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還放著封陽給她的糖的糖紙。
她微微皺了眉，把糖紙揣進(jìn)兜里。
不知道為什么，心里慌得很。
她咽了口唾沫，往店外看了一眼。
明明早上還是大晴天，這會兒天卻是昏沉沉的，光是看著就覺得壓得人喘不過氣。
抿了下嘴，把手機(jī)掏出來點(diǎn)開和封陽的對話框，刪刪減減半天，還是什么都沒有發(fā)出去。
應(yīng)該……是她想多了吧。
……
周末這兩天過得還算快，但對于封陽來說卻是漫長得很。
天蒙蒙亮，他便直接換了衣服從家里跑了出來。
趙良穆這兩天喝了不少酒，一直窩在他房間里沒有出來，家里一股酒味。
兩天沒有吃東西，已經(jīng)餓的沒有知覺了。
他抿了下嘴，確定從樓上看不到他之后，才把他的老年機(jī)拿出來給杜蘅打電話，不過還沒接通就被他自己掛斷了。
太早了，才五點(diǎn)過幾分，杜蘅肯定沒有起床。
他抿了下嘴，把手機(jī)揣進(jìn)兜里，快步往杜蘅家那邊走去。
……
“杜蘅……丫頭，醒醒！”蔣蕓匆匆忙忙地跑到杜蘅房間，“門外面蹲了個人，看身形還挺高的！”
杜蘅本來還迷迷糊糊地，結(jié)果一聽到蔣蕓后面這句話，整個人頓時就清醒了。
她猛地坐起來，彎腰撿起平時一直放在床下的棒球棍，套了件衣服光著腳就往門口走。
蔣蕓進(jìn)廚房拿了把菜刀，把杜蘅護(hù)在自己身后。
她壓低聲音說道：“我去開門，只要不對勁我就砍，你躲在門后邊兒，對著腦袋敲。”
杜蘅應(yīng)了一聲，走到門口那兒，用貓眼看了看門外。
好像有些眼熟……
“媽你先等等，你先躲到沙發(fā)后面。”
杜蘅轉(zhuǎn)頭沖著蔣蕓說了一句，把拿著棒球棍的手背在身后，然后打開了門。
那人聽到動靜，抬頭看了過來
“封陽？”
見開門的人是杜蘅，封陽的嘴一下子就癟了下來。
委屈極了。
他手撐著墻慢慢站起來，趔趄著朝著杜蘅走過去。
蹲的太久，他腳麻得不行，眼見著就要走到杜蘅面前，一陣頭暈?zāi)垦?，左腳一個不小心就絆住了右腳，他整個人朝著杜蘅撲過去。
杜蘅愣了一下，腦子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手就已經(jīng)丟掉棒球棍，一把接住了他。
哪怕封陽比普通男生要瘦許多，但身高擺在這兒，也輕不到哪兒去。
杜蘅托著他感覺有些費(fèi)勁兒，有些無措地轉(zhuǎn)頭看向站在沙發(fā)后還沒有回過神的蔣蕓。
“媽，搭……搭把手?！?p> 蔣蕓愣了一下，把刀放到一邊，快步走過去幫著杜蘅把封陽扶到了沙發(fā)旁邊。
封陽臉色蒼白得很，嘴唇?jīng)]有什么血色，眸子緊閉著，眉頭也皺著。
光是讓人看著，都覺得他難受得不行。
杜蘅托著他的頭讓他躺到沙發(fā)上，跑到房間里拿了個薄毯給他蓋上，然后又到廚房倒了杯熱水。
蔣蕓看著杜蘅忙前忙后的樣子，一時間有些恍惚。
隔了好一會兒，她才開口：“喂他點(diǎn)水喝，然后再給他吃顆糖吧，可能是低血糖，我去做早餐，待會兒讓他一塊兒吃點(diǎn)兒?！?p> 杜蘅朝著蔣蕓微微愣了愣，笑著應(yīng)了一聲。
也是，蔣蕓一直都挺善良的。
她轉(zhuǎn)頭看向封陽，猶豫了片刻，還是將他扶了起來讓他靠到自己身上。
“封陽，來，喝點(diǎn)水?！彼p聲喚他，一手拿著水杯，一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臉，“封陽？”
封陽皺了下眉，哼哼了一聲，睜開了眼睛。
杜蘅把水遞到他嘴邊，繼續(xù)哄著：“來，張嘴喝水?！?p> 他的目光有些渙散，直到扭頭看到杜蘅的時候，眼神才慢慢聚焦。
“杜……蘅？”
嗓子啞得不行，也不知道周末這兩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杜蘅輕輕應(yīng)了他一聲，扶著他肩膀的手安撫性地拍了他兩下：“喝水?！?p> 封陽點(diǎn)了下頭，張嘴就著杜蘅的手，把那一杯水都喝了下去，然后靠在沙發(fā)上耷拉著腦袋，一聲不吭。
杜蘅被他現(xiàn)在這個狀態(tài)嚇了一跳，忙往他嘴里塞了顆糖。
許是感覺到她的擔(dān)心，封陽抬頭，有些勉強(qiáng)地朝著她笑了笑。
本想開口告訴她自己沒事，結(jié)果還沒來得及出聲，一滴淚就落了下來。
他慌忙地把淚擦去，又朝著杜蘅笑了一下。
杜蘅抿了下嘴，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撫上他的臉。
封陽垂著眸不看她，只依戀地蹭了蹭她的手心。
“你……沒事吧？”
話音剛落，封陽的動作便頓住了。
眼淚，跟不要錢似的掉下來，或是落到杜蘅的手心里，或是順著他的臉滑落，落到他緊攥著衣角的手背上。
人在委屈的時候，最怕被人問有沒有事。
本來已經(jīng)把眼淚憋回去了的，再一問，眼淚就又落了下來。
杜蘅嘆了口氣，抽了張紙幫他把淚擦去，沒想到越擦越多。
“你……”
她又嘆了口氣，沒說話了，只揉了兩下他的腦袋。
正準(zhǔn)備收手，封陽便一把環(huán)住了她。
抱得很緊，像是怕下一秒她就要消失一樣。
杜蘅推了他一下，但也沒有完全使勁兒，因?yàn)樗杏X到自己頸間一片濕熱。
她輕拍著他的背：“要不要和我說？”
封陽依舊把頭埋在她頸窩處，嗯了一聲表示拒絕。
明明是個馬上成年的一米八幾的大高個兒，這會兒愣是和幼兒園小朋友一樣半發(fā)泄半撒嬌的抱著她掉眼淚兒。
他咬著唇，壓抑著自己的哭聲。
杜蘅聽著耳邊他的嗚咽，心一陣陣地泛疼。
她抬手拍了拍他的背，稍稍偏頭對著他耳朵低聲說道：“哭出來吧，沒事兒的，我陪著你?！?p> 不過片刻，封陽便哭了出來。
哭聲里滿是絕望，無措，以及害怕和迷惘。
他一直不明白那些事為什么會發(fā)生在他身上，為什么他會遇到趙良穆。
或許，只是因?yàn)橼w良穆覺得他像那個人。
杜蘅不自覺地紅了眼眶，她稍稍別開頭，避免封陽一抬頭就看見自己這副要哭不哭的樣子。
蔣蕓端著面從廚房里出來的時候，封陽的情緒已經(jīng)漸漸平穩(wěn)了下來，只是因?yàn)閯倓偞罂蘖艘粓?，臉還泛著紅，人一抽一抽地還在打嗝。
她了然地看了杜蘅一眼，遂裝作沒事兒人那般招呼著兩個人過來吃早飯。
杜蘅拉著封陽過去，剛一坐下，封陽就一個勁兒地吸面條，哪怕燙得直呼氣兒也不停。
蔣蕓被他這個陣勢嚇了一跳，忙招呼他：“孩子，你別急，還有呢，吃完姨再給你盛！”
封陽沒有抬頭，只極小聲地嗯了一聲。
等他把第一碗面吃完的時候，杜蘅剛吃到一半。
蔣蕓想也沒想就拿起他的碗起身進(jìn)了廚房。
見著蔣蕓離了桌，杜蘅才小聲問道：“很餓？”
封陽抿著唇，不太好意思地點(diǎn)了下頭。
“你什么時候過來的？”
封陽歪了下腦袋，想了一會兒才回道：“五點(diǎn)半……”
聞言，她不動聲色地皺了眉。
這么早就過來了，不知道起的有多早。
她輕聲開口：“餓成這樣？”
“嗯……兩……”
意識到自己差點(diǎn)說漏嘴，封陽的話語聲戛然而止。
杜蘅心里已然有了猜測，見他這個樣子，也沒再問什么，她低下頭繼續(xù)吃面。
封陽以為她生氣了，有些著急地去扯她衣角。
“杜……”
“沒那么容易生氣，不用怕?！?p> 杜蘅把手從桌子上放下來與他的手握在一起。
瞅著他那小心翼翼的樣子，她就覺得難受得很。
好好一個大男孩兒怎么就變成這樣了呢？
幾個人吃完早飯，還沒到七點(diǎn)。
杜蘅看著時間還早，便將封陽按回了沙發(fā)上：“再睡會兒，要走的時候我叫你?！?p> 封陽有些不安地攥緊薄毯，眼睛四處看了看。
許久之后他才小聲問道：“可以……陪我嗎？”
杜蘅揚(yáng)了下眉，點(diǎn)了下頭。
其實(shí)她本打算回房間睡會兒的，不過在客廳和在臥室也沒有太大差別。
她便拖了個小板凳到沙發(fā)旁邊，剛想閉眼，手就被封陽握住了。
封陽有些局促地移開目光，手卻是沒有松開。
杜蘅輕笑一聲，幫他把毯子蓋好了些，然后埋下頭閉上了眼睛。
待到她呼吸漸漸平緩下來，封陽才小心翼翼地側(cè)過身子看她。
不自覺地，他伸出另外一只手，撫上了杜蘅的臉。
他用食指描畫著她的眉，她的眸子，還有，她的唇。
他的目光越來越溫柔，流露出了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貪戀與依賴。
蔣蕓看到這一幕，神色有些復(fù)雜，但也沒有出聲制止。
孩子的事，她不想過多干預(yù)。
成年人在孩子的成長過程中，起到的不過就是一個引導(dǎo)作用，而至于孩子的決定是什么，還是不要過多插手的好。
至少對于她家這丫頭，她是這樣的。
因?yàn)槎呸繌男【陀凶约旱闹饕?，哪怕沒有家長的管束，也依舊算得上一個好孩子。
她收回目光，忽地就想起了自己的往事。
那時候，杜閔第一次幫她，她委屈地抓著他的衣服大哭了一場。
就像……剛才封陽那樣。
小可憐兒啊……
她搖了兩下頭，悄無聲息地關(guān)上了自己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