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放心,我只會痛,不會死
古宸嘴角牽起一抹蒼涼的笑,遺書便遺書吧。
他要真死在這太許州了,定給了昝羿可乘之機,阿姐......
真有不甘啊,那般好的阿姐,竟不是他的。
也不知他死后,阿姐會不會將他的尸首迎回去,他不想被焚了,那一定很疼很疼......
想到這,古宸黑曜眸中含著點點淚光,扯唇笑了笑,原來那與狗爭食的乞兒竟有怕疼一說。
他不是怕疼啊,他是不舍,是怕極了寂寞。
要留了阿姐一人存世,她會不會很傷心難過?
要不...要不帶她一起死吧!
..
沒過倆日,他身子已經(jīng)虛弱到起不來床了,額頭的熱越來越高,遲遲沒有消退下降的趨勢,整個人昏昏沉沉的,搞不清楚自己是醒著還是睡著......
他算了算,第一批出現(xiàn)發(fā)熱跡象的士兵扛了不過半月,而他剩下的日子,最多四天了。
而此刻,那些個醫(yī)館連這疫癥是何都沒查出,又何談對癥下藥。
他也不指望了。
傍晚,他覺著自己被翻弄著,一條熱毛巾擦拭著他的身體,隨后,有雙手幫他將衣物穿戴整齊,緊接著便是一陣藥香撲鼻,隨即,那汁水灌入他唇間,滑入口喉,他是被嗆醒的——
不過他沒怎么睜眼,畢竟睜眼費勁。
古宸只是將頭扭向里側,深深吸了一口氣:“出去吧?!?p> 那聲音虛細,哪里還有半分中氣。
“嗯,將藥喝了我便出去。”
一聲熟悉清冷入耳,古宸費勁半睜了眼,平穩(wěn)的呼吸頓時亂了。
他.....他莫不是幻聽了,剛剛怎地見了阿姐的聲音?
見古宸沒反應,床邊坐著的骨語耐著性子叫了他一聲:
“阿宸?”
這一聲喚,古宸整個人一僵,轉過頭去,眼見著那一席白,眼眶驟然生了淚,竟沒出息的有些委屈:
“阿姐,阿姐,真的是你?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阿姐了......”
話時,那男兒珍淚從眼角滑落,沒入鬢角,轉眼便消逝不見。
“不會,我來了?!惫钦Z臉上依舊平靜,卻比往日的冷漠要多了幾分溫和。
下一秒,古宸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費力抬起手臂捂著了自己的口鼻,身子往里側挪了挪:
“阿姐快走吧!”
他帶著病,這傳染性極高,一個不防,這幾天照顧他的醫(yī)侍已經(jīng)換了三個了,可不能傳了阿姐。
骨語有些無奈:“放心,我只會痛,不會死?!?p> 這具身子早已是尸體,又怎會受這小小病癥瘟疫影響呢!
盡管她如此說,古宸仍舊一臉戒備,一直驅趕著她,怎么也不肯受她照顧——
磨扯了幾回,骨語本就不好的耐心全然耗盡,她冷著臉:
“過來?!?p> 她冷聲命令。
古宸沒急著動,那雙因為消瘦而凹陷的眼滿是動容,到底還是乖乖聽話,挪近了些:
“阿姐,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可別怪我...”
他此刻盡是些邪惡私心,阿姐要是染上,他會在在死之前,先了解了她,這樣,最起碼她不用受他這些苦罪,這樣他們就能一起共赴黃泉了......
骨語要是知道小崽子存了想同歸于盡的心,怕是忍不住會將手里的碗拍碎在他臉上。
一碗苦藥喂完后,骨語讓他好生歇著,自己端著那空碗出去了。
一出門口,那候著的醫(yī)侍立馬上前,將手里的艾草棒點燃,圍著她熏.....
骨語眼看著身邊彎著腰一臉小心懼怕的醫(yī)侍,盡管心生不悅,到底沒為難他,只是吩咐他將那些醫(yī)官全部召集。
華月國不是沒發(fā)生過疫癥,鼠疫有過倆起,如此跡象的疫癥,還從未見過。
有醫(yī)官建議廣納,去其他三國招攬有疫癥經(jīng)驗的醫(yī)者,卻被骨語否了。
古宸先前便有吩咐,封城鎖消息,就是因為這太許州乃邊境之城,如今軍中染上疫情,最是乘虛大好時機,哪能開放國門,放那些外人進來刺探軍情!
其實,以往那些個疫情,都是將感染的人隔離起來,該死的死,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看運氣天數(shù),活下來自然是好,死了的,也沒辦法。
骨語輕嘆了口氣,這些個無用的庸醫(yī)著實靠不住,還得靠自己。
當晚,古宸睡著睡著,突然聽著門開的聲響,外頭的冷風第一時間跟著灌了進來,他無力,還未睜開眼眸,便覺著手指一陣刺痛,指間已覺出血濕意。
他眼睜了一半,看著身邊突然拿刀割破他手指放血的骨語,微微蹙了一下眉頭:
“阿姐?”
“忍著?!?p> 淡淡倆字落下,緊接著,骨語直接拿著他的手,將他出血的手指含進了嘴里——
轟——
古宸那一直無力半睜著的眼眸驀然放大,整個人差點從床上一下坐起,可到底還是撐起一下便躺了回去。
他覺著額頭的熱好像漸漸燙了起來......
“阿姐,你......”
骨語只是嘗了點古宸的血,沒有過多解釋什么,將他手放下后,很是淡定一句:
“沒事,早點睡?!?p> 古宸:“......”
這怎么可能會沒事,怎么可能還睡得著!
他那被褥下的手指現(xiàn)在還沾著阿姐的濕漬,再回想起那手指被含入嘴中被吸吮時的感覺......
突兀的喉結忍不住一番滾動,那消瘦憔悴的臉頰,此刻竟有回光返照之紅潤。
骨語心下已經(jīng)了然,正準備離去時,衣擺突然被人拽住——
“阿姐......”
一回頭,床上費勁伸手拽著她衣擺的小崽子此刻正漲紅著一張臉,那雙眸,略帶羞意緊張,不安又很是期盼興奮著什么。
古宸不敢對上骨語冷漠平靜的視線,甚至不敢去看她的臉,只是四下閃躲,支吾細弱著作聲:
“阿姐...可...可以留...留下來嗎?”
骨語只是遲疑了倆秒,轉而便應了下來。
她聽著阿宸是讓她留下來,她便真的只是留下來,完全不是古宸想的那種留下來。
見骨語筆直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古宸略有些無奈又好笑,不過還能這樣看著她,便已經(jīng)是幸福了。
“我將消息送出去不過八日,阿姐怎地今日會到?”
算日程,頭天他將加急密報送出,一路日夜兼程馬不停蹄,送到她手里也需四天,她那時獲知往這趕,就算騎快馬,那也得小九天路程,而且這還是一路不敢多休的前提下。
難不成,她早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