六扇門的緝拿令,想必十有八九便是大名鼎鼎的酒和尚渾九戒。
酒和尚乃是六扇門中四個無人敢接的差事之一,通緝令上說他殺人如麻,作惡多端云云,此時見了這等殘忍手段,看來通緝令所述似乎不假。
他擔心晴兒安危,眼下時間緊迫,而且自己如今已不是六扇門都頭了,管不了那么多,是以只管策馬趕路。
可騎馬走了片刻,卻又勒馬站住猶豫一陣,心里忍不住又暗暗嘆了口氣,卻想到若是晴兒在此,也不會讓自己放任酒和尚逞兇殺人。
是以他終于還是撥轉(zhuǎn)馬頭,欲回野店瞧瞧。
短短路途之上,他已打定主意,進去先只管坐下休息喝酒,若是酒和尚對爺孫二人起了歹意,自己再看機會出手。若是無事發(fā)生,那便最好。
誰知到了野店門口時,他還未來得及跳下馬背,便已聽見里面?zhèn)鱽硪宦曮@呼,正是野店中那位姑娘。他恨恨“嘿”的一聲,暗道真是怕什么來什么,當即抽刀在手沖進客店。
客店之內(nèi)陽光通透,里面的人事一目了然,但見野店之內(nèi)除了爺孫二人,還有兩桌三個客人。其一當然就是那酒和尚了,另外還有兩人,大概是燕常佑在路上猶豫之時才剛剛進來。
兩人中有一個八九的歲的孩子,正慎慎的望著燕常佑。孩子肩上扛著一杠幡子,上面寫著“鐵口直斷”四個大字。
孩子身旁的長凳上,坐著一個道士。道士長的一張瘦臉上濃眉細眼,三縷長須中口鼻方正,本來是看著一派正氣??墒撬藭r咧著嘴笑,偏偏缺了兩顆大門牙,立時毀了那一臉的道行。他身子骨瘦如柴,穿著一身舊道袍子,腰里掛著一個紫紅色的酒葫蘆格外惹眼,此時早已喝的滿面微紅。
“哎?你怎么又回來了,是落了什么東西嗎?剛收了你的桌子,沒看見有東西落下?!?p> 姑娘說話時乃是坐在道士對面,一只手正被道士抓在手里。她此時見燕常佑去而復返,而且是提著刀闖進來,是以她的臉色顯然不好看。
燕常佑瞧那道士的模樣,大概是在替姑娘看手相,雖然不知道姑娘剛剛為何驚呼了一聲,但看這場景似乎并無事端。當即先收了刀,而后尋了張桌子坐下,又要了酒肉和草料,只說想要再休息一陣。
姑娘聽了燕常佑的話,便對道士說:“老道士,我先去準備東西,等過一會兒,你再給我看?!?p> 燕常佑瞧著姑娘和道士似乎較為熟絡,猜想他們彼此應該相識,繼而轉(zhuǎn)頭去瞧酒和尚,卻不想酒和尚正和自己四目相對,不由得心里一緊。
剛剛進門之時,他眼角余光一直注意著酒和尚,當時酒和尚明明坐北向南,乃是背對著門口,可等自己剛剛瞥了一眼別處,只此眨眼之間,那酒和尚卻已然換了座位,簡直鬼魅一般甚是詭異。酒和尚這時已經(jīng)面對門口,而且正垂著眼皮盯著自己,好似知道自己是為他而來,不由得讓人心里發(fā)毛。
“咦?我瞧這位兄臺行色匆匆,目露憂色,咱們既然相逢便是有緣,何不讓老道為你扯上一卦?”道士忽然開口,對燕常佑說道。
燕常佑聽了心道,別人胡扯,但嘴上總要說是“算卦”“執(zhí)掛”這些好聽的,這道士倒好,說的明明白白是“扯”上一卦,當即回道:“我才不聽你胡扯!”
這邊話音剛落,卻不想酒和尚一陣狂笑,聲音真好似是平地里炸了一串大鞭炮,笑的“噼里啪啦”。
燕常佑心里有些忌憚,雖然好奇酒和尚為何發(fā)笑,但畢竟無事發(fā)生才是最好,是以便也不去問話,只坐著等那姑娘送酒肉來。
“你個老禿驢,有什么好笑的?”老道士這時卻沒好氣的罵道。
也不知這個道士曉不曉得酒和尚這號人物,燕常佑此時聽了道士罵人,不禁先皺起了眉頭,當即用余光注視著酒和尚的動向,卻已然看得出酒和尚臉色一僵,眼神之中似乎隱隱已有火光,直看得燕常佑心里忍不住暗暗罵道:“這個混道士,惹他作甚!”
“這位兄臺,你一定還不認識我,你可要知道,我的掛在這世上乃是千金難得,今日遇見也是你的機緣,你可不要錯過之后才去后悔。”道士卻又轉(zhuǎn)而對燕常佑說。
燕常佑心怪那道士去招惹酒和尚,更對他沒了好感,當即罵道:“休要煩我,滾開!”
誰知酒和尚聽了燕常佑的話,又是“哈哈哈哈”一陣笑,繼而臉色大好,且這次笑過之后更宏聲說道:“哎呀呀,笑死灑家了,沒想到諸葛絕的掛也有賣不出去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