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于野走到青檀木桌前,拿起他的金玉煙斗,火星點點,一縷青煙。
見他默許,墨離遷復言。
“你還記得當初我飛升上神時,所受天劫一事嗎?”
“記得,當初我看著你在青萍之末受盡四十九道天雷。最后迷煙四起,你已然奄奄一息,而我卻只能在一旁看著,并不能相助。僅剩最后幾道之時,我明明盯著,你卻忽然不見了。
再次見你時你就已經(jīng)成功飛升上神了。要是那時候我趁機砍了你,今時今日就沒你那么多破事了。呵呵?!?p> 墨離遷對他的憤恨置若罔聞,兀自坐下。
“其實我的記憶亦是十分模糊。印象中我雖熬過了天雷,但是應該是瀕臨死亡了。
這么多年來,我一直認為是巧合故并未尋因,但今日我覺得事情有蹊蹺,我想請你帶我尋回記憶。”
“你是懷疑有人救了你?其實這事甚是奇怪。飛升上神定需歷情劫,但因為我妹妹林夕一事,你根本不能去歷情劫。但你卻成功飛升,或許這一切真的有蹊蹺?!?p> “一切還需親眼所見?!?p> ——
在浮于野的指引下,墨離遷已入浮境。
越過浮境,便可到達每個人自己的心輪之路。
墨離遷在自己的心輪之路中慢步向前。
浮于野曾說,有多少個靈魂就有多少條心輪之路。
每個人的心輪之路可以通向自己人生的所有發(fā)生過的事情,小到細枝末節(jié),大到生離死別。
因情緒不同,路上的顏色也應變化萬千。
然而他的心輪之路卻是最單調(diào)乏味的,并無萬紫千紅,只有一片灰色,從開始延伸到無限的灰色。
但墨離遷從未在意。
畢竟他連品心境之茶都是如品白水一般,或許他天生便是一個無趣乏味之人。
他走了不知多久,方見有一發(fā)光點,這便是心星之光的標記。
墨離遷未曾猶豫,手指輕觸,光芒瞬間擴散開來。
——
一千年前的青萍之末。
在第四十五道天雷打下時,周遭已如火海一般,濃煙蔽日,似是煉獄。
墨離遷看到趴在地上的一千年前的自己。
那時候他仍身著白衣,但那白衣也已染作血衣模樣,看著分外驚心。
他掙扎地站起,第四十六道正好打下,他如落葉飄落在地。
“這副模樣,我怎么能活?”墨離遷長眉輕皺,分外不解。
而此時靈異之事卻忽然發(fā)生,他看到一片被急風吹得回旋的葉子,忽然靜止在空中一般。
墨離遷抬頭看著天空,那第四十七道閃電也正停留在半空中,他還沒來得及考慮太多。
曾經(jīng)的自己似乎也察覺了不妥之象,便念訣騰云疾走。
途徑周遭的世界,一切仿佛皆于此時靜止。
他拼命地飛,甚至感覺自己超過了風的速度。
不知過了多久,他來到一片雪色之中。
他跌跌撞撞地向前走,恍然間,看到一棵綠意盎然的樹,白雪中無色,而綠葉分外奪目,讓他這個瀕死的人,仿佛也感受那種鮮活的生命力。
他跌落在地,變出一壺酒,靠在樹干上猛灌入喉,抬頭望著一樹的綠意。
他只感覺到自己的生命正如流沙般在流逝。
“樹兄,望你永可拒霜?!?p> 他如是說到,卻忽然便倒下了,傾倒的酒壺濡濕了雪與土。
然后,曾經(jīng)的自己一直處在昏迷中。
直到白雪快覆滿他大半個身子時,他才終于醒了過來。
一切恍若新生。
他拍凈身上的白雪,輕盈離去。
墨離遷皺眉看著眼前不可思議的一切,突然發(fā)現(xiàn)那棵樹的葉子,蝶翼形狀,與拒霜的一樣。
——
千尋塔頂,晨光從東方透進,穿過室內(nèi)氤氳繚繞的煙。
墨離遷恍然睜開眼,看到浮于野在趴在桌前睡意沉沉。
他起身輕輕拍醒了浮于野,浮于野揉揉睡眼,好奇地問
“怎么樣了?”
“還是不清楚緣故。但是我發(fā)現(xiàn)了一件有趣的事情?!?p> 墨離遷眉眼帶上些許笑意。
“原來我受歷天劫那一日,就已經(jīng)遇見拒霜了?!?p> “竟有此事,看來你們緣分確實匪淺?!?p> 墨離遷垂下眼眸,似在思索。
“對了,你試過走心輪之路嗎?或許可以看看你和小黑當時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墨離遷看著呆毛豎起的浮于野建議道。
“自然是試過的,但是那片區(qū)域竟然被封住了。以我的法術(shù)竟然也破除不了封印,也不知究竟是何緣故。”
墨離遷輕挑長眉,“那你只能老老實實繼續(xù)尋夢了?!?p> 說罷便離開,只留下身后憤憤的狐貍怨恨的目光。
——
云海之上,墨離遷與風同行,疾馳回府,心中卻思緒萬千。
或許這件事情拒霜會知道。
他加速飛回境墨府,卻在前庭的竹林中發(fā)現(xiàn)了他的徒弟。
他伸手一探,知她又喝了烈焰酒,便施法將她喚醒。
拒霜睜開惺忪的雙瞳,眼中卻失焦一般。
過了一會才發(fā)現(xiàn)墨離遷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她興奮地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站起身來。
“師傅,你去哪兒了!我早晨尋你不見,小黑說你徹夜未歸。還有華朧上神呢?莫不是你們徹夜暢談去了?”墨離遷聽著她一連串的問題不覺有些發(fā)笑。
“沒有,只是去外面辦了點事而已?!?p> 拒霜垂眸沉思了片刻,低頭細語
“那事情辦得可還順利嗎?”
墨離遷并沒有回答,他拉起拒霜的手腕往庭院內(nèi)走,拒霜不知所以,呆呆地跟在他身后。
“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務必如實回答我。”
拒霜看著他認真地雙眼,也認真地點了點頭。
“你為什么叫做拒霜?”
拒霜尷尬地撩了撩鬢邊的頭發(fā)。
“這個很重要嗎?”
墨離遷沉默地看著她,有些嚴肅。
“好吧,其實我從來都沒有名字,拒霜這個名字是自己取的。
說起來,是我的腦海中聽到有個人對我說,‘樹兄,望你永可拒霜。’然后那時候腦袋一拍,就決定自己要叫這個名字了?!?p> 拒霜低頭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
墨離遷卻有些激動地雙手抓緊她的手臂,“那你可還記得是誰對你說這句話?”
拒霜搖了搖頭,“不記得了?!?p> 墨離遷緩緩地松開她,沉默許久。
“這個名字,很好。”他說。
拒霜心中雖感覺他奇怪,生起雀躍之感。
“師傅覺得好,那就很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