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河落日滿江紅,孤舟一片任飄蓬。
三尺青剛劍在手,翻波踏浪屠蛟龍。
公元 1616年,努爾哈赤在赫圖阿拉建立后金,脫離了明朝的統(tǒng)治,明朝政治腐敗,多次派兵攻打,但都未能取勝。到了1636年,清皇太極在沈陽改國號為大清,隨即起兵發(fā)起戰(zhàn)爭,公元1644年,李自成攻克BJ后,只顧搜刮民財,被山海關(guān)總兵吳三桂借口給明帝報仇為名引清軍入關(guān),自此明朝滅亡,大清一統(tǒng)天下。1662年,康熙帝登基即位,年號康熙,是為清圣祖,天下清平,但是康熙皇帝一直很忌憚三番,所謂三番者乃是:平西王吳三桂、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精忠,除了這三番外,便是忌憚漢人習武,所以隨后便下令全國各地不準民間練武,又派出大批高手四處圍剿武林人士,很多武林中人只得隱居深山。同時并派出一波大內(nèi)高手去了天門山,去干什么,沒人知道,但有傳聞?wù)f是因為當年李自成兵敗后將大批寶藏埋在了附近,這些高手正是去追查寶藏下落的。
天門山下黃陵縣南門鎮(zhèn)龍頭村,后山上正是五月間天氣,幾只蟬在樹杈上聲嘶力竭的鳴叫,卻是未見黃雀與螳螂,周海江砍了一擔上好的干柴,累的滿頭大汗的他坐在旁邊的石頭地上,用衣袖搽了搽臉上的汗水,心里盤算著這一擔柴要是明天挑到街上那還不要賣個二三十文錢呢!看看日頭已經(jīng)落到了山埡口,估摸再過個把時辰天可就黑了,他不敢再歇,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還是快點回家去哦!明天把這擔柴賣了也好買幾斤肉打打牙祭?!彼幻孀匝宰哉Z的說著,將那擔柴挑在肩上,邁開大步在山間的青石小徑上左盤右旋的走著,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黑了,將柴擔子放在門口,然后從口袋里掏出鑰匙將門來開了,又將那柴也挑進來放在堂屋里。這才用衣袖搽了搽汗。
周海江在十歲那一年,旁晚放學回家就發(fā)現(xiàn)父母都不在家,當時他還以為父母可能是去走親戚了,可是一直等了好久,父母再也沒出現(xiàn)過,如今已經(jīng)十年過去了,周海江已經(jīng)習慣了一個人生活,但是尋找父母的念頭從來沒有忘記,這十年來,全鎮(zhèn)子的人,認識的不認識的,他都問遍了,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父母去了哪里,唯一的線索就是隔壁林阿伯,說當天中午看見他父母,坐了一輛馬車向鎮(zhèn)子上去了。
周海江后來在鎮(zhèn)子上四處打聽,有沒有人看見過一輛馬車,可是鎮(zhèn)子上的人都說不知道,這讓周海江一次又一次陷入悲傷中。
周海江走去廚房下了一碗面條獨自坐在堂屋的桌子前吃,門外林阿伯走了過來:“海江!”
周海江忙站起身迎著出來:“林伯伯,吃飯了也未,我下的面條,一起吃點吧?!?p> 林啊伯今天和往日有些不同,臉上很詭異的表情,邁步就往屋里來,走至屋里的正堂上坐了,從懷里掏出一個陳舊的信封:“這是你爸媽當年臨走的時候交給我的,說是叫等你到二十歲的時候才能給你看,再過三天就是你的生日,我本想在你生日那天才給你的,可是.................................可是.....可是我必須現(xiàn)在就把這封信給你了?!绷职⒉茑嵵氐膶⒛切胚f了過來。
周海江聽說是父母給他的信,心情說不出的復雜,忙從林阿伯手里接過了信,急急的去撕開牛皮紙信封的口子,他急于想知道父母為什么不聲不響的就拋下他走了,這問題困擾了他十年,讓他睡不能安枕,食不能甘味,這封信里到底寫了什么,打開信或許就能知道父母失蹤之謎了。他不禁雙手有些顫抖起來,好不容易將信封口撕開,從里抽出一張折疊的信紙,忙展開來看,偌大的一張信紙上只寫了一首七言詩,除此之外再無別的字了,這使得周海江好生失望,雖然如此,這是唯一的線索,便去看那詩:天門劍影中秋賞,家去豕兮國去框。
草下林泉臣自葬,大錢小錢劍中藏。
周海江來來回回把詩句讀了十幾便,還是不解其中之意,便抬頭來看林阿伯,想要問問他,可是抬頭來看時,林阿伯已經(jīng)不在門口,他便忙出門往隔壁林阿伯家來,剛走到林阿伯家門首,只見林阿伯的兒子兒媳都在堂屋內(nèi)坐著吃飯。周海江賠下笑臉:“林大哥,林大嫂,啊伯呢?”
林阿伯的兒子名叫林貴福,一慣的喜歡開人玩笑,這時候見周海江來問他父親,也沒心思跟他開玩笑,一面吃飯一面指著東邊耳房道:“剛才我見他從外面回來,就回屋里去了,你進去就是?!?p> 周海江邁步就往耳房內(nèi)走,剛一進屋,只見林阿伯臥在床上,床前油燈尚明,走近前看時好像是睡著了,周海江因急于想知道這信上詩句的意思,又且思量,剛才還和我說話,怎么會這么快就睡著了呢:“林阿伯!林阿伯!林阿伯!”周海江一連喊了十幾聲,林阿伯始終動也沒動彈一下,他自肚里尋思:常言道,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看來是林阿伯不想理我,可是我現(xiàn)在必須要問他這詩句是什么意思,他是唯一一個知情人啊。思量至此,卻是顧不得許多,緊走兩步上前去扯住林阿伯的手來搖了兩下,定睛看時,只見林阿伯的眼角有鮮血滲出,這一驚非小,忙用手去探他鼻息,卻是根本就沒有進的氣。
周海江見狀,忙大聲呼叫:“林大哥!林大哥,你快來,阿伯他死了!”
在堂屋吃飯的林貴福一聽這話,丟下碗筷,就沖了進來,走近前一探鼻息,也是吃了一驚,轉(zhuǎn)頭一把揪住周海江:“好你個周海江,為何害死我父親,剛才還是好好的人,就這么被你害死了,是何道理,我今日絕不與你干休!”林貴福說完啪啪就是兩個大耳剮子,打的周海江兩眼直冒金星:“林大哥,我也不知道阿伯是怎么就死了,你可不要冤枉好人啊。這真不是我干的?!敝芎=B忙分辨,可是林貴福哪里聽他分訴,定要拉他去見官,便叫妻子陳氏快去叫當村里正來,陳氏飛也似的就出去了,周海江被林貴福揪住,掙脫不開,心里害怕極了,腦子里嗡嗡作響,怎么就招來了這沒頭的官司,正在胡思亂想間,陳氏帶著里正,并十幾個年輕人,都來了,這里正姓陳,和林貴福的妻子是遠親,名叫陳克光,因其家私廣有,這里十幾里的良田都是他的產(chǎn)業(yè),故遠近都呼為陳大員外,陳員外見林貴福還揪著周海江,便吩咐叫他先放了手,然后來至堂屋上首早有莊客掇過一條板凳給他坐下,陳員外落了坐,將周海江叫至跟前,又把林貴福也叫至跟前:“林貴福,你怎么說周海江殺死了你爹,可有什么憑據(jù)么?”
林貴福撲通一聲就跪下了,雙手抱拳施禮:“里正大人,你可要為小民做主??!”
陳員外:“你慢慢說,有什么冤情盡管道來,若是周海江真殺了你爹,我定不饒他!”
周海江在一邊嚇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但是他沒有就跪下,只是雙手抱拳道:“里正大人,小人與林阿伯前日無冤近日無仇,為何要殺他呢,真的不關(guān)小人之事!”
陳員外:“你們不要急,一個一個慢慢說,林貴福,你先說說吧,是怎么回事?!?p> 林貴福:“小人父親,先前不知為何出去了,晚飯也不吃,去了不多時回來就自歸房中,我正自納悶,就見周海江這廝從外進來,問我父親,我說父親在屋里睡了,他便走入屋里去,結(jié)果不多時他就喊了起來,我進去看時父親已經(jīng)被他給害死了。里正大人您可要為我做主啊?!?p> 陳員外轉(zhuǎn)頭對周海江道:“他說的話可是事實?”
周海江:“林阿伯……….,我?guī)兹詹灰娏职⒉鞠雭砗退麛⒃?,沒想到我進屋里來的時候林阿伯已經(jīng)死了。真是不干小人之事啊?!敝芎=鞠胝f出林阿伯送信一節(jié),因擔心書信落入官府之手,故而改口將林阿伯送信的事情都隱晦不提。又思量道:我現(xiàn)今無端的攤上這人命官司,卻是怎么了結(jié),若是懷中書信落入官府之手,就再也別想拿回來,不如且尋個所在將來先暫時藏過,待官司了結(jié)了再來尋也不遲。思量至此,便假裝說是要去解手,林貴福就道:“你小子別想阿假屎!借機逃竄!”
陳員外擺了擺手道:“現(xiàn)在還不能就說是他殺了你父親,待一會仵作來驗過了尸體,方有定論,且讓他去?!彪S即又派了一個莊客隨著周海江往后邊茅廁來,那莊客怕臭只站在茅廁外邊等著,周海江進得茅廁里來,先蹲下假裝解手,四處看了一回,見那茅廁屋頂苦不甚高,忙從懷里掏出信封,將來卷了,塞在一根檁子根下,用些墻土遮蓋了。藏好了信從廁所里出來,隨著莊客復來堂屋上等著,約莫等了兩個多時辰,眾人都有些困倦了,門外鈴鐺聲響,一個黑瘦漢子,提著小木箱子進來,先同陳員外施禮畢:“小人劉仵作,蒙知縣相公臺旨,差來勘驗尸首。敢問尸首在于何處?”
陳員外便站起身來回了一禮,親自領(lǐng)著仵作進了耳房來看,仵作上去先用銀針探喉,又檢驗了身上,填寫了尸單,對陳員外道:“銀針探喉變黑,死者是中了砒霜之毒而死,身上別無外傷。不知苦主是那一位?!?p> 林貴福便上前答應(yīng)了,仵作問道:“這死者想是你父親,不知生前可曾吃過什么東西來?!?p> 林貴福:“我父親是被周海江害死的,我父親先前出門,必定是去了他家,或許他在茶里下毒給我父親吃了,我父親回來睡倒在床上就死了,這小子又來查看死透也未?!?p> 仵作:“但凡人砒霜中毒,必定會大喊大叫,拼命掙扎,死狀極慘,蓋因腹中巨疼如火燒,難道死者回來后沒有掙扎喊叫嗎?”
林貴福只是搖頭說沒有,仵作:“這且先不管,馬上去周海江家里搜尋,說不定還能找到有毒的茶水,和沒用完的砒霜?!?p> 隨即眾人來至周還江的家里四處翻箱倒柜,廚房里的茶水,等器物都用銀針試過,并無見到有毒,眾人正準備要離開,忽然一個莊客指著水缸邊大叫:“這里有個紙包!”
眾人聽說,都圍過來看,周海江也吃了一驚,自己家水缸邊有個紙包,怎么自己不知道呢,是什么時候,被什么人放在此處的呢。
劉仵作上前蹲下身,從水缸邊摸出紙包,看時乃是一張白紙包著的,打開來看,卻是些白色粉末,用銀針一試,銀針頃刻就發(fā)黑了,正是砒霜。
林貴福忙叫起屈來:“里正大人,現(xiàn)今,眼見得未曾用完的毒藥也找到了,周海江謀殺我父親鐵證如山,眾人都是證見,您可要為我做主啊?!?p> 陳員外轉(zhuǎn)頭問周海江道:“這是何說?”
周海江一時語塞,心內(nèi)暗忖:若是我說這包砒霜是別人放在此處,斷然沒人肯信,且是越描越黑,不若就承認了毒藥是我買來藥老鼠的。:“這包砒霜是小人買來毒老鼠的,難道我家有點毒老鼠的藥,就是殺人犯嗎?這藥是鎮(zhèn)上藥鋪里買的,說起來藥鋪也有砒霜,那豈不是藥鋪掌柜也是殺人犯?!?p> 陳員外:“你們各說各有理,我也不與你爭執(zhí),且都去縣里,知縣相公自有明斷!”
林貴福大叫道:“里正大人,先用繩子把這小子捆了,免得他趁機溜走!”
周海江道:“我又沒殺人,為何要溜走,便同你去大堂上便是。倒不信知縣老爺會像你這么糊涂!”
眾人都勸道:“不要爭吵了,先弄些飯來吃過,等天色明亮便好起身?!?p> 林貴福遂吩咐渾家陳氏,去廚房做了一鍋米飯,還有些臘肉,將來同些土豆絲炒了一大盆子做下飯菜,招呼眾莊客吃,單獨給陳員外和劉仵作盛了一碗米飯,兩個煎雞蛋,在桌子邊同了劉仵作吃。
周海江也覺得有些肚子餓,從柜子里拿了一只碗去舀了一碗飯來吃,林貴福見了,便要上去奪下他的碗,被眾莊客攔住了,他兀自嘴里罵罵咧咧的。
鬧了這么一夜,眾人吃過了飯,坐在門前閑聊多時,漸漸的東方發(fā)白,晨雞高鳴,陳員外同了眾莊客,和林貴福、周海江,劉仵作,都往縣里來,一時間轟動了整個鎮(zhèn)子,從南門鎮(zhèn)龍頭村去縣城也就五十多里地,行至申牌時分,方才到,眾人徑投縣衙里來,這黃陵縣知縣大人姓王,為官十分清廉,但是有一件,滿縣的百姓無有不恨他的,說起這位王縣令,都是咬牙切齒,為何一個清官還這么招人恨呢,說起來話長了,這王縣令雖然是個清官不假,卻是一根筋,遇事喜歡主觀臆斷,前不久縣里開綢緞鋪的趙員外家失竊了,去縣里報了案,這王縣令便將緝捕盜賊的幾個都頭,觀察使臣,都叫了來,限令七日必須破案,不然便要嚴刑拷究,眾差人尋思卻是哪里去尋這賊人,七日轉(zhuǎn)眼便到了,一點影響全無,眾捕頭免不得挨了一頓板子,王知縣大罵眾捕頭無用,吃了午飯便出門微服私訪,你看他頭戴一頂瓜皮小帽,身穿短卦,下穿一雙布鞋,從縣衙后門出來,徑直往南門大街里轉(zhuǎn),正走間,剛好看見一個行商,正推著手推車,在那里賣布,這王縣令便上前盤問,他這布匹的來歷,其實這行商所賣的布匹,卻是有些來歷不正,乃是從盜匪手里低價買得,被王縣令一問,情知有些蹊蹺,便焦躁道:“你問什么,買便買,不買時,夾著屁眼滾蛋!”
王知縣討了一場沒趣,氣忿忿的回到縣衙,立時升堂,發(fā)下簽子,將那賣布的行商帶到,那行商,抬頭見這老爺正是剛才那個問話的老者,心里也是吃驚,又被他嚴刑烤打,熬刑不過,只得招道:不合低價買了來歷不明的布料。王知縣哪里肯依他如此說,只是一味的嚴刑烤打,要他供出一起偷盜的同伙來,這行商被打的急了,只得將平素關(guān)系不睦的張屠夫,攀出,說是同張屠戶一起去偷盜了趙員外家的緞匹。少不得又是一頓棍棒,隨后將二人放在門口站籠里,站了三天,也都是個死的了。
似此等案件數(shù)不勝數(shù),滿縣人無不恨這王縣令的,話休絮煩,當時眾人來至大堂上,仵作將了驗尸單遞上去王知縣看了,知縣隨即傳令升堂。
王縣令身穿官服頭戴尖尖帽,倒是應(yīng)了個尖老殼的名兒,說來也是好笑,清代的官帽卻是個尖頂?shù)模瑒e朝別代絕無僅有,閑話撇過書歸正傳,當時王縣令叫將一干人等帶到堂上,林貴福把先前的話說了一遍,王縣令又問了周海江,周海江只說不曾害死林啊伯,王縣令又看了驗尸單,將手中驚堂木一拍:“大膽刁民,周海江,快快從實招來,為何要殺死林中順!”
周海江只叫得苦,極力分辨,只是不肯認,王縣令大怒,喝道:“現(xiàn)今,毒藥在你家里搜出,還要抵賴?你一個砍柴賣的窮光蛋,家無三日存糧,怎么就舍得錢去買藥來毒老鼠,分明就是你先將林順中騙至家中,用砒霜下在茶里,誘哄死者吃下,然后死者回去以后,也還不放心,又去看他死了也未,如今鐵證如山,你還兀自巧言狡辯!我說的可是也不是!”
周海江嚇得直抖:“小人與林老伯無冤無仇,為何要殺他,請大人明鑒啊?!?p> 王縣令嘿嘿冷笑道:“你這頑皮賴骨,不動大刑量你不招!來呀給他上夾棍!”
兩邊皂吏,暴雷也似一聲答應(yīng):“嘖!”便將了夾棍來,套在了周海江的手上,兩邊有差人,將周海江按倒在地,只聽的夾棍咯咯咯直響,就這么一下子,周海江早疼的暈死了過去。
旁邊站著的刑名師爺胡直,看不下去了,便上前在王知縣耳朵邊說了幾句什么,王知縣點了點頭,便退了堂,先將周海江下在了死囚牢里不表。
卻說著周海江的母親有個表姐姓茍,茍氏生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寧國遠,二兒子寧國途,寧國遠又生寧得發(fā),寧得發(fā)之子寧甫、寧文又生寧三子、寧三子又生寧樹。寧國途生寧得升,這寧得升娶妻霍氏,寧得升又生寧赦、寧拯,這寧拯取妻王氏,這王氏正是縣令王公的侄女,繞了這么大個圈子,說起來,周海江和王縣令又還有八竿子打著的關(guān)系。
卻說周海江被下在了死牢里,這事情轟動了一個縣,滿縣人都當新聞來傳說,周海江的表姑姑茍老夫人這一日剛起床,就聽見丫鬟小燕在說這事,茍老夫人把丫鬟叫來細細的問了個備細,當時就吃了一驚,這周海江是他表姐唯一的一個兒子,現(xiàn)今遭了這大難,怎么得想個辦法周全他性命,想到此處,忙吩咐丫鬟小燕去把大兒子寧國遠,二兒子寧國途叫了進來,不多時寧國遠和寧國途都進來見禮,寧國途:“母親,有何事吩咐么?”
茍老夫人一邊墜淚,說道:“我剛才聽小燕說,周海江被下在了死囚牢里,這孩子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可是個乖巧董事的,若是說他殺人我斷然不信,定是吃了屈官司,你們兩個看在我的面上怎么也得想辦法周全周全他的性命,不然我表姐就這么一根獨苗,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豈不是斷了香火!”
寧國遠:“娘,不是我們不去管他,只是現(xiàn)今這個王縣令,是個出了名的活閻王,若是說先前的劉知縣只是貪錢,倒還好辦,到底這貪官只是要錢,可是這王縣令他是個不要錢,只要人命的主,就是沒罪的犯在他手里都別想活著出來,更何況,這周海江現(xiàn)在還攤上了人命官司,難!難!難!”
寧國途站在一邊也不言語,茍老夫人一邊墜淚,一面說道:“都是一代親,二代表,三代四代認不到,你們兩兄弟對周海江那有半點親戚的念頭在心里,有點事就只是說這些話,我算是白生了你們!哎…..?!?p> 茍老夫人一通的長吁短嘆,寧國遠兄弟二人見母親如此煩惱,于心不忍,寧國遠便說道:“母親大人不要心憂,即是您老一定要救他時,我也有個主意了,國途兄弟的孫媳婦正是這王知縣的侄女,何不就這層關(guān)系上,去走走!”
茍老夫人聞言立時收了淚說道:“可是寧拯之妻王氏?”
寧國途:“正是,此事既然如此,不勞母親大人費心,我這就出去讓寧拯帶一千兩銀子的票,去縣衙里走一趟,也只能是謀事在人,成事看天了,這王知縣不比別的官吏!”
茍老夫人:“我兒快去辦來,即便救不得他性命,那也是他命里該災!我這這個做表姑的盡心了?!?p> 話休絮煩,寧國途同哥哥從母親房里出來,至前面正堂上,隨即將寧拯叫了來,將這事情說了,寧拯便去管家處支了一千兩銀子的票,立時奔著縣衙來,至縣衙后門,門子認得寧拯,進去通稟過了,王縣令叫門子把寧拯引至后面花廳里相見,寧拯見了王縣令,行禮畢就下首落了座,正待開言,王縣令道:“侄女婿!今年京城正是大考,現(xiàn)如今五月末了,你何時動身上京城去???”
寧拯:“孩兒也在思量此事,正不知道何時起身,欲待過了六月在起身呢!”
王縣令:“哎,那可不行,從此地去京城千里之遙,你若是過了六月才起身,豈不是要誤了考試之期,那可就要再等三年呢!早早動身要緊!”
寧拯:“叔父說的極是的了!小侄今日來還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王縣令聽了這話,把臉一沉,已經(jīng)猜到了八九分,定是來給某人說情的,這是王縣令最痛恨之事,但是礙于親戚的面上還是沒有就發(fā)飆:“哦,賢侄有何事?”
寧拯:“我又一個遠親,叫做周海江,此人一向奉公守法,且是老成持重,斷不會做出殺人的事來,我想這其中定有冤情,還望叔父看在小侄面上,替他伸冤則個!”
王縣令聽了沒說話,只是端起茶碗來左手去把碗蓋子揭起在上面撥了三撥,原來這是衙門里送客的暗號,旁邊師爺胡直見了,走上來稟道:“老爺!剛才王觀察說有重大案情要向您稟報,我已經(jīng)讓他在書房里等候著了?!?p> 王縣令:“賢侄啊,有什么事改日在議,我有些公事要去料理料理!”
寧拯當然清楚這是在下逐客令了,忙起身行禮了,從衣袖里將那一千兩銀子的票遞了上來:“這是小侄夫妻兩的一點心意,萬望叔父笑納?!?p> 王縣令見如此說,欲待不收,又撇不過侄女的面子,只得收了,隨即打發(fā)師爺胡直將寧拯送出了衙門不表。
卻說王縣令送走了侄女婿,看著這一千兩的銀票,心里暗思:“這周海江必定殺人是真的,若是他沒殺人,干嘛會讓拯兒送銀子來!”王縣令越想越氣,立即叫傳令升堂。
卻說林貴福因為要打官司,所以并未回龍頭村去,只是在衙門外的一間小客棧里住了下來,前日因王知縣沒有判決就退堂了,心里一直有些不放心,時常來衙門口懸望,王知縣升堂的時候他正在衙門外,差人立時傳出話來,讓他進去。
王知縣命差人將周海江帶上堂來,兩邊衙役高喊堂威,周海江心里害怕極了,你想,他一個鄉(xiāng)下人,見了知縣大人,又是盛怒之下,那有不害怕的道理呢?就是林貴福也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兩個跪在堂下,只是不住的發(fā)抖,又被這些衙役:“威武!威武!……..?!钡囊煌ê昂?,更是嚇得要死,王知縣將驚堂木一拍:“大膽周海江,你是如何害死了林順中,快快如實招來,免至皮肉受苦!”
周海江忙叩頭道:“青天大老爺,小民可是個良民啊,從來不做違法的事,怎么會去殺人呢,林老伯真不是我害死的?!?p> 王縣令:“人既然不是你害死的,為何毒藥卻在你家中搜出,還敢巧言狡辯?”
林貴福:“大人,你要為小民做主啊,周海江這個人面獸心的東西,請大人判他的五馬分尸!”
王知縣把驚堂木一拍:“林貴福,我沒問你話,你為何咆哮公堂,怎么判案自有朝廷律法,豈是你說怎么判就怎么判!來人啊,掌嘴十下以警效尤!”
兩個皂吏暴雷也似答應(yīng)一聲:“喳!”然后走上前來,左右架住林貴福的胳膊,左邊的皂吏抄起一塊板子,這板子一尺五寸長短,寬有二寸,只見這皂吏拿起板子對著林貴福的嘴巴,拍拍拍就打了十下,打得林貴福嘴唇也破了,鮮血直流,跪在一邊再不敢則聲。
周海江暗暗好笑,心說:你害得我吃人命官司,今日叫你也嘗嘗受刑罰的滋味!
王縣令:“本官的耐心是有限的,周海江!如今鐵證如山,你還不招嗎?”
周海江:“大人,小民委實不曾殺人,您叫我招什么?”
王縣令大怒:“我本不愿動刑,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狗坐轎子不服抬舉!”
周海江聽王知縣如此說,料想是要上刑,思量那夾棍端的厲害,若是執(zhí)意抗拒,不要說什么昭雪,早就被他折磨死了,自己一死,還不是他說什么是什么嗎。忙陪笑道:“王大人,您不要生氣嘛,你聽我慢慢給您說?!?p> 王縣令正待要動刑,忽然看見周海江嬉皮笑臉的,心里暗思,這小子要耍什么花樣,我且聽他說什么:“恩,你現(xiàn)在想通了吧,早早招了,免受皮肉之苦!”
周海江:“大人說的是,既然大人認為這林老伯是我殺的,但凡殺人就要有殺人動機,請問我的殺人動機是什么呢?”
王縣令被周海江這么一問,思量了片刻說道:“你的殺人動機是什么?莫不是你借了他的錢,他來催債,然后你和他口角爭執(zhí)起來,遂懷恨在心,誘騙至家,暗中將毒藥下在茶里毒殺了被害人?!?p> 周海江:“哈哈大人的想象力可真是豐富,試想我獨身一人,又無家室拖累,又不賭博,又不好吃酒,又無姘頭,每日砍柴賣,只是維持三餐之費,我去借錢做什么?再者我要是和林老伯吵架爭執(zhí),他兒子林貴福豈有不知的,大人可問林貴福,我向日可有和他父親爭執(zhí)過?”
王縣令:“林貴福,你可曾見周海江和你父親有爭吵過么?”
林貴福因嘴巴被打的唇口都破了,有些口齒不清的道:“沒有!”
周海江:“大人,我沒有殺人動機,為何會殺林老伯呢?”
王縣令把驚堂木一拍,大喝道:“放肆,是我審你,還是你審我!本官就是問你為何要殺林順中,你倒問起我來了。不要跟我巧言狡辯,老老實實的說出殺害林順中的經(jīng)過,動機,不然,叫你吃一頓木須肉!”
周海江笑道:“木須肉是個什么味道,小人還未曾嘗過呢!”
王縣令嘿嘿冷笑道:“既然你沒嘗過,那我就叫你嘗嘗!”隨即這王縣令便命上夾棍,這一通夾棍,直夾得周海江幾遍暈死了過去,旁邊師爺胡直忙上前對王縣令說了幾句什么話,王縣令:“周海江,你還不肯招么?”
周海江,被皂吏用一碗冷水潑醒,聽見王知縣問他,勉強睜開眼睛:“你這狗官,就是我十世的對頭,如此給你剖析的明白,可是你抵死要我認做殺人犯,也罷!既然如此,還有什么招盡管一發(fā)使出來,小爺我死則死矣,要我屈招,門也沒有!哈哈哈:
爺爺生來膽氣豪,天門山下把柴挑。
豈知遇著王八蛋,犯由牌上將名標!”
王知縣氣極:“你罵誰是王八蛋呢?”
一個都頭忙說道:“大人,他見你姓王,所以就罵您是王八蛋呢!”
王縣令:“大膽!大膽,真正氣死我耶!”
周海江哈哈大笑又說道:
“筍子尖老殼,上床就睡著。
噗鼾響如雷,夢話不停說。哈哈哈哈!”
王縣令問眾人道:“這小子說什么呢,這啥意思?”
旁邊胡師爺?shù)溃骸按笕?,他見你頭上戴的這官帽上面是個尖尖的,所以就罵您是尖老殼,意思就是說您老婆偷人!”
王縣令大怒指著周海江道:“你為何罵我老婆偷人!我老婆何曾偷人來?”
周海江哈哈大笑起來:“你老婆偷的就是我,哈哈哈!”
堂上眾人都跟著哄笑起來,王知縣氣壞了,大聲喝道:“把這小子押進站籠里去,不信站不死他!”
皂吏走來,將周海江押進衙門口前面的站籠里關(guān)了,卻說這站籠又稱為立枷,它上面窄,下面寬,寬的一端觸地?;\上有口卡住囚犯頸部,晝夜站立,不管你身體多強健,進這籠子站不上三天,也是死了的,若是有使錢的,就在犯人腳下墊個磚頭等物,那要是沒使錢,進這籠子不消三日,保管見閻王,更有那獄卒得了錢謀人性命的,先將套定卡住犯人脖子,然后再撤出腳下墊物,致囚犯懸空窒息而死。這站籠常用于,未被判死刑的犯人,只要當官的要這犯人死,便送進站籠里來,站死后,便批下一個受刑不過病死的文案具結(jié)了事。
犯人只能站不能坐,因這站籠也有長有短,若是一個八尺高的漢子,被放進一個九尺高的站籠,若是不使錢時,不消半日就懸空斷氣了,若是一個六尺高的囚犯被放進一個五尺高的站籠里,囚犯在里邊站不直,只能稍微屈腿勉強支撐,囚犯家屬若肯花錢賄賂獄吏,獄卒便將個板凳遞進去,使其半坐休息,也能茍延殘喘,多活幾日。
卻說周海江被皂吏從里邊架著出來,交給門口獄卒,那獄卒見周海江身長七尺三寸,便把來安置在旁邊一個八尺高的站籠內(nèi),將脖子在上面卡住,手也卡住了,然后把腳底下墊著的磚頭往外就抽,這才剛抽出來,周海江身體懸空,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子不住的往下滾,這時候旁邊轉(zhuǎn)過一個白面漢子,身穿一領(lǐng)蜀錦團花長袍,上前對獄卒施禮道:“官長,借一步說話!”
獄卒當然明白,拱了拱手:“員外有何事但說無妨!”
卻說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寧拯,他見周海江上了站籠,沒奈何只得來找獄卒,寧拯從衣袖里摸出一張五百兩銀子的票,塞進了獄卒的手里:“周海江的性命萬望大哥周全則個!若是能救得他性命,還有重謝!”
獄卒點了點頭,將銀票揣進了懷里,寧拯:“差爺,可借一步說話么?”
這獄卒對旁邊另外兩個獄卒道:“哥幾個幫忙關(guān)照一下,我和這為相公去對門茶坊里坐一坐就來?!?p> 那兩個獄卒會意,都道:“三哥盡管去就是,這里自有我等支應(yīng)?!?p> 不說那獄卒跟著寧拯去了對門茶坊,卻說周海江被吊在站籠里感覺身子都被拉長了,喉嚨要斷氣的感覺,卻是開口不得,這時候林貴福卻從衙門里出來,指著周海江罵道:“縣太爺說了,不會讓你活過今晚,小子,你是活該!”
周海江雖然聽見林貴福在邊上罵他,卻因為被吊在站籠里,開口不得,只能隨他罵,只是不明白,為什么林阿伯會突然就死了,為什么林貴福一定要說是自己害死的呢,有這么多疑問在腦海里打轉(zhuǎn),周海江覺的心里很憋屈,現(xiàn)如今性命危在旦夕,看樣子是活不到明天了。
林貴福在一邊亂罵了一會兒,被守衛(wèi)的獄卒給轟走了,不多時幾個都頭從里邊出來,都指著周海江道:“你小子膽子還真不小,敢在大堂上罵知縣老爺!”
周海江也不管他們,自閉著眼睛,這時候脖子感覺都要斷了一樣,疼的不得了,真是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