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一直坐在一旁的馮勇,終于是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我原本還以為,你會在沉淀、厚積,或者說是在想盡辦法去找回自己的力量,”就在唐爾和夏音兩人沉默的時候,馮勇開口說話了,他搖搖頭,看著唐爾的眼神分明是有些憐憫,“因為我并沒有覺得你會這樣頹廢4個月?!?p> “你讓我很失望,世界上比你慘的人多了去了,人家不是照樣還在堅持?而你呢?你沒缺胳膊少腿,只是一個失去能力但是依然健全的人,有什么資格去厭世嫉俗?”
唐爾沒有說話,馮勇的話雖然難聽,但是句句在理。
“我之前沒有羞辱你,因為我認為自己沒有資格來羞辱你,一個還有斗志的人,任何人都沒有資格去羞辱他,但是現(xiàn)在不一樣了?!瘪T勇的眼神冰冷,“我沒有看到你的斗志,在我眼里,你就是一個廢人了,那我也沒必要再浪費時間來關注你?!?p> 說完,馮勇就下樓離開了唐爾家。
唐爾低著頭坐在床上,眼神陰沉,陰沉中滿是失落,良久,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他說的沒錯?!毕囊敉蝗徽f。
唐爾點點頭:“他說的確實沒錯?!?p> “在剛開始的那個月,我覺得我的人生就像地獄一樣。”唐爾看著夏音,眼神中滿是疲憊,“每天晚上夜深人靜時,都會很恐懼,想到那幫人的畫面,想到我被那把戟刺穿的畫面,想到失去了超能力我今后的路該怎么走?!?p> “我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在思考我的將來,我想了很久,很多次都在想:算了吧,都已經(jīng)沒了,還怎么重新開始呢?不如換個思路,換個人生方式。但是,每當我感受到那無形但是卻無比清晰的律場的時候,我又不甘心?!?p> 唐爾不甘心,馮勇也知道唐爾不甘心,馮勇知道其實唐爾沒有完全喪失斗志,他可以看到那遍地的廢紙其實都是唐爾找的資料。
但是他仍然這么說了,因為他希望眼前這個對手能更快的振作起來,他從來不是一個小氣的人,甚至他巴不得唐爾重新站起來,成為那個馮勇用盡全力去追趕的對象。
唐爾又何嘗不是一個聰明的人,他也知道馮勇這么說是為了激他,因此他沒有對馮勇有過任何的恨意。不過說來諷刺,到頭來,關心他的,反而是這個曾經(jīng)自己羞辱過的對手。
話雖如此,不過要重新從谷底站起來,去敞開懷抱接受所有人的輕蔑和不屑,又談何容易?
“這里的爛攤子我自己會收拾的,我再睡會兒,最近睡眠不太夠?!碧茽枦]有再多說什么,他重新躺倒在床上,閉上眼睛不再看著夏音。
“我最后再說一句話?!毕囊粽f,“不管你的想法是什么樣的,也不管你的決定是什么樣的,我們大家都在等你,你爸媽,馮勇,還有……”夏音突然想不到還有誰了。
“還有我爸媽……還有……還有我……也在等你的?!毕囊舻穆曇粼絹碓捷p,她最后咳了咳,想要將這句話遮掩過去。
唐爾的身體微微一顫。
夏音還是離開了唐爾家,她一路步行,腦袋渾渾噩噩,腦子里全是之前唐爾的神情,還有他說的話,她覺得頭有些疼,沒有回家,而是來到了那最后一個晚上,她和唐爾一起走過的那條河岸。
她呆呆地站在岸邊,扶著石欄,閉上了眼睛。
夏音以為那天晚上應該是她和唐爾最后一次走在這條河岸邊,從那天開始,唐爾本就應該被保送到中都院,再過半年夏音也會畢業(yè),找個普普通通的異能大學,他們從那時開始就應該不再有什么聯(lián)系。
但是她并不想這樣。
所以她并不希望唐爾能保送中都院。不過,這些小想法,可能實現(xiàn)嗎?唐爾在霓虹中學院的實戰(zhàn)比賽中從沒拿過第二名,這所學校沒有一個是他的對手,而唐爾保送中都院,也是命中注定的事。
但是她的想法再一次落空了。
唐爾真的沒有保送中都院,他喪失了他一切的雷電的能力。
這本就是夏音所希望的,唐爾沒有離開霓虹市。但是這不是夏音希望看到的結(jié)局,所以她比之前更加失落。
“哎。”夏音輕輕嘆了一口氣。
不遠處,有個人影。
他一直默默地跟著夏音,在不被察覺的情況下,默默地注視著她。
這個人就是唐爾。
在過去這么長的時間,他一直沒看到什么實質(zhì)性的希望存在,唐爾的心一直是死寂的。
但是當夏音說還有人在等他的時候,唐爾的心卻顫動了一下,就像是一堵老墻突然震了震,從里面鉆出了一小株青藤一樣。
又像是磐石中流出了活水。
他發(fā)現(xiàn),無論他怎么閉眼睛,他都無法入睡,于是便悄悄地跟著夏音來到了這里。此刻,唐爾看著那個靠著石欄的女孩,突然覺得,人生好像還沒到死絕的地步,哪怕是為了那些很少的,只是幾個還希望自己站起來的人,他也不想就這樣辜負了他們的期望。
都說時間可以治愈一切,這句話沒錯,但是在這慢慢治愈的同時,也需要一個契機,讓他下定決心站起來。
“原來被人關心的感覺,還挺好的。”唐爾突然自言自語。
夏音就在他眼前,兩人只有20幾米的距離,然而唐爾并沒有出現(xiàn)在夏音的視野里,他轉(zhuǎn)身離開那里,回家了。
只是,和之前相比,那個步伐,似乎輕快了一點點。
……
第二天早上,夏音收到了唐爾的一封信,就塞在夏音家的門口,看來是唐爾一大早就放在那里的。
夏音也顧不得上學遲到什么的,趕緊回到房間,打開了信封。
信里是這么寫的:
夏音:
我想了很久,想了你的話,也想了馮勇的話,我覺得你們說的很對,我不該再這樣下去。其實我還是沒有走出那個陰影,每當想到那個夜晚,每當想到我失去了本來應該屬于我的能力的時候,我還是難受得幾乎要窒息一樣。
但是我還是不甘心,我一直不甘心,不想就這樣退出異能的社會,我還想對著這副已經(jīng)半殘沒用的軀殼,再補救試試。
其實這四個月,我也沒有完全閑著,我一直在找全國各地是否和我有類似情況的人,還在找關于那天那群人的情報,但是基本上都失敗了。
不過我還是通過一條博客找到了一個相比較而言和我的情況最為類似的例子,那個人把家庭住址隱藏起來,不過稍微用點小手段還是能找到的。所以這幾天,我可能要去出去一趟,不用擔心我,我不會做出格的行動,我會注意好自己的安全。
謝謝你,可以說是拯救了我。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jīng)在路上了,不用找我,幾天之后就會回來。
唐爾。
……
夏音將信仔仔細細讀了好幾遍,確定沒有遺漏掉任何關鍵的信息之后,才將信折好收起來。
突然間,一束陽光從吹起的窗簾外射了進來,映在了沒開燈的昏暗的房間里,夏音慢慢走到窗前,將窗簾拉開。
瞬間,陽光充滿了整個房間,房間的每個角落都明亮起來。
夏音看著桌上那株富貴竹,突然綻開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