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了,星期一過去了。
林狄雅按照一成不變的路線回到家中。天氣不像前段時間那么炎熱了,一路上她也沒出什么汗。
晚飯吃什么?泡面?她走進廚房,看見放泡面的地方只剩下一個長方體的包裝袋,里面空空如也。去老餐館?一陣疲倦襲來,毫不客氣地打消了這個念頭。或許冰箱里有速凍食品。近來她不是吃泡面,就是吃點兒面包,喝袋牛奶,應(yīng)付了事,已記不清冰箱中的余糧了。
她打開冰箱,沒有看到速凍或者便捷食物,只看到兩個鮮艷欲滴的西紅柿和五個雞蛋。做飯比來回走路輕松。她略一思索便放棄了去老餐館的打算,拿出那兩個西紅柿和五個雞蛋,準(zhǔn)備做飯。
自打搬進這個小窩以來,她真正做飯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煮面、吃速凍食品那可不算做飯。她將大米淘洗干凈,放進電飯煲,放入適量的水,按下開始按鈕。米飯大概半個小時就能熟,趁這個時間她正好可以炒菜。
有些事情看似簡單,做起來卻沒那么簡單。
西紅柿被切成大小不一的塊,雞蛋貌似也沒有攪勻。但林狄雅滿意地笑了笑,打開煤氣灶,在不銹炒鍋里放入油——放得有些多了。等到鍋里冒起絲絲的熱氣,她將西紅柿直接倒進了鍋中。沒錯,她沒有先把雞蛋炒好備用。
翻炒了大概三分鐘,西紅柿炒出了番茄汁。她將雞蛋液倒進西紅柿的上面,接著翻炒。又過了一分鐘,她放入鹽,倒入一點點醬油和醋,又放進些微五香粉——香味立馬撲面而來。
西紅柿炒雞蛋好了,米飯還沒熟。
她將香氣四溢的菜端到桌子上,折回廚房,洗鍋。鍋洗好了,米飯還沒熟。她只好回到客廳,耐心等待。終于,米飯終于在西紅柿炒雞蛋變涼之前熟了。
看著桌子上晶瑩剔透的米飯,色香味俱全的菜,林狄雅感到一種勞動后收獲的喜悅。她咽了下口水,又舔了舔嘴唇,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夾了一筷子菜放到嘴里。
呃——,只嚼了一口,她就吐出來了——太咸了,差點兒齁死她!
林狄雅拿起水杯,咕咚咚喝下大半杯才感到舒服了。我記得沒有放多少鹽啊,怎么這么咸?會不會我沒翻炒均勻?我再嘗嘗。有了第一口的教訓(xùn),這次她只夾了一點兒菜,小心翼翼地放到嘴邊,伸出舌頭,小心翼翼地舔了舔。
嗯——,真好吃,不咸也不淡。吃第一口菜時帶給林狄雅的挫敗感瞬間沒了蹤影,她夾了一筷子菜放到米飯上,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接下來,還有幾次齁得她大口喝水,但總體上來說,這頓飯吃得很滿足,很愜意,也很飽。
林狄雅靠在椅背上,瞇眼看著一干二凈的餐盤和飯碗,輕輕地笑了。這大概才是生活的樣子,要么訂外賣,要么在外面吃,要么吃快餐,雖然簡便快捷,卻讓我錯失了生活的樂趣。以后我盡量做飯吃,好好磨練廚藝,爭取越做越好吃。
暢享了一番遙遠的未來,她端著碗和盤走進廚房,洗刷干凈后,回到客廳坐在沙發(fā)上。電視劇和娛樂節(jié)目翻過來覆過去還是那些,尤其是最近的電視劇,不是在講故事,而是比穿戴,比道具,這讓她感到有本末倒置之嫌,她實在看不下去。她斜躺在沙發(fā)上,拿出手機,看起電子書來。
書籍,尤其是優(yōu)秀的書籍,擁有一種特殊的吸引力。很多書籍,特別是那些世界名著,開始閱讀的時候,很難看見去,味同嚼蠟。但只要堅持下去,讀者便會被深深地吸引,似有似無的奇妙感覺攫住讀者的心靈,引領(lǐng)他們走向神奇的世界。
最近林狄雅讀的書是《月亮和六便士》。起初她不太習(xí)慣這本書的寫作風(fēng)格,也不太喜歡書中的主人公——半路出家的畫家思特里克蘭德,不喜歡他對待妻兒家庭的方式,不喜歡他對待朋友施特略夫的方式,不喜歡他“勾引”施特略夫的妻子勃朗什。但漸漸地,她隱隱意識到他具有莫大的勇氣,那種勇氣讓打破世俗的眼光,執(zhí)著地追求對自己的生命有意義的事情。
這本書,她還沒看完,卻讓她領(lǐng)略到不同的生活方式,不同的人生追求。雖然她不再討厭思特里克蘭德的行為,她還是同情他的妻子,同情勃朗什,同情那些被他直接或者間接傷害的人們。
看了大概半個多小時,她抱著手機睡著了。等她醒來,天花板上的LED燈讓她剛剛睜開的眼睛重新瞇起來。幾點了?她一只手遮在額頭上,一只手將手機湊到眼前——23:45。這么晚了?我怎么睡著了?她掙扎著站起來,感到脖子一陣酸痛。希望不是落枕了。她緩緩地搖了搖脖子,感覺好多了。
去了趟衛(wèi)生間,她關(guān)掉客廳的燈,走進臥室,四腳八叉地躺到床上。這段小插曲沒有攪擾她的困意,她躺下就進入了夢鄉(xiāng),仿佛從來沒醒過一樣。
翌日,星期二,林狄雅在準(zhǔn)時的鬧鈴聲中睜開眼睛。
懷揣著幾分期待,她從床上爬起來?;蛟S昨晚睡眠質(zhì)量很高,她覺得自己精神飽滿,渾身充滿力量。哼著不知名的音樂,林狄雅走進洗手間洗漱。咦——,我是不是變白了?她照著鏡子,看看左半邊臉,又看看右半邊臉。大概是看花了眼,并沒有變白嘛。她抿了抿嘴,眼中閃過一絲失落。
世上有不愛美的人嗎?
騎單車,擠地鐵,吃早飯。昨天的事情又重復(fù)了一遍,林狄雅坐在了電腦前。啊——,趁同事們還沒來,她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準(zhǔn)備投入日復(fù)一日的工作。
今天是星期二,她深吸一口氣,壓下既緊張又興奮的心情。她盯著電腦屏幕看了二十分鐘左右的專業(yè)書籍,補充一下投資知識,同事們陸陸續(xù)續(xù)地走進辦公室。林蔓菁和李凡昌這兩個對林狄雅心存感激的人跟她打過招呼,問了好,從她身邊走過。其他人有的對她點點頭,笑一笑,有的人與同來的同事邊走邊聊天,有的人微微仰著頭,目不斜視,像只高傲的波斯貓似的。林狄雅跟相熟的同事打了招呼,又埋頭工作起來。
整個上午,除了林蔓菁在洗手間跟林狄雅說了幾句話,再沒人跟她說話。她因此體會了一次久違的清凈和安靜。午飯的時候,她沒有要葷菜,要了兩個青菜和一個涼菜——最近她感覺體重增加了,打算從今以后少吃肉。
這里有一個誤區(qū),很多人以為離開校園參加工作后,人不是變胖而是變瘦。而實際上,大部分人沒有變瘦反倒變胖了。按照尋常的邏輯,上班了,進入社會了,壓力應(yīng)該比讀大學(xué)的時候大,怎么可能不變瘦而變胖呢?然而事實就是這樣,至于原因嘛,壓力可能也是一種食物。
吃過午飯,林狄雅和林蔓菁在大廈一層的大廳里溜達了幾圈,然后才回到辦公室,趴在辦公桌上瞇了一小會兒。下午,林狄雅正常上班。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視線越來越頻繁地看向電腦屏幕的右下角,腦海中回蕩著一個微弱的渴望聲音——今天下班前宋經(jīng)理會不會通知我高層領(lǐng)導(dǎo)同意了我的請求?
當(dāng)屏幕上顯示時間我17:00,林狄雅嘆了口氣。今天大概是沒戲了,看來宋經(jīng)理還是太忙,沒時間去請示領(lǐng)導(dǎo)們。不,未必,說不定此刻她正在領(lǐng)導(dǎo)的辦公室中,向領(lǐng)導(dǎo)請示。嗯,一定是這樣,我太心急了。
自我寬慰中,時間又過去了十分鐘,林狄雅扔沒收到宋艷茹的答復(fù)。那點兒可憐的希望越來越渺茫了,她倔強地等待著。
“林總……”
李凡昌的聲音讓林狄雅差點兒從椅子上跳起來,她以為宋艷茹讓他來通知她了?!胺膊?,什么事兒?”
“林總,您的聲音怎么有些沙啞,嗓子不舒服嗎?我那里有潤喉的口含片,您要不要含一片?”
李凡昌簡直是一個開藥鋪的,不僅有感冒藥,還有治嗓子的藥,真是個細心周到的男人。
林狄雅感到臉上的溫度在快速升高,她慌忙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大口?!爸x謝你,我只是挺長時間沒喝水,沒說話了,沒事兒。”她轉(zhuǎn)過身,放下水杯,感覺臉頰沒那么燙了,才又轉(zhuǎn)回來面對李凡昌?!皩α?,你找我什么有什么事兒?”
“哦,是這么回事。馬總讓我告訴您,她想今天晚上請您吃飯,請您無論如何都要賞光蒞臨。”李凡昌邊說邊悄悄的觀察林狄雅,生怕她拒絕。“她還說這頓飯是回請您,請您、蔓菁和我一起去。那個,林總,我看馬總說得情真意切,于是就替您答應(yīng)下來了。我知道我擅作主張不對,但我當(dāng)時腦子一熱就答應(yīng)了。對不起,林總,如果您不方便去,我馬上去告訴她?!?p> 這個窗口期,林狄雅真不想見馬悅云。在宋艷茹通知她之前,她不知道該如何跟馬悅云說這件事。但看到李凡昌渴望的目光,她心軟了。
“好吧,你去跟蔓菁姐說一聲,下班后我們一起去?!?p> “謝謝,林總,太感謝了,我這就去告訴蔓菁?!?p> 原來愛情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林狄雅看著李凡昌興沖沖的背影,微微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