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shù)日后,柳府之中。
“這個就是海神宮的邀請函嗎?”蘇小夜看著手上那塊平平無奇的金幣,自言自語道。這枚金幣是百曉樓送來的,正面是雕刻著兩條交錯的蛇,而背面則是一棵蒼天大樹。
“死咒之幣,不會錯了?!绷暮暾f,“只有不存在這個世界的船才能抵達海神宮,這是海神宮的祖師爺所留下的禁制,他是這個世間唯一完全掌握了逆命卷的人,創(chuàng)造出了這個神秘叵測的地方。這枚金幣就是海神宮的邀請券。”
“不存在這個世界的船?”蘇小夜聽不明白柳弈宏的意思。
“一艘由死人所構成的船,它受到了詛咒,永生都在海上航行,承載著其他人去往一些去不了的地方?!绷贽恼f:“苦海翻滾,永生承劫,固于宿命,不得解脫?!?p> “這枚金幣只有海神宮的宮主有嗎?”蘇小夜問。
“海神宮可以鑄造這種金幣,但是鑄造這種金幣需要一種特殊的資源,一種被詛咒之血污染過的金礦石。所以每十年才能有一批產出,不過時常有剩下的,全部都放在海神宮的宮門寶庫里,只有海神宮的宮主才擁有打開寶庫的鑰匙?!?p> 蘇小夜“哦”了一聲,金幣在他的手指上翻飛,最后收進了自己的口袋里。
“這一次海神宮之旅,我就不同祖師叔一同前往了,祖師叔切莫要記得多加小心?!绷暮暝偃诘?。
“放心吧,我會安全地把魂燈帶回來的。”蘇小夜點了點頭。
“那就有勞祖師叔了?!绷暮瓿K小夜一拜。
兩人就此別過后,蘇小夜便只身一人來到了港口。云夢鎮(zhèn)的海港此刻已經被封鎖了,海港上到處站著衛(wèi)兵,而除了衛(wèi)兵之外,平日里熱鬧的港口已是空無一人,還港口停泊著巨大的商船,桅桿上的旗幟被繩索纏繞著,巨大的鐵錨從甲板上墜落到海底。
蘇小夜還未抵達港口之時,就有衛(wèi)兵走上前來,說道,“您就是蘇大人吧,城主已經吩咐過了,船已經準備好了。”
衛(wèi)兵們認出了蘇小夜,這幾天他都在柳府,這些衛(wèi)兵們也都認得他。
“辛苦了?!碧K小夜說道,他的視野望去,看到了柳弈宏為他所準備的那艘船。船不大,并不適合出遠海,不過好處就是只需要一個人便可以驅動。
“蘇大人,需要人幫忙嗎?”衛(wèi)兵問道,他這是在討好蘇小夜。
但是蘇小夜卻搖了搖頭:“我一人便足矣?!?p> 他要去的地方,可不是普通人也能去的,因此拒絕了衛(wèi)兵們的好意。
小船在大海上漂泊了不知道多久,蘇小夜終于看到了大海的盡頭的異象。
風從海的盡頭卷來,墨色的云層從天端一點點蔓延,云層之間似乎有雷龍翻滾。在如黑墨般黏稠的濃云間的雷霆,把金色的電光刺向大海,天空中還透露出金色的焰光,那是從烏云的罅隙間透露出的霞光,就像是天端的烏云,于此刻熊熊燃燒。
在大海上,暴風雨是寒流和暖流交匯的結果,寒與暖的氣旋在云層之上的交織就會形成可怕的暴風雨。但是此刻,蘇小夜卻知道,眼前的這番景象,絕不是普通的海上暴雨可以解釋的。
因為他眼前的海已經開始結冰了,沿著他船的方向,他周圍的整片海域,冰層不斷地向前擴張,他的船行到此處已經沒有辦法再向前行進一步,所有的一切都被凍結,僅僅一炷香的時間不到,他周身的整片海域,都已經是堅固的寒冰。
蘇小夜這個時候,從衣服內取出了那一枚金幣,開口道:“千年之舟,帶我通向無根之地!”
海面下似乎傳來了轟隆的聲音,眼前的冰面正在裂開,一只白骨手從冰面上破冰而出,出現(xiàn)在了蘇小夜的面前。
蘇小夜將手中的金幣放在了白骨手上,白骨手緊緊一握,就重新潛回到了深海里。
而下一刻,有更多的冰面開始皸裂,破碎。
一艘巨大的船從海底下沖破冰面升到了還面上,冰冷的海水從甲板上流淌下來。
整艘船看上去破爛不堪,甚至發(fā)出了一股惡臭的腐朽木頭的味道,船身早已開了好幾個破洞,但是它就這樣浮在海上,沒有沉沒。
蘇小夜知道,這就是柳弈宏所說的千年舟了。
他縱身一躍便跳到了千年舟的甲板之上。
整個甲板上空蕩蕩的,只有一個披著蓑衣,帶著斗笠,根本看不清模樣的神秘人。
而蘇小夜試探著將神識探過去,卻就好像泥牛入海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蘇小夜開始好奇了,走上前去問道:“請問閣下怎么稱呼。”
“……”神秘人沒有回答。
蘇小夜又換了一個問題,“請問什么時候出發(fā)?”
“……”依舊換來了沉默。
蘇小夜還不死心,又問道:“為什么還不出發(fā)?”
“等人?!边@個時候,神秘人才開口說道,他的聲音就好像喉嚨被狗咬了一樣,嘶啞無比還帶有破音聲,但是聽得出來,似乎是一個老者。
說了這兩個字之后,蘇小夜不管問他什么問題,他都沒有再回答過了。
船就這般停在了冰面之上,不知道過了多久,蘇小夜睜開眼睛之時,天都已經黑了,才聽到一個聲音說道:“沒想到已經有人比我先行一步了?!?p> 蘇小夜向著甲板口望去,說話的是一個看上去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他穿著一身青灰色的長衣,長衣外是墨色的厚厚的大褂,長發(fā)披肩,腰間是一把樸實無華的黑鞘長劍,蘇小夜一眼竟看不出來他的修為。但是隱約間也能分辨得出,他是一名修真者。
不過想來也是,在這種地方,能遇到的也只有道友了。
年輕人伸手摸出一枚金幣,修長而又白皙的指尖輕輕一彈,金幣在空中劃出一道優(yōu)雅的弧線朝著神秘人飛去。神秘人伸出手,將金幣穩(wěn)穩(wěn)地抓入掌心,嘶啞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人已來齊,出發(fā)!”
船終于啟動了,眼前的冰川竟然在船啟動的一瞬間,全部都碎裂。
而大海上,突然彌漫起了濃濃的霧,完全看不清眼前的景物,也不知道船正在開往什么方向。蘇小夜的神識向著濃霧蔓延,卻感受到了一股灼傷的刺痛,趕緊收了回來。
“你是第一次來嗎?”年輕人看了一眼蘇小夜的動作,好奇地問道。
年輕人主動和蘇小夜搭話,蘇小夜總不能置之不理,便回答道,“正是?!?p> “這里的霧,是灼魂之霧,再強大的神識在霧中,也會被灼燒成灰燼?!蹦贻p人向蘇小夜扔出了一瓶丹藥。
“這是?”蘇小夜接過了丹藥,不解地問道。
“補神丹,可以修復受傷的神識?!蹦贻p人開口道。
蘇小夜倒出一枚丹藥,喂入口中,隨后再體內煉化。
一縷縷白色的涌向自己的神識,很快就講之前被灼傷的神識修復了。
“多謝?!碧K小夜由衷地向年輕人道謝,“不知道怎么稱呼?!?p> “我叫徐公山?!蹦贻p人反問道,“你呢?”
“蘇小夜?!碧K小夜如實地回答。
“原來你就是最近鬧出了不小事情的那個蘇小夜?!毙旃轿⑽⒁恍Φ溃骸安贿^這些宗門一樣如此,貪得無厭,做出這種行為也是意料之中?!?p> “聽徐兄所說,你好像不是宗門中人?!?p> “當然,我只是一介散修?!毙旃交卮鸬馈?p> “不知道徐兄來此處是為何?”蘇小夜繼續(xù)問。
“我是一名寫書的,游離四方,記錄一些有趣的事情。踏上修仙之路也是一個意外。不過心中的夢想仍在,生平愛好就是聽一些有趣的故事?!毙旃轿⑿χf道,“這一次坐千年舟,也是為了探尋千年舟背后的故事,我已經整合了不少的線索,但是還有一些拼圖未能湊齊,所以這一次也是冒昧問海神宮要了一枚幣。本以為海神宮的不會給我,但是結果倒是挺出乎意料的?!?p> 迷霧之中,什么事都干不了,蘇小夜倒是對徐公山好奇起來。
“千年舟的秘密?”
“不錯,所有人都知道這艘船被詛咒了,它被迫在這一片迷霧之海上航行。除了它之外,沒有任何人能只身踏足這片迷霧之海??赡阒浪鼮楹谓凶銮曛蹎幔俊?p> “意思是說,它已經在這里航行了一千年?”蘇小夜做出了一個猜測。
“我一開始也是這樣想的,覺得一千年應該是詛咒的期限,但是這只是我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的想法。事實上海神宮已經有三千年的歲月了,從海神宮門派建立之前,這艘船就已經存在與此,所以時間早已經超越了一千年的界限?!?p> “名字只說千年,一千年也是千年,九千九百九十九年也是千年,只要沒有上萬,那都是千年,三千多年有什么好奇怪的?!?p> “那巧了,我在上古神魔戰(zhàn)場找到了一塊石板,上面講了一個故事。說的是在遠古神魔戰(zhàn)爭時,有一群人不堪忍受戰(zhàn)爭的苦痛,便一起渡海逃離戰(zhàn)場,他們來到了海上,天空刮起大風,海上烏云密布,電閃雷鳴。四周的海面全部凍結,但是下一刻,一艘船從冰面下破冰而出!后面的故事因為年代過于久遠,已經沒有辦法考究了,你知道那個石板距今有多少年了嗎?”
“多少?”蘇小夜下意識地問道。
“五萬七千三百四十五年零六個月十二天?!边@一次說話的人不是徐公山,而是甲板上那個沙啞帶著破音的老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