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一百三十一節(jié)

　　東家看到匠人師傅的誠意，也沒做太多的推辭，客隨主便，依舊按喝茶時候的座位，匠人師傅安排比自己年長的一個師兄坐上首陪著東家，自己坐下首位置，面對面得坐著，也好給東家夾菜，南方的農(nóng)村，還是很喜歡給客人夾菜的，這樣顯示主人的誠心誠意，有很多時候，菜只是一個禮儀，很多菜只能是做個樣子，是不能動筷子的的，特別是匠人師傅這樣成天都在外面做事的人來說，更要懂得潛規(guī)則，比如主人家做房子，有匠人師傅在那也得有個葷菜，也就是我們現(xiàn)在常說的硬菜，硬菜擺在中間，大多是肉，也就是豬肉，肉切得比較大塊，也就是三到四塊肉就可以蓋住一個碗，這一個碗的肉也未必全是肉，大多是底下墊的是腌菜，家境差的人家下面的腌菜就差些，一般都是白菜腌菜，自己家種的，吃不完了就曬干制成腌菜，在廣東那邊就是叫梅菜吧，在江南的大部分地區(qū)就叫腌菜，而家境好些的人家，可能就是雪里蕻腌菜，這種雪里蕻腌菜產(chǎn)量比較低，平常人家不愿種，劃不來，大多是種白菜，所以白菜腌菜比較多。那一碗腌菜肉可能就要完成十天半個月的功能，天天都有，但你做手藝的人，不能破壞這樣的規(guī)矩，不能說端上來的菜都是吃的，主人客氣，只是用筷子比劃比劃，嘴里叫著吃肉吃肉，但匠人師傅得懂得，那個肉一般是不會給主人家動筷子的，做事累，肚子沒油水也做不動事啊，一般在路上，師傅就會告誡自己的人包括自己的徒弟和跟著自己一起做事的長工，哪些人家的菜可以吃，甚至是哪些菜可以動筷子，大家都心里有數(shù)，匠人師傅也被自己的師傅告誡過多次，想吃點葷腥就得吃點肉下面的腌菜，補(bǔ)充些動物油脂。而主人家也不是太吝惜，也會煎些雞蛋來沖場面，大多蛋都是自己家養(yǎng)的，可以吃幾塊，但也不能多吃，一碗雞蛋就那幾塊，你吃多了別人就沒得吃了，所以，在一個飯桌上，提現(xiàn)的是一個人的修養(yǎng)和氣度。但今天不同，東家是來做客的，匠人師傅也很好客，也希望借著這頓飯來給東家道歉，上次東家已經(jīng)請了一次飯了，雖然是說和的機(jī)會，但畢竟是東家的客氣，現(xiàn)在東家來自己家里，請自己的人去東家的家里吃飯，那真是東家的客氣，既然東家客氣了，那匠人師傅也不能顯得小氣，那樣就變得匠人師傅是無賴了。匠人師傅給東家斟好了酒，也給自己的師兄倒了酒，由匠人師傅端起了杯，也不好說什么，只能說：有東家來寒舍，頓覺得蓬蓽生輝，說了些東家的氣量好之類的話，開始了敬酒。桌上的硬菜臘肉和板鴨，在農(nóng)村可是稀罕物，匠人師傅首先給東家夾了一塊板鴨，東家稍起身相讓，隨即被匠人師傅示意不必謙讓，要東家坐著就好，板鴨是和筍干燉的，板鴨都香和筍干的鮮經(jīng)過充分的融合，在當(dāng)時的條件就是高大上了。東家夾起板鴨，先放到鼻子下聞，讓板鴨的香味充分刺激自己的氣味觸覺，而后才把板鴨輕輕咬了一小口，板鴨肉在東家的嘴里被咀嚼著，首先進(jìn)入的香味慢慢被筍干的鮮味代替了，味覺被充分調(diào)動起來，桌上的人見東家的做派深深吸引了，眼睛也隨著東家的嘴的挪動，緊張得看著，生怕東家吐了出來，東家嚼完了板鴨，才豎起大拇指，對著匠人師傅說了聲：不錯。就這“不錯”的二個字，代表著東家的涵養(yǎng)和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家境條件。農(nóng)村有句俗話：三代做官，才知吃穿。一個人的家庭條件都會在吃飯的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來，即使你再做作，也掩蓋不了你的身家。如果東家是見到匠人師傅夾來的板鴨，大口得咬，而后嘴巴吧唧吧唧得嚼，最后一股腦得吞了下去，就顯得和農(nóng)村從沒吃過東西樣的，沒有素質(zhì)和修養(yǎng)，等到匠人師傅問起板鴨的味道如何，到那時只能干著嘴說一聲：好吃，而帶給其他人的映像就是沒經(jīng)歷過場面的，東家的吃作充分得顯示出自己的品味和層次。連匠人師傅也覺得自己和東家不是一個檔次的人，俗話說得好：人以群分，物以類聚。不是一個檔次的人不可能坐一起去的，即使是偶爾坐到一起，那也只是機(jī)會罷了。在后來的吃飯的過程里，匠人師傅顯然把東家尊敬了很多，也不會那樣去試探了，有一次的試探足可以反映出東家和匠人師傅的檔次。匠人師傅也慶幸自己沒有把東家沒當(dāng)一回事，而是積極得幫東家處理那個東西的壓力和危害。匠人師傅也比劃著，談了些自己的經(jīng)歷，和自己去學(xué)手藝的過程，但沒有告訴東家關(guān)于放那個東西的動機(jī)和危害，東家也不再提這樣的情況，二人就這樣談些有關(guān)風(fēng)月的事，接著就是匠人師傅的徒弟和其他的師兄弟的輪番敬酒，仿佛在搞車輪戰(zhàn)，從午時前后開始吃，期間不間斷的敬酒聊天，直到日頭西斜，桌上的人也都差不多了，菜也冷了，桌子上的一片狼藉，東家酒量再好，也經(jīng)不住匠人師傅的車輪戰(zhàn)，終于趴桌上不能動了，匠人師傅也差不多，只有幾個酒量小的反而不是很醉，接下關(guān)鍵還是怎么通知東家的家里人，怎么把東家弄回去，眾人想：你去了東家的家里，還得找人，最后還得回來，倒不如把東家送回去，沒有了匠人師傅的統(tǒng)一指揮，徒弟們似乎沒有了主心骨，最后還是決定把東家放到椅子上，躺好，再把椅子一并抬去到東家的家里去。有了決定，隨即就是如何抬和誰抬，幸好的是做手藝的人有力氣，人手多，抬個東家不是事兒，在黃昏前，把東家送到了東家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