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這是伏線章節(jié),所以可能有些累贅,細節(jié)也比較多,各位讀者大佬耐心看一下,下一章即切入正題!
……
這是正值仲秋的一個傍晚,此時不過四點出頭,外邊的天空卻已然一片昏黑。兩輪怪異的明月冉冉升空,悠揚的號角聲傳響大地。
然而,月下的殘燈未曾冷卻,永夜便已降臨……
西廂小區(qū)里,夜映墨臥在蓬松的棉被中央,閉目沉睡。但他緊鎖的眉頭,以及時不時微微顫動地身體,顯示著他夢鄉(xiāng)的不寧。
……
飛雪連天,地上霜白一片。
一位迷途的旅者,全無目標(biāo)地彳亍前行,他忘了自己是誰,也忘了自己身處何處,更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他只是覺得,前方遙遠的雪谷中,深埋著某種不斷吸引著自己的“圣物”……
于是他便這樣冒著風(fēng)雪趕去。
雖然他衣著單薄,但他似乎感覺不到寒冷,風(fēng)雪對他也沒有什么阻礙作用——他只是像一個幽魂般,在雪上留下深淺不一的腳印。沒有東西與他作伴,除了席卷山地的寒風(fēng),與漫天飄零的雪絮。
“沙沙沙——”
雙足踏碎厚厚的積雪,發(fā)出的悶響如同某種不知名的沙鼓。
“呼呼呼——”
風(fēng)攜帶晶瑩的雪,不住地在旅者身周盤旋,六邊形般的飛雪宛若刀鋒,一遍又一遍地刮過他的臉龐,東風(fēng)在他耳畔咆哮著,仿佛在諷刺他的無知與弱小。
可旅人不為所動,因為在他腦后,一朵微微綻開的白色鳶尾花,為他阻擋了一切撓難。
他聽不見風(fēng)的嘶吼,也感受不到雪花的割刮。鳶尾花的熱意籠罩著他的身軀,一道溫和而慈藹的喃語,灌滿了他的耳畔:
“極北之地屬于北方世界,主宰北方凜冬與冰雪的狩獵神明——烏勒爾統(tǒng)治著此地。當(dāng)世界歸于嚴(yán)冬,祂便取締祂們偉大的王,代之主宰北方的萬物……”
淳厚的男中音,像一位肫摯的名師般,孜孜不倦地跟旅人解釋著這座雪谷的歷史……
“汝將看見,烏勒爾居地——紫杉谷的最后一方神廟,也是此方世界,最后一間仍舊祭祀凜冬的“雪神之廟”……”
祂的聲音實在富有磁性,似營造出了悠遠的、泡影一般的幻境。
“擎天的紫杉木造作丹楹,巨大的方巖是它的門框,每逢寒冬的第一個白晝,便有十二位身著襦裙的雪中精靈,站在神廟之頂高歌,婉轉(zhuǎn)的笛曲由希爾芙吹響,繚繞這方神明禮贊的冰封大地……”
“旅者啊,睜開汝的雙眼,冰雪之神最后遺留的絕境,將為敞開塵封的大門……”
抑揚頓挫的聲音,打破了旅者的沉醉,當(dāng)他驀然回神之際,方知曉自己已經(jīng)跨越的仄起的雪峰。
他站在平坦的雪地,眺望遠方——在風(fēng)雪交加的盡頭,一道龐大而隱秘的輪廓,默然坐落沉寂的雪谷。
雖然頭頂?shù)奶栆驯恢刂貫踉蒲谏w,但旅人仍能從蒼茫的雪濤中,隱約窺見“雪神”神圣的一斑。
它屹立在那里,雖然歷經(jīng)萬千歲月的鏃鏤,卻依舊宏偉,未曾退卻昔日的肅寧,仍無聲述說著雪神曾經(jīng)的偉力……
“祂在哪?”
張開干裂的嘴唇,旅者說出自從他降臨此地至今的第一句話。
“烏勒爾作為北方世界的先鋒,祂已經(jīng)化為殘燼,湮沒于神戰(zhàn)深淵的最深處……”
“至于祂的神廟……汝將來必定與它相遇,這是汝之宿命!”
“這么說,我眼前的這座神廟,不是真的?”
慈藹的男中音沉吟片刻,答道:“祂只是存在于吾記憶中的一段殘影,但給汝牖中窺日,也算足夠了……”
“管中窺豹,也可見一斑了?!?p> 低吟著,旅人再次啟動步伐。
雪花落在他的肩上,片刻化了,為他的身影添了幾分清寧。
風(fēng)雪逐漸變大,遠方的遺跡愈加模糊,但旅人不畏艱辛,一直沒有停下腳步。
慢慢的,他聽見了源自遠方的呼喚。這呼喚聲取代了慈藹的男音,在他耳畔起伏不息。
“孩子,過來吧,作為世界最后的希望,讓我見你第一面……”
遵循著呼喚聲,旅人越走越快,像個迫切歸家的孩子。
不知過了多久,在留下最后幾個腳印后,他終于來到祂面前,仰望祂的雄偉,端詳?shù)k的磅礴。
祂如同一只據(jù)地千里的巨獸,盤伏在這片雪谷的最深處,殷紅色的石墻圍起了所有貝闕珠宮,古錠的青色石門阻擋了外界的一切風(fēng)雪。門前矗立兩根擎天的墨紅色楹柱,兩座面目猙獰的巨型石獅是最忠誠的戎衛(wèi)。
祂好似全體都由寒冰一般的巖石建筑,殷紅色的石墻是剔透的,古錠的石門雖歷經(jīng)滄桑,卻也晶瑩不改,擎天的墨紅楹柱宛若琉璃,就連守衛(wèi)這片神地的石獅子,周身也仿佛用瑪瑙建造。
石門上,懸掛著數(shù)不盡的黑曜石雕成的赤紅燈籠,風(fēng)吹不動。
站在祂面前,旅者覺得自己仿若螻蟻,渺小異常。
他想伸手觸摸面前的剔透石門,透過它,他隱隱約約窺見廟宇里的一片暗淡燭光。
可未等他摸到,神廟的主人,嗡鳴發(fā)聲:“你來了?曙光?!?p> “是的,我來了……不過,為什么叫我曙光?”
旅者異常平靜地回應(yīng)著無形的存在,他的右手摸上了石門,卻如同摸透一片空氣般,碰了個空。
“因為你是這一紀(jì)元最后的希望,孩子,我們已經(jīng)敗了,而且敗得很久,如今的現(xiàn)世也不復(fù)以往團結(jié),且熱誠……”
“你在哪里?”
“我沉寂在深淵最底處,現(xiàn)在與你相遇的我,不過是一縷殘存的神念。”
“這樣么?”旅者抬頭,目光如炬地望向神廟觸天的最高端,仿佛在注視著某位不可眼見的神明,“那么,這一切究竟為何發(fā)生?你能否替我解惑?”
“宿命到了,你便知道了?!?p> 甕聲甕氣的,祂的聲音傳遍四周,每一座雪谷都在回蕩,每一片雪地都在傳響。
“我們還能再見面么?”
旅者問道。
聲音忽然沉寂了片刻,然后又響起:“你,不恐懼?你,不害怕?”
“如果害怕有用的話,我又怎會稀里糊涂地到這里來,至今都想不起自己是誰……”
旅者咕噥著,聲音不大,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在回答神明。
祂顯然聽見了,哈哈大笑起來:“有趣,有趣……不愧是神與人類最后的火苗,我愈發(fā)期待你的未來了?!?p> 頓了頓,祂的聲音變得感慨起來:“雖然不知道這個夢你記不記得住,但我還是要你謹(jǐn)記,孩子,你是這個世界這一紀(jì)元最后的希望,倘若未來的世界不再有曙光,你便要殺出一個黎明,替人類,替世界,也是替我們!”
祂的聲音太過鏗鏘有力,以至于震撼得旅者不禁咋舌,半晌,他點頭示意道:“我會的,只要我還記得……”
“你該走了,孩子……”
“去哪?”
“伊?xí)嬖V你的……”
“伊?”
未等旅者反應(yīng)過來,他眼前便突然一黑,如同世界黃昏般,一切陷入暗幕。
他好像又沉睡了許久。
再一次睜眼,眼前已無滿天的飛雪,身周也不再一片銀白。旅者下意識跺了跺雙足,發(fā)現(xiàn)腳下不是松軟結(jié)實的雪地,而是堅硬粗糙的巖土。
他仍舊不知自己身處何處,依然不知道自己是誰……
“嘩——嘩——”
一陣海浪拍岸聲,驚醒了愣神的旅者。
他放眼望去,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處嶙峋的海岸上,面前是蒼茫的汪洋,細浪騰卷,打擊著夜幕下的塊塊礁石。
頭頂沒有烏云,卻也沒有太陽——此時正值深夜,一輪弦月當(dāng)空,清冷的月光下澈,照亮了一片清澈蔚藍的海水。
之前是冰雪之神,現(xiàn)在……又會是誰?
旅者疑惑地望向深邃的大海。
不久,一種隱約的吸引力如期出現(xiàn)在他的心中。
來了!
旅者暗道。
他順從它的指引,向前邁步。幾步過去,來到一片細碎的蒼白的沙灘。不遠處即是海面,在海里,一塊高大的礁石下栓著一艘簡陋的木筏,隨浪搖曳。
他看著它,毫不猶豫地快步走去,一點也不害怕它會因為經(jīng)受不了海浪的拍擊而散架。
這只木筏實在是太簡陋了,幾根幾近朽爛的赤色柘木,被數(shù)條被海水侵蝕到看不出原本顏色的麻繩胡亂捆綁著。海水一拍,便吱吱呀呀的一通響。
旅者踏上去,站在如同銀河倒瀉的月光中,一言不發(fā)。
他在等待,等待一個存在的指引。
果不其然,半晌之后,一個慈藹而熟悉的男中音,悄然響徹耳畔。
“向前劃,汝將目睹月神的婉儀……”
于是旅者解了木筏尾部的栓繩,快速拾起腳邊的木槳,屈身用力拍打海面。
木筏晃晃悠悠地漂向遠方,漂向近無際的黑夜與月光籠罩下的大海深處。
他不知道那兒有什么在等待著自己,但他只是對自己的“宿命”特別感興趣,僅此而已。
木筏悠悠地飄蕩,細浪悠悠地翻滾,旅者耳邊悠悠地響起領(lǐng)航者幽幽的聲音:“東方世界是八方世界最為神秘之地,此地蘊藏著無盡的宏偉,也潛藏著諸神最大的奧妙。”
“祂是東方世界最為艷麗的女神,婀娜多姿,卻忠心耿耿,雖一介女流,卻執(zhí)意奮戰(zhàn)于神戰(zhàn)的最前線……汝與祂出于同一片土地,吾在汝身上,看見了祂的執(zhí)著與無畏……”
搖槳的旅者頷首,欣然接受了祂的稱贊。
“祂雖不能執(zhí)宰東方世界的黑夜,卻能給東方世界的夜帶去無盡的光芒與安寧。祂嫻靜溫和,面對敵人時卻如驕陽烈火。祂統(tǒng)治東方的月亮,即是東方世界的月神,祂居于遼闊的廣寒宮,卻因寂寞而終日沉默……”
“祂的偉名,叫做“嫦娥”!”
聽到嫦娥這一名字,旅者搖槳的雙手突然一僵:好熟悉,好像在哪里曾聽見過這個名字……
耳畔的聲音悄然消失,似是為他留出思索的空間。
半晌,旅者中斷了自己的苦思冥想。
他還是不知道自己是誰,還是想不起來在哪里聽見過這個名字,雖然,它的確很熟悉……
“莫為此煩惱,此為汝之宿命,汝在未來,必定明白一切?!?p> 祂輕聲勸慰道。
點了點頭,旅者繼續(xù)搖槳,蕩舟弄波,晃碎了一海的月光。
“汝將目睹祂的婉儀,就在前方,祂很期待與汝一見……”
留下最后一句叮囑,聲音又悄然消失了,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
然而,另一道聲音接踵而至,那是一道極其婉轉(zhuǎn),宛若黃鸝清唱的柔媚女聲:“孩子,未來的曙光,過來吧,讓妾身看看汝的英姿……”
聲音甚是嫵媚撩人,以至于旅者搖槳的手都變快了不少。
一會兒,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兀地出現(xiàn)在一片波光中間。旅者定睛,才發(fā)覺祂傲然屹立在一座烏黑的小島上。
小島并不會大得離譜,卻也一眼望不到邊。
島上不僅僅只有巍峨的宮殿,還有形成汪洋一般墨綠的、挺直的玉刻一樣的竹子。
旅者覺得,若說雪谷之中雪神的廟宇是由冰塊打造的,那么眼前屬于月神的“廣寒宮”,便如同由整塊玉石雕刻而成——同樣晶瑩剔透,紫杉谷神廟是剔透得沉穩(wěn)、大氣磅礴,而眼前的廣寒宮則晶瑩得神秘、雍容華貴。
木筏靠近了它,就好似進入了一片無形的領(lǐng)悟。霎時,風(fēng)定下來了,身周若隱若現(xiàn)的薄霧也沉入大地,消失不見。
近岸后,旅者脫離了木筏,任它雖浪漂浮,而自己幾步上前,欲要推開面前的竹欄。
然而,堅挺的竹子似是感受到了什么,竟一棵棵爭先恐后地往兩邊擠去,如同有一只無形大手,為迷途回家的旅人攏開了一條小徑。
小徑雖然逼仄,卻十分命令與閑適。
旅人愜意地向前走去,小徑的盡頭便是廣寒宮的大門——不同于雪神神廟的石門,它如同是用整塊翡翠雕刻而成的,在月光的輝映下,熠熠生輝。
上面雕刻了許多飛禽走獸,栩栩如生。
門的兩旁不是圍墻,而是高昂矗立,幾乎觸及天空的玉制宮墻,宮墻的角落長滿了萹蓄(注.1),開滿了白色的花。
“汝來了?”
走近翡翠大門,嫦娥的聲音便應(yīng)期響起。
“讓妾身好好端詳一下未來的曙光,咯咯……”
祂的笑聲如同銀鈴,在四地響起,而后突然停滯了一陣子,似是真的在某處旅者看不見的地方仔細端詳著他。
不久,才又悠悠響起:“汝真的,像極了祂……”
旅者不知道祂口中的“祂”是誰,但不知為何,他心中突然升起些許惋惜,于是他輕聲詢問道:“那位雪神,沉寂在無盡的深淵之下……你呢?嫦娥?你身處何方?”
“求知欲真強……但妾身回答不了你這個問題,因為妾身早已喪失了以往的記憶……”
“有月光的地方,就有妾身——在汝身處的大地上!”
“那我能不能再見到你?”
“很快,很快!妾身也期待著與汝相見呢!”
“我等見面時,估計汝的變化會很大,彼時的世界,窨約著……也該天翻地覆了吧?!?p> 旅人伸手摸了摸面前的翡翠大門,感受著手中的冰涼,心里不知為何生起一陣不舍。
“那……我們要很快見面啊……”
他略有期待地要求著,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這樣,只是本能地,惋惜與不舍聲音的主人,哪怕祂是一位神明……
“嗯,我等很快會再見的,宿命,快來了……”
“倘若世界再無曙光,便自己殺出一個黎明,妾身看好汝喲,小主人……”
“等等……”
似是聽到最后幾個音節(jié)間的端倪,旅者呼喚著,欲要拍擊,打開面前的翡翠大門。
但,一切都晚了……
夜幕,大門,宮殿,身旁的竹子,腳下的萹蓄,身后的大海,所有景象在此刻一并破碎,湮滅,最后凝作無盡的黑暗。
只有一聲“倘若世界沒有曙光,那便殺出一個黎明”,在黑暗中不斷回蕩,傳響……
……
“??!”
驚叫著,夜映墨在床上躍起身板。
他微微喘息,像是吃驚得不輕。
又是這個夢,迷糊而神秘的夢……夜映墨抹了抹額頭上滲出的冷汗,輕輕舒了一口濁氣。
他已經(jīng)連續(xù)做了九天的夢——一模一樣的夢,怪異,清晰,卻又模糊不清,明明很多景象都記憶得十分深刻,可回憶起來,卻壓根不知道自己經(jīng)歷了什么。
明明自己記得很清晰:一望無際的雪峰,滿天的飛雪,柔軟的雪地,矗立雪中的神廟;無波的大海,靜謐的夜幕,略帶腥味的海風(fēng),墨綠成汪洋的竹林,以及屹立月下的宮殿……
他依稀記得,自己曾與幾個人交流。
可與誰交流,交流了什么,卻一點兒也記不清楚。
只是,心中不知為何,殘留著些許不明來源的不舍與惋惜。
“最近的翻譯工作太緊湊了吧,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啊……”
自語呢喃著,他穿上了身旁預(yù)備好的襯衣,伸了個懶腰后,他下意識望向窗外,卻被窗外的景象驚得半晌無法回神。
只見窗外的蒼穹上,不只有燃燒不息的天火,還有一道道如同蛛網(wǎng)一般的……裂縫!
裂縫下,濃稠的大霧憑空聚攏,大得驚人……
注1:萹蓄:草名,又名箯竹,開小白花的路邊草。
月長隨
章前說了,此章節(jié)由于是本卷、也是本書的第一章伏線章節(jié),所以細節(jié)比較多,也比較繁冗,但那些細節(jié)欣賞就好,看得舒暢就好,無傷大雅,最重要的,是數(shù)條支線。 或許有人會問:為什么神明說話那么和藹,那么親民? 但鳶尾只能回答,鳶尾書中的神明與半神是不同的存在,在本書中,神明從來不是神秘多端,高高在上的,祂們也是人類的演變物,也是致力于守護世界,與反抗侵略的斗士,祂們雖然貴為神明,但祂們不會無視一切,反而因尊貴而和藹,深得人心! 最后,別忘了,推薦收藏不要少?。。? (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