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伯虎齋繼續(xù)向前便是顧之巷。
這顧之巷著實不短,路上行人稀稀落落,整體氛圍顯得略微冷清,倒是每一間有關(guān)于畫的店鋪里人流絡(luò)繹不絕的。
周末除了帶我進了這街巷最為古樸的畫具店——伯虎齋,還帶我去看了新晉最受歡迎的畫具店——青藤館。
“阿茹,現(xiàn)今這青藤館可是我們雨都最大的畫具供應(yīng)商,咱們桔畫苑現(xiàn)今的畫具供應(yīng)都來自這里,你看這一條街上一半以上都是青藤館的分館?!?p> “是嗎?”
“當(dāng)然了,而且啊,這青藤館不僅有畫具,還開畫館畫廊——定期會展示佳作供人欣賞,每每一到開放時間那絕對是座無虛席!而最值得一提的是這青藤主館名下的長康樓,柏舟苑里各種大小型活動都是在那里舉辦的。包括了那萬眾矚目的金鈿畫師晉級塞,來觀摩的人都能排到西城了?!?p> 我笑笑,不知為何,盡管他說得天花亂墜,我還是只對東城的街頭畫師心向往之。
“阿茹,快來,聽說這些日子又換新畫了,想不想進去觀摩一下?”周末問道,感覺他倒不是自己想看,該就是覺得我想看。
“那——看看?”
“你想看的話,我去試試,這里一般人還進不去的,能進去的也多是雨都里有名望有身價的人?!?p> 周末一上前就被攔住了,他眉眼一橫:“我可是桔畫苑的表少爺,不認得我了嗎?”
“認得認得,可也正是認得了,才不讓您進去呢!”
“我告訴你,周苑主可是我的親表姑,嫡親的。”周末說罷還特地理了理衣袖。
“那也沒辦法,上面通知了,以后這里表少爺您禁止進來,除非···”
“除非什么?”周末仍舊一副豪橫的樣子。
“除非您可以自己動手修復(fù)那幅被您弄壞了的畫?!遍T口小廝頷首微笑道。
“好了,算了吧,我也不難為你了。”我把周末給拉了回來,“今日本也沒有多想看的。”
“你們這些個狗眼看人低的,知道這位是誰嗎?”我上前本是想給他個臺階下的,不料想,他把我給推出去當(dāng)擋箭牌了,還不忘繼續(xù)豪橫道,“這位可是苑主特地從靈都聘請來的畫師,木白少爺舉薦的。睜大你們的狗眼好好看看,日后必是要八抬大轎請她才回來的……”
我用胳膊肘杵了周末好幾下,他倒是逞嘴上之快逞得不亦樂乎,忘形地還吹噓得更厲害了,謠言都是從他這樣的人嘴里蹦出來的。
“我走了??!”進出的人無不對我們側(cè)目,我可不要丟那個人。
“欸,阿茹,你別走啊,咱可是有身份的人,別被這些人看低了。”
他硬是拽著我讓我走不了,我算是明白了,為什么他們都說不要理這個人。
眼看著門口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我實在是想要找個地洞鉆進去。
“二公子到。”突然從人群中傳來這樣一個聲音,兩個守門小廝即刻便就靜言,不再同周末多廢話了,也恭敬叫道,“二公子?!?p> “表少爺,畫您要是想好了修補的方法,就隨同我一齊進去吧?!眮砣松聿捻犻L,面容俊朗,華貴衣袍更是襯得他氣宇軒昂。盡管說話和聲和氣,卻是含笑露威,眉目間透著一種貴氣和輕佻。
周末一見他頓變啞巴,一臉無辜地瞅著我。
起初他似乎并未注意到我,倒是順著周末的視線開始打量起我,一旁的小廝即刻附在他的耳畔說起了事情的經(jīng)過。
他一邊聽著,眼睛一邊在我身上掃視,看不透什么意思,倒是嘴角一直保持著饒有意味的笑意。
“我們走吧!”我被看的都不好意思了,拉著周末幾番示意就差捂住他的嘴了,他才終于作罷。
豈料我剛轉(zhuǎn)身走了兩步,就被那位二公子叫住了:“姑娘,且慢?!?p> 我本不打算搭理的,豈料周末連聲應(yīng)和非拉我應(yīng)戰(zhàn)。
我發(fā)誓我以后再也不跟這東西出來了,不僅是個風(fēng)言包,還是個惹禍精。
“是門生怠慢了姑娘,我代他向姑娘賠個禮。若是姑娘賞臉的話,還請隨我一同進來瞧瞧。”他言辭得當(dāng),一時間還讓我不好拒絕。
未待我先應(yīng)聲,周末那個急性子就先替我說了:“既然是秦二公子的面子,那自然是要給的,走,阿茹,進去瞧瞧?!?p> 我特別想找個錘子把周末這家伙給錘成餅子。
秦二公子微微一笑,大方伸臂做了一個“迎”的姿態(tài):“好,請。”
都被周末推搡著到人家面前了,我只能硬著頭皮上。我總覺得這人居心否測,周末那個沒腦子的還硬把我往前推。
我應(yīng)聲先一步進去,周末剛要跟我一同進來,就被他一臂擋在了門外,一點兒好臉色也不給他了,兩小廝道:“表少爺,您消消氣,就勞煩您先在外面稍等片刻?!?p> 我正往后瞅了一眼,秦二公子就迎了上來,招呼著我一定要好好看看。
我和他一同在長廊上走著,兩壁墻上整齊有度地掛著各種畫,花鳥魚蟲人風(fēng)景皆有。
這館中還分了上下兩層,下面的光線不太夠,他說是怕太亮堂的光澤破壞了這些畫的紙質(zhì)成色。
二樓亮堂很多,他說是近來新晉的一些畫師的佳作,過幾日會有幾位德高望重的畫師前來觀摩評賞。
“還未曾問阿茹姑娘芳名!”他含笑道。
“阿茹便是?!蔽椅⑿Α?p> “在下姓秦,名慕思?!?p> 眼前的這些畫雖然署名各不相同,但總體給我的感覺卻并無二至,或是說因為周木白的畫看多了,這些看得我不太有感覺了。
“不知阿茹姑娘對眼前的這些畫有何高見?”
低見都沒有更別提啥高見了!我在心里暗自嘀咕著,突然腦海中蹦出了一句畫論里的話。
不等我說出來,我先思考起了這樣一個問題:難道畫論不僅是讓畫師掌握基本的理論,還要讓畫師能夠借此標(biāo)準(zhǔn)去評議別人的畫?
藝術(shù)真的是創(chuàng)造標(biāo)準(zhǔn)再遵循標(biāo)準(zhǔn)的嗎?
他說罷見我沒說話就又試探性地問道:“阿如姑娘可是覺得這些畫平平無常,入不了眼?”
“入沒入我的眼這不好說,但至少他們都沒能打動我?!蔽艺f了句大實話,那時我的確也是這樣想的,“他們看上去差別似乎沒有太大。”
我當(dāng)時只顧著看畫,沒曾想去看這位秦二公子聽了的反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