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擇日不如撞日
許安開車把唐攸帶到了南大側(cè)門邊的一條小食街，熟門熟路的走進一家店面普通的韓料店，顯然是個常客。
老板娘用韓語打著招呼，許安笑著應了，找了位置坐下便拿起菜單開始打勾。
菜單是很簡單的一張紙，來倒水的服務生是韓國留學生，唐攸捧著水杯打量著店內(nèi)，完全就是韓劇里小吃店的模樣，電視上竟然在放家族誕生，雖然沒有字幕，但因為是看過的內(nèi)容，許多梗都對得上，唐攸看的津津有味。
許安來的路上問過唐攸對韓料的偏好，幾下選完菜交給老板娘去下單，回過頭正好看到唐攸捧著水杯也不喝，咬著杯口看電視笑得眉眼彎彎，心中一動。
“你聽得懂韓語？”許安看著電視上的綜藝問。
“不懂，前幾個月粉上Kay我才開始看韓劇，以前小時候爸媽看冬季戀歌我跟著瞄過幾眼，除了你好，謝謝其他基本是一片迷茫…”唐攸收回看電視的目光，看向許安，“你懂韓語？”
“嗯，我父親是韓國人?！狈丈「绺缢蜕蠋妆P小菜，許安伸出筷子夾了一口泡菜，“這家店老板娘一家都是韓國人，弟弟以前在南大上學，一家子就都來這邊生活了，現(xiàn)在的服務生也都是南大里的韓國留學生來打工，口味很正?！?p> 餐食比較簡單，上桌很快。
“嗯嗯泡菜餅好好吃~”唐攸迫不及待的夾了一塊剛上桌的泡菜餅，好吃的瞇了瞇眼，眼里亮亮的。忽然回過神，“那你韓語算是母語？聽你說中文基本聽不出什么口音啊~那可以教我嗎？”
“你想學的話當然可以?！彪m然已經(jīng)很熟悉這家店的味道，許安看著唐攸吃的樣子竟然也有些期待的夾了一塊。
“先教我這些菜怎么說？”唐攸小激動的指著桌子上的幾個盤子。
許安笑著一個個指著說了一遍。
老板娘來上芝士肋條了，唐攸又問許安，“泡菜很好吃怎么說？”
許安笑著說了一遍，唐攸轉(zhuǎn)頭對老板娘復述了一遍，老板娘笑瞇瞇的用不太標準卻絕對能聽懂的普通話說，“謝謝，這是我們家自己做的泡菜，喜歡的話吃完還可以免費要哦。”
“嗯嗯，謝謝老板娘~”唐攸開心的點點頭，轉(zhuǎn)而進攻另一盤冷面。
老板娘又笑著和許安用韓語說了幾句才走，許安拿起旁邊桶里的手套遞給唐攸，自己也戴好，拿起一根肋條啃了一口，看著唐攸發(fā)起了呆。
一直以來都是自己一個人來，老板娘剛還笑瞇瞇的問這是帶了女朋友來嗎？很好看也很可愛呢。他笑著搖頭說不是，老板娘看他的眼神卻有點玩味。只有自己知道，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并不適合一場戀愛，更何況他的工作因素…
“說起來，今天是工作日啊，我放著暑假呢，你不用上班嗎？”唐攸吸著面條歪著腦袋問。
“嗯，我在休假。”
“你在韓國工作？”
“是的，趁假期回中國來看看?！?p> “你在這邊還有親人嗎？”
“外公還在這里?！?p> “啊，一個人嗎？”
“是的?！?p> “那很孤單呢…”
“嗯，外公不愿意跟我們走，說要在這里守著外婆…”許安忽然看到唐攸竟然有些眼淚汪汪，“誒，你怎么了?！?p> “我想我外公外婆了…當初也是外公一個人守著外婆，好孤單。我還不懂事，沒有多陪陪外公，后來外公也生病了，沒多久就走了…我還和他約好來年春天給他做好吃的…雖然這么說有點多管閑事，但有時間一定要多陪陪老人家，他們其實很孤單，卻從來不會說給我們聽…”
許安忽然伸手揉了揉唐攸的腦袋，“你是笨蛋嗎？我會的，別哭?！?p> 唐攸有些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睛，“我正常時候不這樣的，最近狀態(tài)不太好，不好意思?！?p> 許安安撫地笑著，“快吃吧，芝士肋條要趁熱吃?！?p> “嗯！”
他們吃了一會兒，店里人漸漸多了起來。因為是暑假，學生很少，中午十二點多，來的都是周邊寫字樓里的小白領。
“唐攸？”
唐攸抬頭一看，是昨天晚上一起聚會的同學徐修文。
“這么巧?！碧曝鼘π煨尬男χc點頭。
“我在旁邊的銀行實習，難得出來吃飯竟然遇到你?！毙煨尬娘@然很驚喜，忽然看到桌子對面坐著的許安，“這位是？”
“我朋友?！碧曝@然沒想多介紹。
許安對著徐修文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徐修文有些尷尬的也點了點頭，再看向唐攸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說，“你們慢慢吃，我先去同事那兒了?！?p> 唐攸笑著說了再見。
“那個我要去流浪？”看著兩個好像若無其事的人，許安戲謔地問。
“嗯…沒想到會碰到。昨晚喝那么醉，今天他還能上班，也是很拼啊。”唐攸有些感慨，忽然想到自己之前答應了爸爸去公司實習的事，早忘得一干二凈了。
在旁邊不遠處桌前的徐修文雖然和同事聊著天，眼神卻不停的往唐攸他們這邊飄過來。
唐攸有些別扭，停下了筷子。許安看了一眼開口問道，“吃飽了嗎？”
“嗯。”
“我們走吧?！?p> “好?！?p> 唐攸伸手要買單，許安搶先付了，“以后你找一家好吃的再還我這一頓，這兒是我找的，不算?！?p> “你好麻煩啊…”唐攸嘟囔著起身離開，出門的時候，許安心念一動，替唐攸推開門后，側(cè)身讓她先走，手臂在唐攸背后虛扶了一下，唐攸抬頭笑著說謝謝，許安的視線假裝不經(jīng)意的掃過徐修文，只見他神色一暗，便回過頭笑著和唐攸說著話走了。
徐修文看唐攸的眼神許安一眼就看懂了。也難怪徐修文有底氣不肯輕易死心。1米8以上的身高，模樣端正帥氣，發(fā)型明顯是經(jīng)過細致打理的，看得出是比較注重自身外型而且比較有自信的人。
許安覺得唐攸是一個說一是一的人，既然昨晚她拒絕了徐修文，今天他就做個好人幫她個忙，揮一揮衣袖深藏功與名。
因為心情不錯順手做了好事而讓心情更不錯的許先生回到車上，發(fā)動了之后問唐攸，把她送到哪兒。
唐攸摸了摸下巴，問許安，“你今天還有別的事嗎？”
“嗯？沒有，怎么了？”許安打著方向燈轉(zhuǎn)了個彎，準備往唐攸學校開。
“擇日不如撞日，不是要吃好吃的嗎？跟我走吧?！碧曝瑲獾囊粨]手，許安失笑，“這才剛吃完。”
“沒那么快吃上，我們先去買個菜，你愛吃什么？”唐攸擺擺手，嘿嘿笑了。
許安趁著紅燈玩笑似的上下打量了唐攸一眼，“沒看出來啊，唐大廚？”
“別瞧不起人~去不去?。俊?p> “走吧，你指路?！?p> “剛才那個綜合體下面有個生活超市，就那兒吧。南城的家常菜怎么樣？有忌口的嗎？”
“沒忌口，聽你安排?！?p> “就喜歡不挑食的孩子～”
到超市之后，唐攸直奔蔬菜和牛肉類區(qū)域。
許安推著購物車慢悠悠的跟在后面，看著唐攸東挑西揀穿來穿去，時不時和賣貨區(qū)的工作人員說上幾句，忽然感覺很神奇…許安沒想到自己在休假期竟然會在異國和剛認識不到24小時的小女生一起逛超市買菜，要是昨天有人這樣告訴他，他一定以為那人瘋了?，F(xiàn)在看來好像是他自己瘋了。
“她應該認不出我?！痹S安自我安慰道。
正想著，唐攸拿著一包牛腱子笑瞇瞇的走過來，“那邊的大伯說今天剛到的，凌晨宰殺冷鏈運送~現(xiàn)在的物流真是讓人覺得幸福啊～”
“這樣就會覺得幸福？”許安失笑。
“對吃貨來說，沒有比吃到好吃的和買到好的食材更讓人歡喜的事了吧？”
“你很喜歡煮東西？”
“喜歡吃，但總吃不到想吃的，就只能硬著頭皮學著自己來了。我的導師說，喜歡逛菜場的人一定是熱愛生活的人，因為充滿了煙火氣。生活里的不平順，到菜場里逛逛，看看市井百態(tài)，就什么都忘記了。吃飯最大嘛～雖然我們逛的不是傳統(tǒng)菜場，但也是菜場的一種現(xiàn)代變形，也是充滿了生活氣息。人活著就逃不開吃喝拉撒過日子，多感受尋常生活里柴米油鹽的瑣碎，很多不順心的事也就不過如此了。”說完忽然看到路過的酸奶貨架，“對了你喜歡喝什么？我那邊剛搬家，沒什么準備?！?p> “水就好。”許安笑著回應，看著唐攸買了一組酸奶，又去拿旁邊最高架子上的牛奶，因為中間隔了一輛工作人員放貨的推車，唐攸踮著腳尖也有些夠不到，許安伸手幫她拿了下來。
“謝謝?！碧曝懒酥x，低頭看日期。
許安看著唐攸低頭的側(cè)臉，忽然覺得這樣也很好，沒有閃光燈與人群的圍繞簇擁，沒有即使不開心也必須掛在臉上的微笑，沒有密密麻麻讓人喘不過氣的通告，只有一個鮮活簡單的人在身邊，感受她說的生活的瑣碎和“煙火氣”，還有她帶來的滿滿朝氣。
很普通的生活，卻對他來說美好得像一場夢。
“走吧?！?p> “好?！痹S安安靜的跟在唐攸身后走去超市收銀臺?？粗」媚锔锻赍X，滿滿兩個大袋子，“嘿咻”“嘿咻”兩下就搬進購物推車里，直接把許安看呆了，想幫忙伸了一半的手尷尬的停在空中。
唐攸拍拍許安肩膀，“走吧?！?p> 許安回過神大笑，“哈哈哈哈哈哈?！?p> 已經(jīng)走在前面的唐攸猛的轉(zhuǎn)頭，用嚇到的眼神快速看了他一眼，左右看看三三兩兩的人看著他們，轉(zhuǎn)過身先跑了…
許安笑意更甚。
順著唐攸的指路，許安在她新搬的小區(qū)地下車庫停好車，幫著把食材拎上了樓。推開門，還有不少快遞箱散落在地上。唐攸把食材放在島臺上，開始在幾個箱子里翻找鍋碗瓢盆。
許安打量了一下房子，南北通透明亮，面積不大但裝修擺設讓房子看著溫暖寬敞，清爽的米白色主調(diào)，搭配原木色家具，線條簡潔。
大大小小許多綠植點綴了家里的生氣，墻上竟是掛了幾幅兒童畫，有點突兀卻好像又很理所當然。
房子里沒有放餐桌，大大的開放式廚房和島臺占據(jù)了房子一半的空間，延伸過去就是客廳，而廚房和玄關之間用大盆綠植做格擋。直至地面的落地窗采光很好，陽光斜灑進來落在閱讀區(qū)的小壁爐和綠植上，時光好像停滯了，讓人心里也跟著安靜下來。
客廳沒有茶幾，長沙發(fā)上亂七八糟丟著好幾個不同材質(zhì)和顏色的靠墊，地上是一塊柔軟的短毛地毯，也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個抱枕，這些讓還沒有什么生活氣息的房子顯得不那么像樣板房似的冷冰冰。
沒有電視機，一套投影設備和立體環(huán)繞音響放置在沙發(fā)對面。
客廳頂部是吊空的，島臺邊上有一個小小的旋轉(zhuǎn)樓梯到上層，估摸著是臥室了。沿著旋轉(zhuǎn)樓梯的墻洞里擺滿了書。
“喝水？還是冰咖啡？我的咖啡機昨天到貨，剛買了牛奶正好可以試試?！碧曝鼜氖巢拇永锾痤^對許安說。
“冰美式吧，謝謝。”許安走向島臺，“需要我搭把手嗎？”
唐攸聞言故意夸張的上下打量了一下許安，“沒看出來啊。”
“這么記仇，現(xiàn)在女孩子會做飯的不多，特別你年紀也還小，不是瞧不起你。”許安有些無奈的失笑解釋道。
“現(xiàn)在會下廚的男生也是稀有動物啊?！?p> “我以前讀大學時候在餐廳里打過工?！?p> “體驗生活啊，說起來我大學生活的唯一缺憾應該就是沒有去打過工呢?！碧曝聊ブ?，順手把青菜和干香菇遞給許安，“那就勞您洗個青菜泡個香菇吧～”
許安接過東西走進廚房，路過一個箱子看到里面是圍裙、隔熱手套什么的，就順手拿了圍裙自己系上了，在水池里嘩啦啦洗了起來。
這邊唐攸電話響了，“你好，哪位？”
“您好，我是harbor room的配送人員，您預約了今天送床安裝，請問現(xiàn)在在家嗎？我在樓下。”
“哦我在家，師傅麻煩你按一下門鈴我給你開門?！?p> 唐攸掛了電話，給師傅開了門。差點忘了今天約了送貨，還好回家了。
唐攸回頭和許安打了聲招呼，“不好意思啊，我忘了今天約了家具送貨，那個，辛苦你先洗菜，我把師傅帶樓上去一下就好?！?p> 許安抬頭，“需要我?guī)兔幔俊?p> “不用不用?！碧曝B忙擺手，看到許安身上圍著圍裙，穿著她給爸爸買的拖鞋，一派和諧溫柔地站在水池邊洗菜的樣子，感覺怪怪地走到家門口等送貨的師傅上樓。
帶師傅上樓指了床安放的位置，唐攸下來給師傅取瓶冰礦泉水，再取了冰塊準備做冰美式，正好許安洗完菜出來，瞄到冰箱里占了一半位置的啤酒、雞尾酒預調(diào)酒、百利甜和紅酒，說，“這是真沒看出來了，小酒鬼?。可俸赛c酒，會胖的?！?p> 唐攸關了冰箱門，“囤貨而已，我酒量差，喝不多?！?p> “唔，也是…幾罐啤酒都能喝倒…”許安戲謔道，手指摩挲了一下下巴。男子雖然白凈，但下巴上還是有著密密麻麻青色的胡茬，唐攸忍不住想到了秦唯與明知道她不喜歡胡茬，還總是故意用胡茬蹭她臉，把她弄得哭笑不得，幼稚的很。
許安看唐攸盯著他下巴明顯走神了的樣子，有些無語。干脆接過她手里給師傅的礦泉水瓶說，“我?guī)湍闼蜕先グ?，好歹讓人知道家里有個男性在，免得起什么心思。你一個小姑娘放兩個安裝師傅進門，膽子也挺大的，還是要小心點。”
“哦……”唐攸回神，轉(zhuǎn)身去摸索咖啡機，“那我給你煮咖啡，你休息著吧，我準備做飯?！?p> “那我就期待了?！痹S安也不推辭，送完水，就挑了本書，賴在閱讀區(qū)的那個懶人沙發(fā)上看了起來，風吹起白紗，初夏的陽光在白紗的阻隔下并不刺眼。
等唐攸做好冰美式走到許安身邊，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抱著書垂著頭縮在沙發(fā)上睡著了，陽光照在他的側(cè)臉上，干凈美好，眉眼如畫，真的很好看。
想起今天早上她離開的時候看到門口自己的鞋邊只有一雙家居拖鞋，估摸著許安已經(jīng)出門了，可見睡得很少。
唐攸輕手輕腳放下咖啡，在閱讀椅上拿了一張薄毯子輕輕蓋在許安身上。雖然還開著窗通風，但這邊有空調(diào)的出風口，免得吹著涼了。
放在客廳的boss音響正放著唐攸喜歡的CD，唐攸輕聲哼著旋律處理著食材。
一切都美好得如她之前想象期待的一樣。
只是，身邊的人是一個認識不到24小時的人，而不是那個以為會一起過一輩子的人…唐攸想到這里心里又是一陣刺痛，忙轉(zhuǎn)移注意力專心切菜。
做喜歡的事，認真經(jīng)營生活，讓生活和心情都變得美好，也許才能一點一點的，治愈內(nèi)心深處那無法觸碰的疼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