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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何而逢

第二章

云何而逢 北地齋 4439 2020-01-11 18:14:41

  秋云想了想,轉(zhuǎn)身回屋端個大陶罐,在眾人驚訝的眼神中,嘩嘩倒出堆銅錢:“秋月,秋雨過來數(shù)一下這多少錢,一吊一吊歸置好?!?p>  兩小姐妹哆哆嗦嗦的數(shù)了半天,秋雨大聲道:“十貫錢余五百文?!?p>  張勇和劉氏被驚住,屋內(nèi)安靜了片刻,。

  “秋云啊,你哪來的這么些錢?”劉氏望著女兒仿佛不認識一般。

  “每年大人給的壓歲錢,我借給村里的孩子們,日積月累下來,攢的?!?p>  秋云自穿越到莫國,見張家窮困潦倒,便想法改變現(xiàn)狀,奈何所學無地施展,只能想出放貸這個辦法。

  從小家里人給的錢,拔草藥賣給收藥郎,或者是撿到鳥蛋賣給村民賺的錢,零零散散的攢著,臨近年關就借給村里的小孩兒,不白借,沒有借條,就把他們的愛物押下,慢慢的稍有積蓄,就放給民漢村學堂里的學生。

  這兩類人,孩子她放的數(shù)額小,時間短,利息少,威懾若一人欠錢不還,所有人的錢都收回再不借了,孩子最怕被孤立,誰也不愿當壞了規(guī)矩的人。學生好面子,身份體面,借的多,也不怕,雖然沒立字據(jù),但沒人騙一個小姑娘錢,說出去多丟人啊。

  秋云靠著不斷收息放息,竟攢了十吊錢。點清楚,她也吃了一驚,果然不管什么時代,錢才是最能生錢的玩意兒。

  “娘這十貫錢,你拿著,剩下的我有用?!鼻镌茖㈠X分成兩份,能不能發(fā)家致富就靠這五百文了。

  “孩兒,娘不能收你的錢?!眲⑹下犌镌浦v完錢的來處,她心里痛惜女兒為了家里早早操心,與張勇含淚相對:“娘想辦法,娘去管你爺和奶借借,去找你姥姥。錢你自己收著,以后做嫁妝?!?p>  “奶奶才不會借呢。”小小人兒心里倒锃亮,眼淚珠珠和鼻涕還掛臉上,卻一派義憤填膺的模樣。

  “秋雨!娘怎么叮囑你的!”

  “好了,好了?!睆堄绿撊醯呐呐钠拮樱骸昂⒆硬皇枪室獾?。”又認命似的嘆道:“童言無忌啊?!?p>  “錢您還是先收著。”一枚枚銅板在燈光下散發(fā)出潤澤的光芒,秋云將錢用布包裹好,推在劉氏面前,剩下的放回陶罐:“這錢只能用一時,爹要休息,我們也要幫著掙錢,我是大姐,要做妹妹們的榜樣。娘,您要管奶借錢,管姥借錢都行,但不能拖了爹的病,我們?nèi)铱啥贾钢闷饋怼!?p>  拉過兩個弟弟妹妹,三人圍在母親和父親身邊。

  張勇和劉氏內(nèi)心里動容不已,遭此橫禍卻不覺傷悲,反而更添溫暖,全靠三個女兒懂事貼心,秋雨踮起腳輕輕將母親臉上的淚珠抹掉,秋月則慢慢揉著父親的傷腿。

  劉氏頷首:“都聽秋云的,這錢娘收了,為你們爹好起來,也為你們的孝心?!?p>  張勇臉上掛著虛弱但真誠的笑容:“我一個女兒頂別人的十個兒子。”

  前世父母重男輕女,秋云與他們關系冷淡,只每月按時匯款回家。

  她已習慣獨來獨往的生活,穿越到莫國后劉氏和張勇的關愛溫暖了她,但要像秋月秋雨般坦誠的表達親情,她似乎還做不到。

  至于劉氏想去奶奶家借錢這一個想法,秋云在心內(nèi)搖頭。

  下午在地里割草她見四叔從田埂上過,這位四叔是位雁過拔毛的高手,逢他回家,張老太不是給錢就是給糧食首飾,必定元氣大傷,平時就不待見張勇家,何況這時。

  她不阻止,是因為想讓劉氏和張勇徹底斷了念想,很多事情,人只有在絕境處才看的清。

  接下來的計劃,她來莫國這么久了,還沒去縣里看看,最遠就到鎮(zhèn)上賣點雞蛋,要想賺錢養(yǎng)家大富大貴,首先要對市場進行調(diào)研。

  捏捏手里的銅板,仿佛又回到當初和同伴白手起家并肩作戰(zhàn)的時候。

  秋云很快提出要上縣里去,張勇和劉氏雖然不愿意,但經(jīng)此一劫,秋云拿出許多錢。他們莫名對女兒多了幾分信任和依賴,從前還把她當小孩子,如今卻將她當大人對待。

  張勇忍住痛,和她交待了幾句縣里情況,秋云都一一記下。

  天還未亮,秋云手里拎了一籃新鮮蔬菜。早早到村里乘車的地方等著,不一會兒三三兩兩的村民就到了,趕車的周叔過來收一文錢,待人數(shù)滿了,磕熄手里的旱煙,上車吆喝人們坐穩(wěn)甩動韁繩駕著馬兒穩(wěn)穩(wěn)的跑起來。

  秋云靠在車廂旁的欄桿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覺,等到醒來,遠處紅磚青石壘成的城墻已近在眼前,弓形的城門上掛著塊牌匾,上面燙金兩字,洛縣。

  沒有牌照的馬車不能進城,周叔將車停在城門外,見秋云第一次坐車還多叮囑了兩句,太陽下山以前在城門外坐車,要是晚了只能自己走回家。

  秋云點點頭,從籃子內(nèi)拿出兩個南瓜,輕輕放在踏板上:“周叔,家里自己種的,給您也嘗嘗鮮?!?p>  周叔還來不及推脫秋云已快步走出老遠,望著女孩兒的背影他滿是皺紋的臉掛著笑:“這孩子,老客氣了?!?p>  今天是趕集,附近鎮(zhèn)鄉(xiāng)里得人全都匯聚到縣里。

  入了城門,一條青石板砌的小道綿延曲折,道路兩旁擺滿了桌子,上面堆滿琳瑯滿目的商品,小販們的吆喝聲絡繹不絕。秋云打量了下,賣的都是些便于攜帶的日用雜貨。再往前走道路往四處分去,來來往往的人循著路,各有去處。

  想了想,秋云跟著去了菜場的路,先處理手中的菜。

  在菜場隨便找個位置,秋云蹲下來,繼續(xù)觀察四周。

  菜場原身為破敗的土地廟,因廟門前井不知為何終年不枯,久而久之賣菜的都愛到這里來,渴了就井水飲,再給菜澆上點,家禽也喝點,不用去外面討水或者花錢買。

  而且這里離縣里頭蒙館近,送孩子讀書的家長,順道回來買菜也方便,久而久之大家都愛到這里賣菜,漸漸形成了氣候,成了全縣最大的菜場。

  鄉(xiāng)下人自己伺候的菜,不多但養(yǎng)的細,賺點零花錢,買些針頭線腦補貼家用??抠u菜營生的菜農(nóng)早把菜送到各個酒樓,不做這種零散的生意。

  秋云不愛吆喝,一雙大眼睛打量來來往往的人,眼看周圍的人都換了一撥又一撥了,她還沒開張。

  “老爺,看看我的菜吧,才從地里摘的,絕對新鮮。”秋云攔下一個穿黑綢長衫的男子,這是她今天第一次開口。

  男子眉頭微簇顯然被秋云打擾到,露出不耐煩的神情,不過嘴里卻問:“新鮮的?”

  秋云答道:“保證新鮮?!睂⒉诉f過去讓男子挑選:“您程府正要宴客,這新鮮的農(nóng)家菜才合適,沒得去菜農(nóng)那里收,都是馬馬虎虎伺候,蘿卜纓子上全是泥,韭菜不知道第幾茬,您看我這小南瓜,這清脆的韭菜,都是頭把,我們莊稼人把好菜留著賣,剩下的才自己吃?!?p>  “這菜是不錯?!蹦凶用嫔喜蛔儯诸^翻翻撿撿的,倒也忍不住夸上,意識到什么他猛然抬頭,詫異的望著秋云:“你如何得知我是程府?又如何得知我家里宴請客人?”

  秋云一笑:“見您衣著綢料定是上等人家,現(xiàn)在又近晌午您卻腳步匆忙,必是家中突然來客,不然憑您家業(yè)應有菜農(nóng)主動供應,再看您腰間所掛玉牌,上面刻有程字,下面卻標個號數(shù),知道您多半是程府的管家老爺,來者必定是貴客才需您親自出動,所以這般冒昧猜測?!蹦凶勇犕昵镌频脑?,眉頭舒展頓了頓頭,笑道:“小姑娘好聰慧,憑你這份兒眼勁兒,菜我買了,以后有菜也只管送到縣南大街上的程府,從側(cè)門敲三下對門房說顧管家吩咐,自會有人付你錢?!?p>  秋云得來這趟生意,連忙道謝,顧管家倒是不再多言,擺擺手,提著籃子拔足而去。

  走到路邊停的馬車旁,顧管家彎腰朝里頭稟報:“少爺,走吧?!?p>  車窗露出半張俊朗的面孔,立刻被奢華的錦簾掩上。

  秋云見日頭還早,向旁人問了路,往廟會走去。

  莫國也信佛,各個廟宇都香火鼎盛,每到廟會,洛縣的寶宇寺都好不熱鬧,廟會成了人流量最多的地方。

  廟門口賣糖人字畫算命看病的攤位比比皆是,婦女帶著孩子坐在臺階上把納的鞋墊,繡的物件兒一溜的擺出來,山里來的干貨,河邊打的鮮魚,自己編的竹簍,拼的桌椅等等物什,全都趁著廟會從四面八方聚到佛堂門口。

  在佛前人們也不拘謹,大家閨秀挑起一角面額與人討價香包,書生束起長衫蹲在地上討論木雕,孩子在人群內(nèi)穿來穿去,不時傳來母親的低吼,賣冰糖葫蘆的叫賣聲最響,高低起伏的長調(diào)吸引眾多孩子圍簇。山風送來,寺內(nèi)煙火香浮動,隱隱還能聽見遠處山寺八角亭里響起的敲鐘聲。

  逛了一圈,秋云心里稍有主意,又去縣城內(nèi)的藥店撿了藥,往書店買了些律法和民志書,再上縣里衙門的告示欄遛了遛,趕在太陽落山以前搭上周叔的車返家。

  還沒到家遠遠看見秋雨坐在在家門口哭,自家門前圍了一圈人。秋云快步上前拉起秋雨詢問:“小妹,你咋了?”

  秋雨見姐姐,哭的更厲害:“大姐救命!爺和奶今天來看爹,娘向奶借錢,奶不借還罵娘,打娘,說娘是禍害,把娘推在磨盤上磕了一跤,娘,娘頭出了好多血!”

  秋云心里一涼,急問道:“娘呢?”

  “娘,娘被隔壁黃阿婆和盧嬸嬸抬到房里,二姐去請郎中現(xiàn)在還沒回來?!?p>  “行了,別哭了?!鼻镌瞥林樚婷妹媚ǜ裳蹨I,拉她回屋。

  秋雨聽了姐姐的話,眼淚止住不敢往下掉,爬起來跟上姐姐的步伐。

  屋里沒有點燈,灰撲撲的,空空蕩蕩的房間里傳來微弱的呻吟聲,劉氏包著頭躺在土床上,朱紅色的血透過布條滲出來,床腳扔下的布條上血已干透發(fā)黑。

  秋云心被狠狠揪起,幾步邁到床前,輕輕喚了聲:“娘?!?p>  劉氏動了動眼皮,慢慢睜開眼,露出有氣無力的笑來:“秋云回來啦,餓嗎?鍋里有菜,是熱的。”

  秋云含淚擺頭:“娘,您歇著不擔心,大夫一會兒就來?!?p>  正說話間,門口大夫已到,秋月滿身是泥的跟在后邊。

  三人悄悄退出去,到另一間房看張勇,張勇雙目含淚,急不可耐的詢問劉氏情況,秋云勸他安心,大夫已經(jīng)到了。

  張勇以拳垂床憤憤嘆息:“欺人太甚?。〉鶎Σ黄鹉銈兡?,對不起你們?!鼻镌茻o言,她明白對于張勇而言,這已算是最重的責備。

  生養(yǎng)的母親,哪怕養(yǎng)的不甚滿意,也沒法口出惡言。

  “爹,沒事兒,這件事我來處理?!鼻镌茷閺堄乱o被子,如今他雙腿還未消腫,更不能傷風感冒。

  “大丫,爹知道你懂事,爹就和你說一句?!睆堄骂D了頓,像是做了很艱難的決定般開口道:“萬事,都以你的名聲為重。”

  張勇的話響在耳邊,秋云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滾落下來,這是來莫國懂事后,她第一次流淚,成年人冷漠的靈魂屈居在這個年幼的身體上,她行事一貫淡然,莫說今生就是前世她流淚的次數(shù)也屈指可數(shù)。

  如今聽見張勇這句話,相信和關愛,將她冰封已久的心焐熱蘇醒,秋云頓首:“爹,我明白?!?p>  另一間房內(nèi),大夫已為張劉氏止住血敷好傷口,秋云掏出今日賣菜的錢付了診金送走大夫。

  見秋月滿身是泥問了才知這傻丫頭跑的急,踩滑掉田里。她一面讓秋月去擦洗,一面又安排秋雨捉只雞來。操刀殺雞,將雞和蘑菇燉鍋湯,雞血裝罐子里另有他用。

  當天晚上一家人都喝上了雞湯,劉氏雖然心痛,但也知道是女兒的心意,倒也從善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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