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云峰山腰處,內(nèi)門弟子大多居住于此,唯有極個別特例,才有機會入住山腰之上的長老庭院區(qū)。
這些特例大多是受長老喜愛,但不便收為入室弟子,便準許其在自家宅院中挑選一棟房屋修煉。
只是有一人卻是不同,公孫術(shù),這一屆新秀榜榜首,乃是掌門親自賜下一塊令牌,得以在長老庭院區(qū),選一棟庭院作為自己的府邸。
身為內(nèi)門弟子,待遇卻是幾乎與長老等同,這份殊榮,不可謂不令人艷羨。
今日,剛剛與習劍廣場首席執(zhí)教長老賞雪論劍一番的公孫術(shù),踏雪歸來。
看著正在自家府邸門口堆雪人的四人,微微一愣,然后他笑了笑,走上前也不說話,就開始幫忙添雪捏造型。
不得不說,這公孫術(shù)相貌氣質(zhì),皆是一等一的上佳,笑容恬淡,有種高空白云之感,似不沾凡間俗氣半點,仙氣十足。
但現(xiàn)在隨著他加入堆雪人的人群,竟也沒有什么格格不入之感。
遠遠看去,就似看到一幕大戶人家的兄弟一起玩耍的情形。
其實,陳勝山和王小山都還是很怵這個看似和善的少年人的,只是他們也不好表現(xiàn)出來,便假裝在遠處的院墻上刨雪,也不湊近。
只有小胖子蔡坤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在第一現(xiàn)場指揮,說底子要多弄點雪,還要夯厚實些,不然堆到后面會塌的。
陸溪笑了笑,只是對那突然加入的少年人禮節(jié)性的點了點頭,然后就賣力的要完成這副佳作。
很快,這雪人就初具雛形,只看得出是一個背著劍的人,但那把以雪捏出的劍形,眾人卻都看出來了,正是陸溪背后的那把大拙古劍。
公孫術(shù)目中有微不可查的異色一閃而逝,他拍了拍凍得通紅的雙手,不再幫忙堆砌,而是淡淡問道。
“陸師兄這是何意?”
陸溪不答,繼續(xù)埋頭雕琢細節(jié)。
那公孫術(shù)養(yǎng)氣功夫也是極好,就安靜的等在一邊,這期間,他一眼都沒有去看那陳勝山。
的確如陳勝山自己所說,在他眼中,這樣的人還不配淪為棋子。
只不過是他隨手丟出,連接陸溪的一條線罷了,用完棄之即可。
半個時辰后,雪人被陸溪與小胖子精雕細琢的栩栩如生,除了身形沒那么高,其他相貌、身材、古劍都與陸溪一般無二。
“怎么樣?像不像?”
陸溪站起身,看向那個臉上始終帶著恬淡笑意的少年人問道。
就連小胖子和王小山都覺得這雪人堆的像極了,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佳作,自己這輩子都沒堆過這么栩栩如生的雪人。
可是那少年人卻是搖了搖頭,輕輕吐出了兩個字。
“不像!”
陸溪玩味笑道:“哪里不像?”
公孫術(shù)一指這雪人,淡淡道:“位置不像,若是這雪人堆在溪劍峰,那自然是像極了,堆在我這小院里,也有點像,但堆在門口,就一點不像了?!?p> 小胖子聽的迷迷糊糊,這雪人堆在哪兒跟像不像有個毛的關系,你這家伙,腦子不會有毛病吧,想什么呢。
王小山也是如此覺得,但總覺得這人話里有話。
只有陳勝山聽懂了其中深意,此刻對于公孫術(shù)越發(fā)畏懼,同時對于陸溪也有了深深的敬畏。
他原本以為這陸溪就是個廢了的天才,除了那點光輝時的傲氣,什么都不剩了。
可接觸過后,他才發(fā)現(xiàn),廢了的確是廢了,但這人卻是一點傲氣都沒有,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是傲氣,怎么不要臉就怎么做,賤的令人發(fā)指。
而之后的一幕幕,引誘他上溪劍峰,逼他說出實情,以及對付張長鳴的手段,都讓陳勝山意識到,這個人絕非表面那么膚淺。
看似不要臉,賤到極致,但卻心細如發(fā),對局勢把控有度,懂得借勢用勢,往往都能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
今天,陳勝山又看了陸溪心機深沉的一面,表面借堆雪人來示弱,實際上卻是將大勢攬入手中。
要知道,這事一旦傳出去,公孫術(shù)的聲望絕對會受到很大的打擊。
陸溪親自來公孫術(shù)府邸門口堆出一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雪人。
什么意思?
陸溪給公孫術(shù)看大門啊。
這是陸溪的示弱低頭,卻也讓人看到了公孫術(shù)仗勢欺人的一面。
兩個月前,張長鳴綁了兩名外門弟子的事情,現(xiàn)在誰不知道,再加上內(nèi)務堂那位美婦人,透露出兩位外門弟子已經(jīng)轉(zhuǎn)為溪劍峰弟子,以及陳勝山從內(nèi)門躲在溪劍峰幾個月不出的事情,等等。
只要不是個傻子,都能猜到公孫術(shù)在針對陸溪。
如此一來,又發(fā)現(xiàn)了陸溪親自登門低頭一事,外人會作何感想。
怕是第二天整個玄劍派都會傳出,新一代劍道天才以勢壓人,逼迫落魄陸劍仙登門致歉,并以雪人明志,自己不過是公孫術(shù)的看門狗。
這種情況,公孫術(shù)的聲望絕對會一落千丈,甚至遭人唾棄。
但公孫術(shù)也是眼力毒辣之輩,早在那雪人雛形已成時,就收手旁觀了,也說出了這番“不像”的言語,以此略微化解了陸溪的第一招,但卻遠遠不夠。
這里是什么地方?
長老庭院區(qū),居住的都是筑基期的授課執(zhí)事長老,甚至連掌門都住在稍微上面一些的地方,神識一掃,便可察覺此地事情。
如此一來,再去打碎這雪人,已經(jīng)毫無意義,只能想方設法補救。
陳勝山額頭已經(jīng)泌出冷汗,真正的高手過招,往往不在正面的刀劍法術(shù)上,而是這些讓人意想不到,棋錯一步便滿盤皆輸?shù)男男g(shù)算計上。
這一刻,他對陸溪的敬畏,已完全不下于公孫術(shù),因為這見面交手的第一招,可以說是陸溪完勝。
但公孫術(shù)接下來的一番話,卻是立刻讓他悚然。
“這雪人除了位置不像,形神也不像,陸師兄恣意行事間,自有劍氣胸中藏,談笑兩句話,便有殺意溫古劍,你說這雪人如何能像,差之遠矣!”
恣意行事,說他們沒打招呼,自行在這里堆雪人。
談笑兩句話,說陸溪來了此地,僅說了兩句話,就有濃濃的殺意已在背后古劍中。
這話既是說給陸溪聽的,點破其用心險惡,也是說給關注這里的長老們聽的,表明這陸溪是主動來此,與自己無關。
言語深意,深究其中,陳勝山只覺頭皮發(fā)麻,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