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七在雅園的日子里,難得悠閑起來。雖說整日在外云游,也是四處吃喝玩樂,卻也遠比不上雅園給她帶來的安靜閑適。
怎么說呢?大約玩累了,總歸是要停下來休息的吧。
天氣已然越來越熱了,趁著夏日的開頭,她也懶得在這大熱天里再四處閑逛了。不過旁人卻是想著她是收了心了。用子衿的話來說,便是自家小姐在放飛自我以后,難得收了心思回來教導徒弟了。
等到扶七喚來幾個小廝,將自己的行頭都搬上了后山新修的小院,子衿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想得多了。扶七果真是回來偷閑的。
午后的太陽尚有些毒辣,子衿提著一大包食材往后山走去,時而停下來抹一把汗,走走停停,直到那座小院映入眼簾。
“子衿,你提了何物過來?怎的這么大一包?”
子衿喘著粗氣:“罹央姐姐,小姐說她要吃涼糕。我想著山里涼快,小姐大抵是要常住的,我下山去的時候便多帶了些食材過來。”
“……可是小姐方才還答應了小少爺?shù)缴较氯ビ蒙?。?p> “???”
“小姐還在,”罹央想了想,道,“你可要去再問問?”
“不了不了?!弊玉七B連擺手,想到小少爺一定又與小姐擠在一處,只得認命地把那一堆食材往院子里的小廚房里拖去。
子衿也確實想得沒錯。此時,她心心念念的小姐正倚在不遠處的涼亭里邊。旁邊坐著云痕,鼓搗著一堆碎玉。沒錯,正是阮云鶴要的那個玉葫蘆。
看著自家小徒兒一直悶在那里修修補補,扶七忍不住戳了戳他:“何時學的這技術,我怎么不知?”
云痕沒有回頭:“這個啊,我剛學的?!?p> 扶七自然知曉他在涂州有神童的稱號,莫名升出幾許驕傲:“不錯不錯,有本姑娘的風范。”
云痕沒有說話,一心一意地對接著手里的兩塊碎玉。
“這玉葫蘆是阮云鶴給你的?”
云痕有些疑惑:“師父怎么知曉?”
“你猜?”
扶七忍不住將他的臉掰過來,揉了兩圈,似乎有些嫌棄他臉上的肉不若以前多了,心下道了一聲可惜。
云痕一看便知曉她在想些什么,無奈道:“師父,我都這般大了,哪能還跟以前一樣。”
“說得也是?!?p> 扶七突然覺得有些別扭。
在人間待得久了,自己什么時候竟忘記了這一茬?這才沒過多久,阿遇便長成了一個少年,于她來說卻不過恍惚之間。若是再過上一些日子,說不定……扶七的腦海中忽然浮現(xiàn)出一個小老頭的模樣,活脫脫是變老了的阿遇。
扶七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云痕這時也不管玉葫蘆了,直接問她:“怎么了嗎?”
“沒什么,”扶七笑道,“只是阿遇這樣聰明,忽然就想起你抓周的時候了?!?p> 聽她這樣說,云痕反倒不知作何反應。
抓周的事他不記得,只是子衿時常會在他耳邊念叨,似乎也就變成了他記憶里的一部分。
說起來,那時扶七還整日整日地陪著他,雖說無聊可能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因為扶七不太在意這些細節(jié),云痕滿一歲的時候,還是阮云鶴帶了一大堆東西過來,說要給云痕辦一個抓周禮。
見他手里抱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像是什么匕首、毒藥、骷髏頭、胭脂……扶七當場就要趕他出去。最后阮云鶴好說歹說,才被勉強放進門去。
雖說不怎么信這一套,扶七也是找了些筆墨紙硯琴棋書畫什么的出來,想著走個過場也行。
等到所有的東西被擺得整整齊齊,云痕在那坐了半晌,直到扶七都準備收拾東西趕人了的時候,一歲的孩子動了,抓起了正對面的一張宣紙。
扶七微微一笑,似乎還算滿意。然后她眼睜睜地看著這孩子再往前爬去,左手一個,右手一個,將這所有的東西都攘進自己的懷里,包括阮云鶴帶來的匕首、毒藥、骷髏頭……還有一小盒胭脂。
眾人無言。
阮云鶴當時嘴巴大得能塞進一個雞蛋,其原話是:這小子,貪得無厭啊……
扶七卻不與置會,只覺得小孩子大約都有好奇心,什么都想看一看摸一摸。直到現(xiàn)在,十歲的云痕似乎有些聰明得過了頭。
子衿一直認為云痕是被上天眷顧的孩子,受了點化,否則又怎會在抓周時作出這樣的舉動,甚至在如今得了神童的名號?
然而,云痕自己卻不大喜歡自己的這個經(jīng)歷。嗯,感覺有些麻煩。
“師父也覺得我與旁人不太一樣?”
“是不太一樣?!狈銎叩?,“你有我這般優(yōu)秀的師父,那能一樣嗎?”
云痕:“……”
扶七突然伸手將他摟進懷里,調笑道:“怎的?這就開始嫌棄我了?好歹為師將你從那惡婆婆手中撿了回來。”
云痕不著痕跡地拉開她的手:“師父的救命之恩,我自然是記著的。”
“還有呢?”
“不找仇家,不自找麻煩?!鄙倌晖馀擦伺?,覺得臉頰有些發(fā)燙,“這些我都記著。不過,師父你還未與我講此次你吃喝……你云游的經(jīng)歷。”
扶七瞧著他:“你想聽?”
這莫不是你往常的慣例?
這般想著,云痕卻道:“嗯,師父請講?!?p> 聞言,扶七斂了神色,起身為自己斟了一杯茶,再輕呡一口,這才又倚了回去。
“你可知,太岳北邊的雪帝一族?”
“雪帝一族?莫不是北邊以雪帝為信仰的那個國家?”云痕有些疑惑,師父往常張口便是旅途中的吃喝玩樂,怎的今日竟是要講什么正經(jīng)事了?
“是,卻也不是?!狈銎哳D了頓,輕聲道,“常人皆知,雪帝一族是以雪帝為信仰生存的,但卻不知,雪帝并非何種天神,而是真正存在的,由這一族豢養(yǎng)而來的雪妖。”
云痕有些發(fā)愣。
“你可知海什爾公主?”扶七對著他笑道,“這位異域公主身上的秘密,倒值得讓人深究呢?!?p> 說起來,十年前,扶七也算與她有過一面之緣。那時她為逃跑,掀了扶七的桌子,打翻了她的餛飩。扶七則誤以為是陸一所做,一怒之下給他點了穴道,也算是間接幫了這位公主一把。
嗯,扶七自動忽略了她拿走陸一僅有的家當?shù)氖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