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之苦,生燒?!?p> 已經殘破不堪的軀體頓時升溫,那無色無形之焰無差別地灼燒著每一寸肉體,她感覺自己如一灘爛肉于煉獄中煎熬。
“六之苦,滅魂?!?p> 在肉體能承受的痛閾值已經達無限大時,靈魂便仿佛從肉體脫離,進入了無感之態(tài)。而虛空中仿佛有只無形的手,將她的靈魂如紙張一瓣一瓣地撕碎。她漸漸感覺麻木,甚至失去了“自我”的概念。
她是誰?抑或說連這個問題的意義都在下一秒變得無法理解。
一切都失去了意義。
“七之苦,回誅?!?p> 一切空寂在此音落下后,仿佛時光倒流一般,靈魂的碎片重新縫合,她漸漸感覺到靈魂,漸漸退回到生燒,旋臟……歸于最初。
拒霜大口地呼吸,慢慢抬起自己的臂膀,光潔如玉,仿佛剛才的七苦并未發(fā)生,但拒霜知道那種苦痛已經深深銘刻在她的靈魂中,永生難忘。
“呵呵,恭喜了,神使?!绷愕穆曇粢琅f愉悅卻讓她更生惡寒。
“零……現在,可以救師傅了嗎?!?p> “我不是說了,還需要考驗么?我可不允許神使大人無意義的犧牲呢?!?p> “什么叫做無意義的犧牲,什么又才算有意義?”
“神使對他的感情可是能扛過七苦的。他對神使的感情又是否配得上你這份深情?若你們兩情相稱,神使的犧牲才有意義不是么?”
拒霜搖了搖頭,“真情無法度量。零,不必做這些比較。我愿意,不后悔?!?p> “呵呵,天生神明自然可以度量。”零未等她反駁,又接著說道,“若不答應,一切算數?!?p> 拒霜無語,原以為零是為她著想,才說什么犧牲的意義,但她早就該料到,自己與這整個世界,都在那些神明的掌中。她的想法根本就不重要。既為棋子,徒增笑料才是意義。
“好。如你所說,考驗吧。”
“別急。你不好奇你的下個任務目標么?”
目前迫在眉睫的自然是師傅的生死,拒霜又怎會好奇無關緊要的任務?不過她也懂得求神辦事就不能表現出消極怠工的姿態(tài)。
“煩請告知了,零?!?p> “卷軸名錄已更新,神使不妨一觀。”
拒霜揮手召出卷軸,上面赫然寫著三個字——木霜霜。
她重復百千次的夢里那個亡國公主,那個“美人如斯,如霜已逝”的木霜霜,那個她最熟悉的陌生人?!
拒霜趕忙往木霜霜卷軸的最后一條名錄看去,上面鐫刻著:實現她的心愿。
“零…木霜霜不是我的一個夢而已嗎?”
“夢?夢便是假的么?世界并非只有一個世界,每一個夢或許也是一個世界。既是世界,便可真實。”零冷冰冰地說著深奧的話,拒霜不置可否。
“好了。別發(fā)呆了,這次任務對象是你熟悉的人,你又有什么可怕的?而且,你的師傅的靈魂也將被洗去記憶投進這個世界里哦~呵呵,期待嗎?~”
零的話語讓拒霜從恍惚中驚醒,天生神明竟連抽取靈魂之事都能輕易為之?!啊瓡兂烧l?”她喃喃自語,零卻難得回答了她,“我考慮考慮,把他變成白行知?”雖是問句,卻絲毫沒有考慮拒霜意見的意思,“我決定了,就風和光吧?!?p> 風...和光,拒霜記得在木霜霜的故事里頭,他是在木霜霜已經快要死亡時才出場,在那場白日焰火中,風和光攻下了囚禁著木霜霜的王城。
“零,師傅他...如何才算通過天生神明的考驗?”
“你的師傅被洗去了這世記憶,套進了別的角色中。若這樣他還能傾心于你所扮演的角色,那他對你的真情倒有幾分可信了?!?p> 零見她不語,又補充道“神使,別想著放棄任務哦。若你沒有完成任務,即使風和光愛上你,天生神明也不會救你師傅的?!?p> 拒霜垂下眼睫,兀自思索片刻,所以這次她的任務不僅要完成木霜霜的卷軸上所述種種,更重要的是讓師傅扮演的風和光愛上木霜霜。
“我知道了?!?p> “好了,時間到了,神使走好。”
零話音剛落,拒霜感覺自己被卷入漩渦中,慢慢滲入中心,失去了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她眼前雖是一片黑暗,耳邊卻傳來了一個熟悉的女聲。
“幫幫他...拒霜,幫幫...他?!?p> 話音漸落,光從裂縫中透進來,照亮了整個視野。
——
半夜檀窗,燈火一豆,這是,木霜霜的寢宮。
這么多年來,拒霜一直以旁觀者的身份看著她,如今卻是......
拒霜低頭看著眼前執(zhí)著書卷的凝脂般的手,自己真正變成了木霜霜!
正當拒霜仍然在一頭霧水犯懵時,一把匕首抵在了拒霜喉前,散著刺骨的涼意。
“別動,掩護我,你就不會死?!倍呍捳Z輕冷,卻莫名有些熟悉。
他的聲音好像師傅的聲音。
拒霜一邊保持不動一邊對他說“你躲到西北角的衣箱中?!?p> 然后故事一如既往,禁軍闖入,成功被拒霜糊弄過去。
刺客聞聲漸遠,從衣箱中翻身而出,“沒想到幽國的公主”
“好啦,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我沒人伺候,還受人辱沒。”拒霜打斷了刺客的話,這話拒霜都聽了成百上千次了,真是沒新意。
了解過劇情,拒霜知道刺客不會傷害她,她自然轉過身子,對上了刺客的一雙眼眸。
似墨珠落入清潭,深邃又生凈澈之感,十分熟悉。
“呵呵,真是個奇怪的女子?!贝炭退坪醪唤橐馑姷阶约?,畢竟自己玄布遮臉,但于拒霜而言那一雙墨眸舉世無雙,一見如何會忘記?
“師傅......”拒霜雙目酸澀,不自覺便喊出聲。
“師傅?怎么?你想拜我為師?真是個膽大女子,不學琴棋書畫,偏偏學打家劫舍?”
原來刺客便是風和光,怪不得之前在夢里,她也感覺十分相似。
拒霜一動不動地望著他,想起現實中他仍沉睡不醒,忍不住落下眼淚。
沒想到再遇會是這樣的場景,剛才他渾身是血的模樣仍歷歷在目,她真的好擔心他。
拒霜不自覺地走向前去,在他驚異的眼神中,輕輕抱住了他。
他的味道很陌生,但她知道他就是墨離遷,就是他的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