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正午稍過,王式三人呼著熱氣走進陳之晉的小院里。
項鼎看見燒得正旺的碳火,毫不顧雅節(jié)地蹲在火盆旁摩掌抖身,嘴里罵道:“這鬼天氣?!?p> 同行另兩人尷尬地沖陳之晉笑笑,用以緩解自己的羞意。陳之晉邀幾人入坐,項鼎搖頭不肯。這高漢子只愿意蹲在火盆旁暖身子。陳之晉只好讓仆人在火盆旁給項鼎放了一團軟坐。
三人相對跪坐,陳之晉親手為祖琦、王式斟酒。兩人心里歡喜下假意說了些客套話。幾人開始聊起來,王式很會把握氣氛,很快就讓陳之晉與他們熟絡(luò)起來。
“想必幾位都不是怕事的人,為什么偏偏要選我的旬季軍?”陳之晉問道。
“公子多想了,我等三人雖有些勇武,但也怕戰(zhàn)死沙場。旬季軍平日主要就是看守馬場,對我們來說最合適不過了?!弊骁?。
“那恐怕不能如幾位的意了?!标愔畷x放緩語氣,把離他比較遠(yuǎn)的項鼎也吸引住,“在下不才,但也想長持青銀劍,問話寥戈場。旬季軍在我手里,是絕對不會延續(xù)以往的風(fēng)格的。一有事起,哪怕無令而行,在下也要趕去作戰(zhàn)?!?p> 一番話后,陳之晉明顯聽到祖琦氣息斷了一下,項鼎也朝陳之晉露出欣賞的目光。唯有王式面色有些難看了。
果然如景越所說,這三人里唯有王式是真正想要長留旬季。其余兩人都只是拿旬季當(dāng)個驛站,混到資歷官身后肯定就要四處尋機調(diào)離旬季軍。
祖琦說道:“公子壯志,不過旬季軍落在旬季已經(jīng)二十多年沒有動過了,單您一人之力,應(yīng)該還不能強行讓全軍將士跟隨赴死?!?p> “以殺嚇之,哪個敢不動身。要讓他們動身,在下方法多得是?!标愔畷x惡狠狠道。
“陳將軍,既然你大志如此,我們?nèi)瞬疟?,還是另尋良處,就不陪你一起去旬季了。”王式急道。
“誒,你急什么,這正是大丈夫本色?!表椂π呛亲哌^來,他用力把急欲起身的王式壓回坐軟上。
“陳公子,不知您兵法謀略幾何?”祖琦兩眼深深望著陳之晉。
“左邊側(cè)室里有沙盤模具,我常常在那演練兵戰(zhàn)。祖兄若有興趣,不妨去看看?!标愔畷x說著揮手示意仆人打開側(cè)室隔門。
側(cè)室里只擺了一臺高腳方形沙盤,長約三米,寬約兩米半。沙盤上有山河模型、營地模具,還在各處插了藍色、黑色小旗。整個沙盤很老舊,小旗的細(xì)桿底部有已經(jīng)化黑的積泥,邊緣的木架有幾處地方被人摸得油膩無比,像是一個人觀察沙盤戰(zhàn)局時摸出的痕跡。
這個沙盤很像一個醉心兵法的人所有,而是必然歷時許多年。陳之晉當(dāng)然不會有這樣一個沙盤,這是陳之晉找人借的,用來充場面。楚山有個上將軍余缺是陳云的酒友,陳之晉偷拿了陳云的兩壺陳釀去見他,苦磨了許久才借到沙盤。
果然,祖琦看到沙盤后,對陳之晉的欣賞已經(jīng)浮現(xiàn)在面上。他摸著沙盤的木架,陶醉道:“沒想到陳公子也這般喜歡鉆研兵道。不如你我在這上面切磋一番如何?”
“當(dāng)然可以?!标愔畷x從旁邊書架上摸出來一本兵書道,“張夫子曾在漁潮谷與敵軍大戰(zhàn)而勝。這場戰(zhàn)事楚山未有流傳,我也沒來得及深讀。就以這場戰(zhàn)事來演練,你看怎樣?”
“的確沒有聽過。我也相信陳公子不會看過后來欺我,那就演練漁潮谷一戰(zhàn)?!弊骁?。
“既然是祖兄要考驗在下的兵法,那就由我持劣勢,祖兄做張機,如何?”陳之晉說道。
這場戰(zhàn)事是張機勝利。若陳之晉代入張機一方,未免有提前鉆研的嫌疑。但陳之晉若持劣勢方,哪怕提前鉆研過,只要最后勝了祖琦,一樣能說明陳之晉兵法精深。
“陳公子大義,祖琦敢不從命。請陳公子依書擺盤?!弊骁ФY道。
陳之晉就把書攤開放在木架上,依照書上描述的漁潮谷附近地形修整沙盤,然后在漁潮谷兩面擺上一黑一藍兩個軍營模具。項鼎在一旁看得有趣,等陳之晉擺完后就拿著那本兵書看起來。
兩層圍布落下,陳之晉與祖琦各居一方,唱招的差事落在了無事做的王式身上。
這時沙盤里,陳之晉居黑,是某國駐扎在漁潮谷的守兵,有一萬兩千余人。祖琦居藍,代表的是先行探路的呂陽軍前鋒,有三萬多人。真實記載的這場戰(zhàn)役毫無亮點,基本就是兩軍開戰(zhàn),守兵心怯,邊戰(zhàn)邊撤。當(dāng)年張機勝得毫無懸念。
如今沙盤里,熟知敵我雙方兵力的祖琦如當(dāng)初的張機,毫不遲疑地下了一道正攻令。王式接到祖琦寫的紙令后,高聲唱到:“藍軍三萬人全攻!”
陳之晉輕笑一聲,寫下一張紙令遞出去給王式??戳思埩詈笸跏竭t疑一會兒,最后還是高聲念了出來:“黑軍一萬人棄營?!?p> 祖琦在圍布里嘴角微翹,輕呼一聲有趣,又低頭寫下一張紙令。王式收到祖琦的紙條也笑了一聲:“藍軍入黑軍營盤,黑軍射箭燒營!”
祖琦連忙寫下撤退的紙令交給王式,然后他高喊道:“陳兄!回馬槍玩得是有趣,可小心被捅了馬屁股!”
“無妨!你追我,我可以隨時停下打你,你卻不能馬上追上來打我。祖兄還是小心晚上我折回來襲營吧!”陳之晉也高聲回應(yīng)。
祖琦聽了陳之晉的話,仔細(xì)想了想寫下駐漁潮谷等候大軍的紙令。王式念了祖琦的紙令后,正看兵書的項鼎出聲駁道:“不成,你是前鋒,一直留在漁潮谷是要被中軍發(fā)斥令的?!?p> 漁潮谷并不是什么天險也不是什么難攻的大城,前鋒停在這里的確會被中軍斥責(zé)。王式想了想后廢除了祖琦的這條紙令。
祖琦咬咬牙心道三萬打一萬,怕他干什么,于是又寫下紙令交給王式。王式立馬擺子擺旗念道:“藍軍三萬急追!”
過了片刻,王式敲響一旁的鑼鼓喊道:“暮落!”
祖琦寫了一張紙條給王式,上面寫了不休夜追。這是屬于密令偷襲一類的紙令,所有王式?jīng)]有高聲念出來。這時如果陳之晉決定駐營休息,就要被祖琦的三萬兵馬圍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