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熟悉的聲音甫一傳來,首先被震撼的不是那兩個馬賊,而是汪延杰與段青嵐,但二者內(nèi)心感受截然相反,前者驚嚇,后者驚喜。
“羅學(xué)兄……”元氣幾近耗盡的段青嵐提起最后一絲元氣,以肘尖格擋開馬賊抓來的大手,手掌順其小臂一捋而下,擰住馬賊的指掌用力一掰,咔嚓脆響聲中,竟生生拗?jǐn)嗳种浮?p> 那馬賊大意之下竟被斷指,暴跳如雷執(zhí)槍狠狠捅向段青嵐大腿。段青嵐一擊得手已是油盡燈枯,再無力躲閃,眼睜睜看著槍尖扎來……
咻——
一道尖銳厲嘯驟響,馬賊如遭雷殛,槍刺到一半便再遞不出去,渾身劇顫,嘭地栽下馬來,腦袋距離段青嵐不過數(shù)尺,脖頸上直直插著的白色箭翎兀自急劇顫動。
汪延杰與另一馬賊皆被這一箭所驚,自各勒馬急避。但見沙丘上一騎飛馳而下,身后卷起一股煙塵。馬上騎士左右開弓,一箭將另一馬賊射離馬鞍,重重摔落。再一箭直取汪延杰面門,射速又急又快,分別射向兩個不同方向的箭矢卻幾乎不分先后。
汪延杰五指張開,掌心涌出一團白色光罩,鏗地將箭矢彈飛。
“元力護盾是吧?你再試試這一箭!”羅霄朗聲大笑,手一動箭矢在手,引弓而射,一閃而逝的箭鏃部位,白光耀目。
蓬!箭鏃與護盾相撞,如同重錘擊打鐵砧,白光四濺,元力護盾片片碎裂。箭矢余勢猶勁,洞穿汪延杰胸肺,更將其撞飛落馬。
三箭三殺,不管四階五階,在堪比偽靈器的氣爆箭面前,都是靶子。
羅霄也不去理會如同蠕蟲一樣在地上掙扎蠕動的汪延杰,徑直策騎來到段青嵐眼前,低頭道:“你怎么樣?”
段青嵐已經(jīng)被羅霄的雷霆殺技驚呆了,這三人任誰的實力都不在她之下,汪延杰更是強過她許多,可就在眨眼間——她真的就是眨了幾下眼,這三個在她眼里幾乎不可戰(zhàn)勝的敵人就躺了一地……
他怎么會這么強?他不是只有身法厲害么?
上下掃了眼段青嵐,羅霄牽過一匹馬,道:“既然沒事,上馬,帶路。”
段青嵐這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掩面悲泣:“羅學(xué)兄……你來晚來,嗚嗚……他們都死了,只剩下我,還有你……”
聽完段青嵐哭訴他們遭受伏擊的經(jīng)過,以及汪延杰的背叛,羅霄臉色漸沉,把大弓插回弓囊,拔出百煉刀,翻身下馬,大步朝汪延杰走去。
羅霄還沒走到這家伙跟前,臉色突然變了,他慢慢彎下腰,從地上拾起一塊黑色牌子,再走幾步,彎下腰,又拾起一塊黑牌。
羅霄看著手里的黑牌,眼神變得非常奇怪,緩緩收起刀,一手執(zhí)一牌,輕輕互擊,發(fā)出嗒嗒之聲。
汪延杰原本正奮力爬行,聽到身后傳來的聲音,渾身劇震,停止掙扎,吃力翻過身,沖羅霄呲牙一笑:“還是被你發(fā)現(xiàn)了……咳咳……沒錯,我知道你在峽谷憩息點時要從尸體上翻找的是什么,我提前拿走了……咳咳咳,本以為可以讓王教習(xí)拿下你……沒想到……咳咳、所有人都沒想到,你那么強……”
羅霄扭頭看向蹣跚跟來的段青嵐:“你也有這樣一塊牌子對吧?”
段青嵐默默望著羅霄,沒有說話,只是緩緩從懷中取出一塊黑牌。
羅霄長長吐出一口氣:“這么說來,我的猜測沒錯了,這支所謂的易水偵察小隊的所有成員,全、是、密、子!”
羅霄手里的黑牌,赫然便是密子牌,除了牌號不一樣,形式與羅霄當(dāng)初扔在譚六尸體上的那塊密子牌一模一樣。
這一刻,既使沒有拷問,羅霄也已觸摸到部分真相。
他們這支所謂易水偵察小隊,全體成員都是密子,而且都是外圍密子,也就是那種可以隨時犧牲的棄子。所以,他們被放棄了。至于王重,密子的嫌疑也非常大,但絕對份量不輕,只是為何要犧牲這樣一位高級密子,尚不得而知。
現(xiàn)在,羅霄只想知曉一點:為什么?
“為什么?”羅霄如是問汪延杰。
汪延杰按著胸膛傷口,竭力調(diào)集元氣壓制傷勢,一臉苦澀搖頭:“我真的不知道……你知道的,像我們這樣的外圍成員,只管配合執(zhí)行,沒有知情權(quán)。我唯一能告訴你的就是我的猜測,我估計是上頭與舞陽國的密子營達(dá)成了什么交易,需要犧牲一批人——以前這樣的事也不是沒發(fā)生過。我只是有點想不通,犧牲一批沒什么培養(yǎng)價值的紅帶弟子還好說,可是連我這樣的黑帶弟子都能幸免,為何你卻上了黑名單?”
羅霄淡然一笑,他當(dāng)然明白是為什么,他屢屢拒絕并回避上頭的約見,很明顯是想脫離組織掌控,不滅他滅誰?汪延杰所說的其實跟羅霄猜測的差不多,不過他需要的是真相而不僅僅是疑似真相,皺眉道:“那誰有可能知道?使者?”
說了一大段話的汪延杰顯然很吃力,一邊嗆咳一邊點頭。
羅霄抬眼望著沙塵迷霧的遠(yuǎn)方,聲音低沉道:“我要走了,你也要走了,還有什么遺言么?”
汪延杰渾身一顫,他當(dāng)然明白“走”的意思,一臉絕望的汪延杰嘶聲道:“能最后問你一個問題么?”
“你說?!?p> “你是第幾期?”
這話沒頭沒尾,但羅霄卻明白了,他輕聲道:“第十二期?!?p> “哈、咳咳咳……”汪延杰一笑便嗆出血沫,他卻仍使勁地笑,“我、我、終于有一樣比你強了……我是第十期……”
“學(xué)兄,好走?!绷_霄面無表情,正待動手。
汪延杰突然急促道:“我還有一個重要情況……”他突然一陣劇烈嗆咳,聲音陡然轉(zhuǎn)低,不湊近難以聽清。
羅霄上前數(shù)步,做勢俯下身子,卻見汪延杰眼神一狠,壓在肋下的手掌一翻,劍芒閃爍——
羅霄嘴角勾起一抹譏誚,手里兩塊黑牌疾如閃電,一削汪延杰手腕,一擊其咽喉。
嚓!斷掌飛起,血光迸射。
汪延杰剛來得及慘嚎一聲,就被切進脖頸的黑牌生生截斷。
“居然還是件偽靈器?!绷_霄抬腳隨意一掃,將斷掌與短劍一同踢給段青嵐,“收起來吧,算是這家伙補償給你的?!?p> 段青嵐臉上的狂喜連泥塵都掩不住,雙膝跪地,渾然不顧猙獰的斷掌,使勁掰開蒼白的手指,將短劍緊緊抓在手里——偽靈器??!能破防玄武士的獨門煉器,其價值超過她以前所接觸過的任何修煉資源,她活了十七年,頭一回拿到這么貴重的東西。
羅霄把這些黑牌拭凈收起,或許以后會有用。
身后傳來段青嵐急促的聲音:“現(xiàn)在,只剩下我們了,趕緊走吧,要不等狂沙盜發(fā)現(xiàn)不妙追上來就糟了?!?p> 羅霄翻身上馬,再把兩匹馱馬牽上,對段青嵐道:“馬賊的馬匹還有裝備、食物你都可以帶走,后會有期?!?p> 段青嵐驚愕看著羅霄提韁勒馬,調(diào)轉(zhuǎn)方向,與自己背道而馳,忍不住驚呼:“你、你不會是想……”
羅霄的聲音隨風(fēng)入耳:“如果我沒有能力,或許也會像你一樣默然離去,但既然我有能力,為什么不去尋找真相?真相就在數(shù)里之外,就等著我用刀箭撬開。更何況,還有人在等著我的腦袋,怎好讓人失望?哈哈哈!”
馬鞭脆響,絕塵而去。
只留下段青嵐呆立在風(fēng)沙中,直到前方騎影消失,不住喃喃:“瘋了!他一定瘋了!我、我要不要也跟著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