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345節(jié)
七月半前后的農(nóng)村,白天的時間顯然要比五六月份的白天時間短了很多。洗干凈了手腳的陶寬爺爺匆忙得趕回家,目的就是早點做飯吃,只有吃了晚飯的時間才是父子倆真正在一起開心的時間,本想去炒點好吃的給陶寬爹,想著明天就要買新鮮豬肉吃了,晚上就應(yīng)付一下算了,自己也會想到,陶寬爹不會等著自己回家去喂豬做飯的,但陶寬爹能做到哪個橋段,陶寬爺爺并不是很確定,只有到了家里才知道。進(jìn)了廚房,看到飯都在蒸了,心里還是很高興的,要不是因為陶寬爹未來的生計著想,陶寬爺爺情愿陶寬爹留在自己身邊,平平安安得過著自己的小日子,但世事卻不如自己想得這樣,陶寬爹總究是要獨立的,也要有自己的老婆和孩子,自己可以養(yǎng)著陶寬爹,卻無力再去撫養(yǎng)陶寬爹的兒女。要想陶寬爹能有一份輕松的生計就得要去吃苦。每個人都得吃苦,只不過是吃苦的時間段不同罷了,尤其是像陶寬爺爺這樣的農(nóng)村人,都想著自己年輕時候吃苦,畢竟年輕時候體力好,心智高,吃的苦也許就是財富,卻害怕去吃倒腳苦,年輕時候的苦等到年老時候去吃那才是心酸。別人是怎么想的,陶寬爺爺不知道,但陶寬爺爺和林家大伯說過,這個理念林家也有這樣的想法,在送陶寬爹去篾匠師傅家里學(xué)手藝,林家大伯是很贊成的,陶寬爺爺?shù)淖炀o,也就是和林家大伯說過,因此在銀井灣知道陶寬爹去篾匠師傅家里學(xué)手藝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更不知道陶寬爺爺今天把陶寬爹領(lǐng)回來過七月半。既然是想好了怎么吃,事情也就簡單很多,父子倆就著中午的剩菜和從林家菜地摘來的菜,就算是應(yīng)付了這一餐。在陶寬爹覺得這頓飯有些草率,但在陶寬爺爺看來,并不是太過于得簡單,自己一個人在家,還未必能有這樣的菜來下飯,甚至可能是一頓干糧菜就對付過去了。吃完飯的陶寬爺爺卻沒有像往日一樣的空閑——洗腳睡覺,而是到自己的房間打開米桶,用升桶量出三升桶米,到廚房里去浸米了。老陶家里的升桶是祖上傳下來的,一升桶撩平也就是一斤,很準(zhǔn)!如果是用力去灌米可能就要準(zhǔn)些,換個手法,輕輕得灌米就可能是少些,一斤的秤桿就軟很多,陶寬爺爺很會過日子,自己吃多少米,自己心里有數(shù)。浸好的米是明天做米果用得,七月半的銀井灣最常見的米果就是這樣的果,說好聽點的叫千重糕,說通俗點的叫灰堿果。在銀井灣叫灰堿果的說法更為普遍。其實這樣的米果在整個江南地區(qū)都很多,只是做法不同,叫法不一樣罷了,至于陶寬到了外地參加工作了,吃到外面的米果才知道這些的果做法很多,叫法也異鄉(xiāng)隨俗。這都是后來的事。既然叫灰堿果必然有灰堿成分,灰堿的取法也是農(nóng)村人自己的,純天然的那種,在去年收取稻谷的時候,那些長勢良好的稻草,尤其是糯谷的稻草,桿子高,成分也相對足些,提前和生產(chǎn)隊長說下,我家要一些稻草。生產(chǎn)隊長也會在心里估摸著算好,整個銀井灣需要多少糯谷稻草,等開鐮的時候,就會告訴社員:今天去收割糯谷了,誰家需要糯谷稻草的,自己去拿,但不能多拿,自己家里足夠就好,留一些其他人家,省得不均勻,而造成浪費。在那個時代,生產(chǎn)隊長還是有著很好的威信,幾乎是掌管著生產(chǎn)隊里的一切。有了生產(chǎn)隊長的告知,家里的男人也就會回家告訴自己家里的,問清楚了需要多少糯谷稻草就捆多少回家。老陶家里就父子倆,往年也沒有做這樣的果也就沒有必要去捆,倒是愿意去幫著林家去捆些回家,林家也就會在這天拿些灰堿果過來,給陶寬爺爺父子倆嘗嘗。因為有灰堿,孩子不能吃太多,每年都有誰家的孩子吃得多了,拉不出尿來,所以陶寬爺爺還是情愿不做,少吃點最好。大人們都知道吃多了灰堿果會拉不出尿來,至于是什么原因,也只是在陶寬讀了衛(wèi)校才知道:灰堿含了山莨菪堿,有松弛肌肉的作用,膀胱的平滑肌也不能幸免,這就造成拉不出尿來。但今年不同,陶寬爹長大了,變得強(qiáng)壯,灰堿果的作用就相對減弱了很多。再說,孩子去了篾匠師傅家里學(xué)手藝了,既然是回來了就得帶點給篾匠師傅家里人吃,也可以說是對篾匠師傅示好,讓篾匠師傅對自己的崽——陶寬爹好些。這樣的事陶寬爺爺還是有些經(jīng)驗的,更懂得人情世故。陶寬爹看著自己的爹——陶寬爺爺在浸米,就有些明白陶寬爺爺做什么,這是自己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陶寬爺爺在準(zhǔn)備過節(jié)的事,尤其是七月半這樣的有些陰晦的時節(jié)。陶寬爹既沒有去阻止,也沒有去幫忙,依舊是忙著自己的洗洗刷刷,洗好了臉就回到床上去睡了。昨晚一個晚上都沒有睡踏實,中午也一樣,做了個記性夢也就沒有了睡意,到了現(xiàn)在,就有些想睡了。任憑陶寬爺爺去做什么,都可以認(rèn)為是為了自己好,而沒有必要過多的去問,去想更不愿意去幫忙。陶寬爺爺看著陶寬爹去做自己的事,心里還是希望陶寬爹早點睡,在沒有陶寬爹的注視下,陶寬爺爺做得更為順手,但卻理解不了這孩子的沉得住氣,換作其他人家的孩子早就身前身后的忙活了,晚上更是睡不著,希望能吃到第一塊米果,畢竟這樣的節(jié)一年也就一次,整個夏天勞累了,肚子里早就癟了,能有點這樣的米果吃,心里的開心勁自然很是很高的,但自己家里的崽沒有,這讓陶寬爺爺有些糾結(jié),但不管自己是什么心情,做米果依然是自己愿意去忙活的事,尤其是對自己的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