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床上躺了好些天,每天吃飯,看書,曬太陽,日子過的頹廢又糜懶,若是她能四處走動,便真的同以前混吃等死的生活一般無二了。偶爾她還有些晃神,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陸府還是林府。
林太傅這幾天似乎特別閑,每天都來這里待上大半天,今日快用午膳了,竟然還沒有來,林可安忍不住偏頭問道:“簪繡,爹爹今日為何沒來?”
簮繡正在繡手帕,聽了她的話頭也沒回,手中的動作不停,“今日陸大人來府里拜訪,正和老爺在書房議事呢,陸大人可真是有心,一回京便來看老爺?!?p> 林可安只覺呼吸一滯,腦袋嗡的一聲炸開,簪繡說的那么多再不入耳,只剩四個字在腦中叫囂,二哥來了。
阿冬接著說:“奴婢聽說陸大人回鄉(xiāng)時遇刺了?!?p> 什么!!
林可安瞬間炸了毛,激動地拉著阿冬的手問話,急得差點咬了舌頭,
“怎么回事,陸大人有沒有傷到哪里,嚴不嚴重。”
阿冬被她吼的渾身發(fā)毛,還是恭敬答道:“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想來陸大人身邊有那么多侍衛(wèi)護身,該是沒受傷,就算受傷了,也應(yīng)該傷的不重,否則就沒法來找老爺議事了?!?p> 林可安方才定了定心,回過神來,暗自丟臉,這么簡單的道理連阿冬都知道,自己竟然不明白,真是急昏了頭。
可是誰會刺殺二哥呢,幾道人臉在腦海里轉(zhuǎn)了轉(zhuǎn),最后停留在一張長相刻薄的臉上。
左相左盛,二哥這幾年勢頭很猛,已經(jīng)將刑部,工部握在手里,成了太子殿下的肱骨之臣,刑部錦衣衛(wèi)是一把鋒利的劍,工部像沾透了油的棉花,隨便一擠就能擠出油來。如今二哥只缺一點,兵權(quán)。
二哥為太子一黨,太子身后有皇后娘娘的母家鄭家,鄭家世代忠良,滿門皆是將門虎子,皇后娘娘的兩位兄長更是英勇善戰(zhàn),戰(zhàn)功顯赫,原本有一半兵權(quán)被他們牢牢握在手里。
然而鄭家門風極好,家教極嚴,兩位鄭將軍過于剛直,不知變通,如何能敵得過左相的腹黑老練。
這些年鄭家被左相架空,如今兩位將軍落得個一人戰(zhàn)死,一人守邊的結(jié)局,曾經(jīng)的京都第一大家早已是回不去了。
二哥倘若能將兵部攥在手里便是手中也握住了一半兵權(quán),真正能和左家平分秋色,比肩而立。
左家當然也知道利害,必定想盡辦法要除掉二哥這個眼中釘。
忽然轉(zhuǎn)念一想,千里送信,費盡心思真的只為送一支釵嗎,二哥不像是會做這種事的人啊,再說了,就算要送釵,為何阿松要那樣小心翼翼的,好像是怕什么人發(fā)現(xiàn),也許那支釵根本就是給太子殿下的,準確的說是釵里的信息要給太子殿下。
突然心里覺得十分內(nèi)疚,現(xiàn)在二哥應(yīng)該與左家爭的不可開交,高手過招,風云變幻,一毫一厘都能致人死地,她卻偏偏這時候死了,害得二哥分了神,棋差一招,十分費力的應(yīng)對著京里的風云變換。還害的他在京外遇刺了。
她這是臨死還要再拖累一下他,更可惡的是,她心里竟然還有一絲開心,情況危急,其實二哥可以稍微做做樣子,將她草草下葬的,但卻為她耽誤了這么多天。心中浮現(xiàn)一片暖意,二哥果然還是一直對她那么好。
可是她現(xiàn)在連床都下不了,一點也幫不上他。
林可安在屋里環(huán)視一圈,把目光落在正在不遠處的阿冬身上,她擺了擺手將她招了來,笑瞇瞇道:“阿冬,我這幾日眼睛有些疼,不想再看書了,你就打聽一些外面發(fā)生的事,講與我聽,為我解悶,好嗎?!?p> 阿冬一聽排著胸口道:“小姐放心,阿冬一定把耳朵豎的尖尖的,仔細打聽,一定不會讓您悶著?!?p> 阿冬雖然傻傻的,消息卻是挺靈通,幾乎每五句話里,就有一句林可安想了解的。這樣就很好了,也不能太難為人家一個小姑娘。
每日太傅都會來看她,她旁敲側(cè)擊,倒也是對朝堂中的事了解了七七八八。
不知是不是因為二哥要忙于她的葬禮延誤了戰(zhàn)機,太子一黨一直處于被動地位,兵部尚書還未到手,工部尚書又被彈劾貪污受賄,左相一黨步步緊逼,優(yōu)勢很是明顯。
兩天后,金鑾殿上,左相上書力薦兵部右侍郎李和官升尚書之位。
太子一黨被殺個錯手不及,這幾天他們一直解決工部這個難題,一邊又收集著左相屬意的幾個人的把柄,不想左相暗中屬意的竟然另有其人,太子黨人并無什么有力的證據(jù)阻止李和上位,幾人硬著頭皮打了反對票,皇上竟然將左相的上書壓了下來,稱容后再議。
林可安暗想,二哥支持太子,左相支持岐王,而皇上現(xiàn)在身體正是康健,定然不喜哪位皇子奪嫡勢盛,所以定不容忍左相一支獨大,大權(quán)獨攬,唯有二哥與左相相互牽制,朝堂局勢方才平穩(wěn)。
可是盡管得了皇上偏愛,左相這次占盡了先機,手段強硬,兵部勢在必得,太子一黨毫無還手之力。
正當所有人都以為塵埃落定之時,三天后,一則消息傳遍京城,眾人聞言皆是驚愕,其中就有林可安。
“阿冬你說什么,可是聽錯了,左相他,他...死了,怎么,怎么回事?”
林可安聽到阿冬的話,仿佛被雷劈了個外焦里嫩,這三日左相可謂占盡了上風,穩(wěn)操勝券,春風得意,誰知今日竟然聽到這樣一個哭笑不得的消息。
阿冬見她不信,急道:“千真萬確啊小姐,奴婢也不敢相信,可是外面都傳遍了,相府的白綢都已經(jīng)掛上了?!?p> 林可安手撐著下巴,“如此的話……”那可就太好了,擒賊先擒王,左相暴斃,皇上又明顯偏向太子,這一局的結(jié)果已是毫無懸念了。
林可安努力壓下心中狂喜,問道:“左相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從未聽說有什么不適,怎么會突然死了?”
阿冬壓低聲音道:“這幾天外面什么風言風語都有,據(jù)說是丞相大人吃了什么不適宜的東西,引發(fā)了舊疾,也有人說是相府出了叛徒?!?p> 想了半天,林可安還是覺得有些好笑,這位左相大人精明一世,竟然落下這樣一個糊涂死法,再上一步便是登天的橋,他卻偏偏這時候崴了腳。運氣這種事真真是不講道理。
果然兩天后,阿冬就告訴她,兵部尚書定下了,喚作齊允之,幾年前因得罪左相,被貶到一個破落小城,此人能干非常,幾年時間里竟把這座小城治理的繁華可比江南,被刑部尚書力薦,出任兵部尚書。
林可安長舒一口氣,縱然前路仍然兇險,至少現(xiàn)在是二哥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