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月亮是塊石頭
江楚寧的身子僵在原地,急忙望了望陶吟所在的方向。
但下一刻她卻恢復(fù)如常,看著姚澈笑道:“姚兄這是何意?”
姚澈的眼睛里含著笑,舉起了他的右手,“男子與女子的手的差別,我還是明白的?!?p> 江楚寧只得編瞎話道:“行武至高之人,自是要有別特之處?!?p> “你自稱大將軍,可手上卻沒有一丁點(diǎn)行武之人的薄繭。這又從何說起?”
江楚寧站在原地,突然展顏一笑,“公子好厲害,那么怕打雷,卻還能找尋到在下的破綻。”
姚澈溫雅一笑,“不知姑娘假冒大將軍,是何意圖?”
“意圖?”江楚寧笑道,“不瞞姚兄,還真非鄙人所愿。”
“哦?”
“在下不過是長得與江大將軍有幾分相似,被人誤會罷了。那位陶姑娘有著攀龍附鳳之心,想著能常伴大將軍左右,只可惜功虧一簣,認(rèn)錯了人。”
“原來如此?!币Τ狐c(diǎn)頭道,“那還真是委屈姑娘了。”
正說著,陶吟換好了衣服出來。那是一套很是肥大的男裝,將她的身材全部遮掩了過去,她很不滿,但看見江楚寧卻仍竭力笑道:“大將軍,你來換衣服吧?!?p> 江楚寧點(diǎn)點(diǎn)頭,望了姚澈一眼,向那個角落里走出。
她進(jìn)了角落,心里還在擔(dān)心剛才的談話是不是被陶吟聽見了。若是她知道自己不是江楚燁,就算不會大哭大鬧,可若是把這話傳揚(yáng)出去,那么大家都知道她跟著哥哥來了登州。
本來哥哥到登州就是辦公事,她是偷偷跟了出來的。若是沒惹事還好,回家還好向爹娘交代??扇f一惹了事,回去爹爹肯定要罵自己,她可不想沾染這種麻煩。
江楚寧的腦袋從角落里悄悄探了出來,望著陶吟瞥了姚澈一眼,便徑直走開,似乎并不想和姚澈說話。
她有點(diǎn)失望,本來還想看看在這里會不會聽見說話的聲音。
她看見姚澈看了一眼自己,然后轉(zhuǎn)頭向陶吟走去,開口和她交談些什么。
江楚寧側(cè)耳聽著,發(fā)現(xiàn)聽得模模糊糊,大致聽不清楚內(nèi)容。
此刻她的心終于放了下來,正打算把腦袋收回去,突然看見姚澈轉(zhuǎn)過頭沖自己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他的動作很快,快到他身旁的陶吟一點(diǎn)也沒發(fā)現(xiàn)。
江楚寧收了腦袋,把背靠在石壁上。
他是猜出了自己的心思嗎?
若真是如此,那此人還真的是好生聰明。
她很快地?fù)Q好衣服,然后拿起了她的濕衣服,輕輕甩了甩。
從衣服中抖落出一張紙條。
江楚寧彎腰拿起紙條,這才想起這是她無意中打下的信件。
那紙已經(jīng)全濕,拿在手里感覺還滴著水。
江楚寧未多想,只是把它塞到了身上的衣服里,然后抱著濕衣服走出了角落。
姚澈見她出來,便抬手扔給她一個藥瓶。
“吃了它,要不會感染風(fēng)寒。陶姑娘已經(jīng)吃過了?!?p> 江楚寧接住藥瓶,點(diǎn)點(diǎn)頭道:“多謝姚兄。”
“大將軍客氣。”
“并不全為此。”
陶吟插嘴道:“那還為了什么?。俊?p> 江楚寧沒有回她的話,只是看著姚澈。
“我知道。”姚澈頓了頓,“你,客氣了?!?p> 江楚寧點(diǎn)點(diǎn)頭,打開藥瓶,倒出一顆扔進(jìn)了嘴里。
姚澈笑著問道:“這樣爽快,不怕我下毒?”
陶吟聽了這話,一時(shí)有些驚恐,張望著江楚寧。
江楚寧剛才根本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她也沒有想要考慮這個問題,她笑著說:“我信你。”
“萍水相逢,如何就可這般相信?”
“因?yàn)??!苯幤^想了想,“我想,我是愿意去信你的?!?p> 江楚寧說完這話,自己都有點(diǎn)心虛。
本來是因?yàn)樽约郝远t(yī)理,故而識別出此藥無毒??煽囱矍斑@男子認(rèn)真且誠摯的眼神,總覺得說實(shí)話破壞了點(diǎn)氛圍……
人太有才,果真是煩惱多多。
“這便是真心嗎?”姚澈望著江楚寧,“你倒是很愿意去以真心示人?!?p> “我的真心也不是很廉價(jià)的?!苯幮Φ溃敖o了你,你偷著樂吧?!?p> 姚澈聽了這話,也笑了起來,“多謝?!?p> 陶吟聽這意思,應(yīng)是自己沒吃著毒藥,懸著的心也放下了。她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氣說道:“折騰這么久,我實(shí)在是太困了。大將軍,你要不要也休息一下?”
江楚寧看著陶吟,說道:“你先去休息吧。”
臉上的粉黛已被雨水沖淡,身上還挎著這么一件肥大的衣裳,陶吟此刻又累的要死,她也實(shí)在沒心情展現(xiàn)個人魅力,靠在一旁不一會兒便睡著了。
江楚寧看著陶吟睡了,突然也覺得困意陡起。她亦走到石壁旁靠著,看見姚澈并沒有想要睡的意思,便問道:“你不睡嗎?”
姚澈仍舊坐在那里,“我等一會兒?!?p> 江楚寧點(diǎn)了點(diǎn)頭,合眼便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江楚寧睜開了蒙眬的雙眼,看見眼前亮堂了許多。
一簇小火苗在洞中燃著,溫暖的光照亮了整個山洞。
江楚寧望了望四周,發(fā)現(xiàn)姚澈正坐在山洞旁的一個石頭上。他穿著一件薄衣,抬著頭望向洞外的天空。雨已經(jīng)停了,他的側(cè)臉在洞外月光的籠罩下格外清楚。不過他的臉上沒有什么表情,眼睛似乎也不眨一下,呆坐在那里一動不動,仿似入定一般。
江楚寧微微起了身,才發(fā)覺身上蓋了件衣裳。那是姚澈的玄色廣袖長袍,她突然明白為何姚澈是一身薄衣坐在那里。
她輕輕起了身,看了一眼熟睡地陶吟,拿起衣服向洞口走去。
姚澈在那里坐得很是出神,一點(diǎn)也沒有聽見江楚寧的腳步聲。
江楚寧把衣服輕輕披在了姚澈的身上,“別著了涼,這時(shí)節(jié)的晚上還是有些涼的?!?p> “多謝。”,姚澈沒料到江楚寧的到來,有些恍惚地看了一眼她,“怎么醒了?”
“不知道,突然就醒了。”她走到姚澈身邊,也找了一塊石頭坐下。
姚澈把披在身上的衣服攏了攏,繼續(xù)抬頭看著月亮,“你看,雨后的月亮,真的很亮,很好看?!?p> 江楚寧亦抬頭望向那月亮,果真如他所言,一輪皎潔得出奇的月亮高高掛在天邊,暈染著迷人地光圈。
江楚寧看著它,微微一笑,“真的很好看?!?p> “可是只有原本就閃耀的東西,才會在風(fēng)雨之后格外明亮。你看這石頭,不管經(jīng)過多大的雨,不都是黯淡無光的嗎?”姚澈隨手拿起地上的一顆碎石,抬起手把它擺到月亮旁邊的位置,苦笑著說道。
“那可不一定?!苯幰材闷鹆艘粔K石頭,細(xì)細(xì)看著,“你怎知月亮就不是一塊大石頭呢?”
“月亮,是塊石頭?”姚澈忍俊不禁,“這樣的說法,我還是頭一次聽。”
江楚寧也笑了起來,將手里的石頭奮力朝洞外扔去,“瞧,這塊月亮被我扔出去了。”
姚澈含著笑看著眼前笑著的女子,“你說是便是吧?!?p> 過了一會兒,姚澈突然偏了頭,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江楚寧垂著腦袋,并沒有看他,“我叫,寧樂?!?p> “寧樂?”姚澈喃喃地復(fù)述了一遍,說道,“是了,人這一生,萬事皆空,獨(dú)樂而已?!?p> “我這個人,生性不喜拘束,愛玩愛鬧,只求一樂。實(shí)在是庸俗得很,讓姚公子笑話了。”
姚澈看著江楚寧,笑道:“這種庸俗,何嘗又不是一種通透。”
江楚寧笑道:“姚公子真是會說話,來日爹爹再教訓(xùn)我不學(xué)無術(shù),我便可借此來噎他的話。”
“如此甚好。”
姚澈說著,突然偏頭看了看江楚寧,伸出手去夠她的頭發(fā)。
“嗯?”
“別動,有東西?!?p> 江楚寧聽了這話,把頭定住不動。她看見姚澈的手伸了過來,然后,在她的腦袋上輕輕拍了一下。
“?。俊?p> 姚澈突然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江楚寧叫道,打掉了姚澈還伸在耳邊的手臂。然后站了起來,揚(yáng)手要打姚澈。
姚澈也不還手,任憑江楚寧的手掌輕輕落在他的身上。
月色清涼,遙遙地映在二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