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之晉出使前，陳云曾經(jīng)給他分析過四周時勢。
楚山是海濱之國，大部分邊界都是海地，只與三個國家有接壤。其中列郅國同樣是海濱之國，海線與楚山相接，兩國摩擦最大。另外兩個國家都是陸上國，即新亭國和葉然國。
新亭國與楚山國陸上接壤面積最大。葉然國主要國土都在新亭、列郅兩國后面，只是插了一塊棍子似的長條土地與楚山相接。這是因為楚山王室本是葉然國王室的分支，原本在陳國做官，后來顛覆了陳國，又以封號楚君為姓，建立了楚山國。
葉然與楚山長久聯(lián)盟，這才造就了列郅與新亭永遠挨打的局面。這兩國經(jīng)常合謀想除掉楚山再合力抗擊葉然。因此，這四國之地，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局面就是楚山兩面開弓，而葉然像個藏在家里的作廚大媽給楚山送糧送物。
現(xiàn)在，列郅藏兵在蓋地附近的海島，新亭聚兵在除縣。新亭國為了把楚山的大部分兵力吸引過去，這次付出了近乎三分之一的土地。這種大氣魄的謀劃，的確不像是以往新亭王的手段。
陳之晉這時聽了司馬畢所說，才明白過來，原來這一切都是先召侯的計策。為何新亭兵力聚在除縣，因為除縣正是先召侯封地先召郡的首府。這位即將上任的新亭王顯然是要親自主導一場大勝來為自己的登位造聲造勢。
先召侯如此雄偉謀略，可其子司馬畢卻如此純樸，倒是讓陳之晉不得不怪異地盯了盯司馬畢。
“怎么這么看我？”司馬畢怪道。
“沒什么，那你父親什么時候登位？”陳之晉問道。
“這個我怎么清楚，要看我那堂兄什么時候肯放手吧?！彼抉R畢認真道。
先召侯都已經(jīng)可以用新亭國的全部兵力做局了，司馬畢那位病危的堂兄怎么可能還未放權。陳之晉稍稍一想就知曉司馬畢在關緊的地方還算謹慎，知道要瞞著自己。此人算是大處馬虎，小處謹慎的性格。
“好了，這幾天夫子肯定不會講學，是我們拜訪他的時候。接下來就各看本事，如何？”陳之晉道。
“嘿嘿，要不要我讓你先去，不然我怕你后去的話連門都進不去。”司馬畢臉上添了許多色彩，他像是想到了陳之晉被拒門在外的場景，想笑又忍著不笑。
“我習慣于后發(fā)制人，正好叫我瞧瞧你到底有什么手段，我再一一拆招?！?p> “想得挺好，可惜了。”司馬畢裝模作樣嘆了口氣，“隨你，我回去了啊。”
陳之晉回到自己住處，坐下后也無心修行，認真地在心里演算未來的那場大戰(zhàn)。這場大戰(zhàn)原本的局面應該是楚山滅國或者至少縮減大部分土地。而由于景越替楚離視察寒災，意外發(fā)現(xiàn)了蓋地附近的士兵，這場大戰(zhàn)就又有了不同可能性。
原先的新亭、列郅兩國圍打楚山的局面，由于陳云假死出使葉然，恐怕會演變成四國之戰(zhàn)。就是不知道葉然國會作何打算。
葉然國可以放棄楚山，隱而不發(fā)，等著新亭、列郅兩國兵力全發(fā)楚山的時候攻打新亭、列郅。這樣一來，楚山在開戰(zhàn)時必然受到極大創(chuàng)傷。而中后期戰(zhàn)爭從突襲變回常規(guī)戰(zhàn)，楚山則會陷入被圍城的局面。這種情形楚山會不會滅國就全看葉然國的出手時間了。然而這種情況下葉然國與楚山已經(jīng)撕破面皮，最有可能的情況是葉然坐看楚山滅國再出手。
另一種可能，葉然國念及兩國的同宗關系，早早地給予援助，使這場戰(zhàn)爭演化成四國間常有的戰(zhàn)爭模式。也就是葉然擺兵在邊境，強迫列郅、新亭抽兵防守，從兵力上緩解楚山的壓力。然后葉然又通過那條長棍形的國土給楚山輸送軍糧軍器，從物質(zhì)上緩解楚山的壓力。這種情況下葉然最后什么也不會收獲。
正因此，楚山王楚離絕對不會完全不改變局面，把全部的希望放在葉然身上。為此，他很可能把正在攻擊新亭的軍隊撤回。這是有風險的，如果被敵方發(fā)現(xiàn)，新亭除縣大量兵力追擊，列郅藏兵也會突襲壽方。所以在陳之晉看來，楚離最有可能的舉措就是偷偷以運送戰(zhàn)利品的名頭從新亭戰(zhàn)場慢慢抽幾萬兵馬回援壽方。
這場戰(zhàn)事的關鍵點其實就是壽方。新亭方面不論占下多少土地，事后都是可以討回的。但如果列郅攻占了壽方，楚山就真的亡國了。哪怕列郅只是圍攻壽方，還打不下來，楚山也可以說是半亡。所有楚離最可能在壽方南面的那片密林里藏下幾萬兵馬。到時候列郅藏兵突襲壽方，就會陷入前后夾攻、不得進退的局面。如此一來，楚山的危機就解除大半，剩下的就是徐徐作戰(zhàn)了。
陳之晉想完這些，揉了揉眉心，突然又回想起自己遇到景越時的情形。那時候景越被人追殺，顯然是被人發(fā)現(xiàn)了。如此一來，這場戰(zhàn)事又得考慮列郅方面的改變?；蛟S列郅已經(jīng)放棄突襲壽方都有可能。只要列郅改道去攻擊從新亭撤回的楚山兵，那么陷入前后夾攻、不得進退的就是楚山兵了。那是楚山的大部分兵力，如果這些士兵全滅，楚山一樣逃不過滅國的命運。
“真是，大局啊?！标愔畷x實在想不下去了。他只是懂了一些兵書，所有能演算到如此地步，可他從未帶兵作戰(zhàn)，實在不好推測局中人會如何選擇。他唯一敢肯定的就是楚離必然會撤回一部分兵力回援壽方。
他現(xiàn)在對那個先召侯越發(fā)感興趣了。布下如此大局的未來新亭王，恐怕就算楚山避過眼下這一局，后面的日子也不會好過。或許只有等到司馬畢上位，楚山才會迎來春天吧。陳之晉想起司馬畢，不由得笑了笑。雖然一直在忽悠他，可居然忽悠出了真感情?？此抉R畢的意思，估計是打算楚山亡國后罩著陳之晉。雖然不太認同司馬畢那種楚山必亡的樣子，可陳之晉心里已經(jīng)算是認下這個朋友了。
有人把門打開了，是墨居的那位守將。他不太看得起陳之晉。相亭陳氏他根本就沒聽說過，這種家族出來的人又會有什么大本事呢。所有他在一些細節(jié)上總是不太尊重陳之晉，反倒是在口頭上一直尊稱陳之晉為公子。
“陳公子，張夫子入住那什么先召侯送的別院了。我們準備的院子被張夫子用來講學去了?！蹦邮貙⒉粷M道。
“這有什么好氣的，人家愿意住進去，你還能攔著？”陳之晉繼續(xù)揉著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