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院的腫瘤科病區(qū),入目都是清冷的白,面目或痛苦或麻木的人來來往往,形色匆匆。
于晨的手術安排在今天的上午十點。
為了便于手術后修養(yǎng),林默已經(jīng)給他換了單人病房。這里的病房還真是搶手,她是找了爺爺?shù)呐笥巡虐才派系摹?p> 林默坐在于晨旁邊,握著他的手,柔聲安慰。
“小晨不要怕,給你手術的周大夫是知名的專家,而且你的病難度也不大。”林默這樣說著,其實心里也很忐忑,畢竟要動手術的部位是腦袋,想著就跟危險。
“姐姐,我不怕,有姐姐陪我?!?p> 本以為于晨會很害怕,沒想到他卻是一反常態(tài)的從容淡定。
看著護士把于晨推到手術室,他還在門口沖林默比了個勝利的手勢,林默沖她笑了笑,回了個加油。
看著那扇大門在眼前關閉,手術中的燈在頭頂亮起。林默便找個椅子坐下。
看著對面椅子上坐在一起說話的一家人,那是等候老人手術的家屬,兒兒女女等晚輩有個七八個,一起輕聲說著話。
想起于晨這邊,卻只有自己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姐姐,心里更是可憐那孩子。
林默曾小心翼翼的跟他提過,讓他喊家里人來看看他。
他卻搖了搖頭。
后來林默才知道,他家里只有兩個遠嫁的姐姐,生活也都是過的異常艱辛,他不忍心去打擾他們。
林默坐在那里,回憶起了他們初遇的情形。
那天去年的秋天,是個外景的戲,大概是清晨七八點就開始了。
那場戲要在水里拍,大概時長五六分鐘的在水里搏斗的戲,光用替身的就占了一半兒,于晨就是替身中的一個。
現(xiàn)在已經(jīng)入秋了,中午最熱的時候氣溫也就十八、九度,早上更是只有十來度,水溫更涼。
于晨身材比較瘦,臉型小巧精致,是給一個女二當替身。
一組替身在水里泡了快一個小時,終于把這場戲拍完了。這時,女二帶著兩個助理來了。
導演給她講戲,隨手指了下剛爬上岸,準備下去換衣服的于晨,告訴她前面的打戲這個男孩子已經(jīng)替她拍完了。
于晨顧不上冷,趕緊上前打招呼:“周姐好!”
那女演員名叫周微微,是這兩年比較紅的流量小花。
她打量了于晨兩眼,沒搭理他,而是轉身對導演說,“李導,讓造型師把他腰那里緊一緊,那么粗,簡直影響我形象!”
林默當時正站在導演旁邊,覺得周微微簡直是雞蛋里挑骨頭。剛想張嘴,于晨拽了拽她的衣袖,用眼神示意她算了。
于晨從小就嘗遍了人情冷暖,察言觀色是他最基本的生存技能。他一眼就能看出來,周微微今天心情很差,估計是晚上睡得晚,今天又起了大早非常不情愿。
于晨看了看身旁這個雖然只有一面之緣,這時卻想給自己抱不平的女人。一看她就知道,她心思單純,不夠圓滑,所以他趕緊提醒。
后來,于晨按照周微微的要求,讓造型師把自己的腰又收緊了些,再次跳到冰涼的水中。
剛才人多林默沒注意,這時才發(fā)現(xiàn)那個少年一套動作做的一絲不茍,行云流水,很是瀟灑漂亮,心里不禁為他喝了個彩。
而于晨這邊凍的正在岸上哆嗦,終于得到了他的戲過了的命令,哆嗦著去換衣服。
周微微見沒得可挑,慢吞吞的把拍不到的下半身裹好防水,不情愿的下了水。
腳尖剛碰到水就喊著太冷,問能不能加點熱水,導演無奈的拒絕。
林默聽見,直想翻白眼。人家那個小男生一大早就泡在水里,泡了快一個小時都沒抱怨,這位到好,要往河里加熱水。
“真是矯情!我看她是腦子進水了?!绷帜脑谝贿呅÷曕止尽?p> 一個站在水里回身的鏡頭,周微微拍了三遍才過。
工作人員把她帶上岸,助理趕緊給她送上毯子,拉著她往保姆車那邊走。
“哼!肯定是導演故意為難我,讓我再冷水里泡了這么久!”周微微路過林默身邊時,轉身跟自己的助理抱怨。
有的人就是這樣,覺得全世界的人都在針對自己。比如這個周微微。
林默回到在劇組臨時搭的棚子里,修改后兩個場次的一些細節(jié),就聽見一個女聲喊她。
“林小姐,我們周小姐找你?!?p> 抬頭一看是周微微的助理。
“嗯,我這就過去?!绷帜m然不樂意和那個事特別多的女演員多接觸,可是同在一個劇組,面子上還得過的去。
走到周微微的保姆車上,她躺在椅子上敷手膜,看到林默過來,抬了抬眼皮。
“林編劇,我這兩場臺詞太少了,你給我加點,特別是和男主的對手戲,真是有點少啊!”懶洋洋的說完,她沖另一個助理努了努嘴。
助理會意,立馬給林默遞上一個禮物盒子,看樣子像是一臺手機。
林默沒有接,心更加看不上周微微,表面上卻也不好發(fā)作,她勉強堆起笑意:“周小姐,這個我真做不了主,這都要聽導演的?!?p> “那么多臺詞,多幾句導演哪里記得?。俊睂Ψ竭€是不死心。
林默感覺特別無語,自己想加就加,那要編審干嘛?要監(jiān)制干嘛?真是異想天開。
“恕我無能為力?!绷帜瑢嵲谑菓械酶苄?,語氣也冷了下來。
“林編劇真是大公無私啊。那就算了。”周微微也懶得跟這么個小角色廢話。
林默轉身就要走,卻聽到喊自己來的那個助理悠悠開口:“真能裝,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一個不入流的小編劇。還不知道是搭上哪個男人混進來的呢!”
“周小姐,請管好你的人。李導最討厭在劇組搬弄是非的人!”林默回頭冷冷的開口,眼睛盯著對面的三個人。
三人沒想到平時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林默,還真敢開口反駁,一時間愣住。
林默快步走了出來。
路上,遇見了于晨。
“林編劇好,對了,那會兒謝謝你!”男生的語氣輕快,眼睛里寫滿了真誠。
“不用謝,我什么也沒幫上。”林默對這個大男孩印象不錯。
“今天真是辛苦你了,遇到那個挑事兒家伙!”林默想到那會兒的事,不由得為他抱不平。
“沒事,這種事多了。我都習慣了,拍戲就是這么回事兒,趕上這個場景,咬牙也得上,賺錢哪有那么容易?!庇诔空f的很輕松隨意。
林默卻從他的話里看出了心酸。
兩人又聊了幾句,覺得說話很投機。后來又遇到幾次,兩個人便熟悉起來。
林默沒有兄弟姐妹,而于晨的善良和體貼,他小小年紀所承受的艱難和拼搏,林默都看在眼里。
兩個人相差8歲,在林默眼中他就是個讓人憐惜的小弟弟。
而在于晨心里,林默就像是照近他幽暗生活的一縷陽光?,F(xiàn)在,她還是他的救贖。帶他遠離黑暗和病痛的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