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情激蕩,輕輕地喊了一聲:“我的山木庵啊,想死我了,我來看你來了!”
她真希望師父已經(jīng)住在茅庵中,BJ出差只是一個借口,但是茅庵門上的鐵將軍和上面的一層浮灰告訴她,師父不在終南山。
對此,她稍感失望,但來到師父隱居處的興奮沖淡了她的失望。
李璐在第一次從偉樵觀回到北龍,就已經(jīng)從林溪楓處配了一把劉宗伯茅庵的鑰匙,以顯示和師父的親密無間。
這時,鑰匙配上了用場,她打開房門,看著墻壁上懸掛的太上老君像和劉宗伯的雙親像,眼神中充滿了崇敬和熱愛。
她抽出靠墻掛著的寶劍,憑虛砍了兩下,嘴角蕩起了微笑,她將墻上掛著的洞簫也拿了下來,仔細用手撫摸了一回,卻舍不得用嘴去吹,又恭恭敬敬地將洞簫掛了回去。
桌上擺著的筆墨紙硯,上面已經(jīng)積了一層灰,她用毛巾輕輕地拭去,這讓她想起了師父初次見面時為她贈寫的詩句《贈李璐小友》,詩句的內(nèi)容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腦海中,詩稿也被她珍寶般地收藏了起來。
這時,她不覺輕輕地吟誦了起來:“梅園攜鶴振衣行,忽見茅篷瑞氣生。太乙山高一萬尺,不如李璐謁余情?!?p> 她陶醉了一小會兒,就勢躺在了劉宗伯的床上,往昔的一幕幕像過電一樣在她腦中回放,令她不能自已。
第二天,天氣寒冷,彤云密布,天降大雪。
李璐因雪生情,想起夏天劉宗伯談到的梅園,忽然來了興致,決定去梅園賞雪,趁機將最近所學(xué)的詩詞知識運用一下,也乘興來上一首詩,如果能迎來師父,要請師父好好品評品評。
李璐穿上軍大衣,出了茅庵,冒著漫天的飛雪,朝山上行去。
她每走一步,都希望眼前突然出現(xiàn)師父的身影,白玉簪挽頭,慈眉善目,臉膛紅潤,頜下一縷灰白胡須,一身長袍臨風(fēng)而動,充滿了飄逸灑脫,仿佛爽朗的笑聲在耳畔回蕩。
如果師父能在這時出現(xiàn),那該是上天多么地厚待自己呀!
在穿過松林時,李璐看到,一顆顆松樹的婆娑松枝上盡被積雪覆蓋,在天空中縱橫交錯地盤繞著,回旋著,蔚為奇觀。這種天然的雪雕作品,真勝過最優(yōu)秀的人類設(shè)計師。
李璐在山石上小心地走著,還是摔了兩跤,好在雪地上也不甚疼,爬起來繼續(xù)前行。
還沒走過松林,一股淡淡的幽香已經(jīng)傳入鼻息,令李璐精神為之一振。驚呼道:“梅花開了!”
她小跑著出了松林,一小片梅林展現(xiàn)在眼前,大約有十棵顆粗細不一的梅樹散布在半山坡上,圍成不規(guī)則一片,橫展疏影,豎傲蒼穹,迎風(fēng)伴雪,好不熱鬧。
更為難得地是,在大雪彌漫,天地間一片白茫茫的氛圍中,眾多梅樹上的朵朵梅花竟然頂雪而放,而且有黃、紅、白好幾個品種。
但見黃的尊貴、紅的艷麗、白的潔凈,在白雪飛舞中,各色交輝,為周圍增加了溫暖的色調(diào),使雪后的終南山有了一種別樣的韻味。
李璐想,這些梅樹都是師父親手栽種侍弄的,可以說是師父精神的象征,在她來的第二天就迎雪怒放,不正遂了夏天的心愿嗎?不也正說明她和師父的緣分嗎?想到這里,她心花怒放,激動地拿起手機拍個不停。
李璐又想起劉宗伯夏天所言:“等到隆冬時節(jié),成片的梅花一起開放,梅林傲雪,清香陣陣,對于修道所需真氣的獲取大有裨益?!彼耄合蛲诉@么長時間,終于見到這么美麗的景色。對于修煉真氣我是一知半解,但是借景抒情,賦詩一首,我卻比夏天時的水平強多了。對,就以眼前的景色為題,作詩一首吧!
李璐一邊欣賞著雪景,一邊構(gòu)思詩句。
朵朵雪花在她頭上飛舞,她注視著這些雪花,慢慢地這些雪花幻化做劉宗伯飄動的衣衫,幻化做劉宗伯的身影,在雪里梅林中修真養(yǎng)性,恍若得道的神仙。
她把自己想象成在雪中綻放的寒梅,和白雪零距離交流、親昵,融為一體,共同向周圍散發(fā)著美好的品質(zhì)和光輝。
人生如果能夠得到這樣美好的時刻,怎么還會在乎時光短暫,冰雪將融化,梅花將凋落呢?
想到這里,李璐再仔細推敲詩詞平仄和格律,一首詩作已經(jīng)應(yīng)運而生了。李璐吟道:
“《終南山賞雪與梅有感》
衣袂飛揚大雪紛,
寒梅點點更精神。
白頭山里何愁短,
已品甘瓊不羨春?!?p> 吟罷,她竟然也有些陶醉,仿佛真的是一個詩人,洋洋自得地哈哈大笑起來。
事后李璐回想起來,可能是這次雪中梅林探勝暴露了她的蹤跡,使得歹人發(fā)現(xiàn),在當(dāng)晚前來作案。
李璐躺在床上,回想著這兩天發(fā)生的一切,才發(fā)覺獨自一人跑到終南山太孟浪了。
終南山雖然是修真養(yǎng)性之所,充滿了適宜隱士修道的氣場,但對于一般人來說,也絕不是脫離塵世的終極樂土。她將它想象成遠離紅塵、沒有犯罪的超脫之地,那還是違背了哲學(xué)思想的矛盾辯證法的。
如果沒有林溪楓恰好趕來相救,這次遭遇會使她陷入萬劫不復(fù)的境地,終南山的美好也會一去不返。
太可怕了!
李璐想著想著,她頭部受傷部位劇烈地疼了起來,身體也感到寒冷,躲在被窩中瑟瑟發(fā)抖。
她受不了這種苦痛,忍不住輕聲呻吟起來。
林溪楓躺在凳子上本就沒有睡沉,一聽李璐動靜不對,趕忙起來,點上燈,問李璐怎么了。
李璐說嫌冷,林溪楓過來一摸她的額頭,滾燙滾燙,才知李璐發(fā)燒了。
他到終南山來的匆忙,根本沒有帶什么藥物,一問李璐,也沒有帶什么降溫的藥物,所以只好采取物理降溫的方法,用臉盆到屋外舀了滿滿一盆白雪,用白雪朝她額頭和手心上去冰。
冰了一會,效果不明顯,李璐仍然高燒不下,他發(fā)現(xiàn)李璐在被窩中抖得更加厲害了,牙齒咬得嘎嘣嘎嘣直響。
無奈,林溪楓想到了師父陳宮嗣,師父的兒子們十分孝順,一定在終南山給他準備了常用的藥物。為了使李璐得到及時救治,只有將她帶到師父那兒了。更何況,夏天時李璐和陸竹喧曾經(jīng)在陳宮嗣的房舍住過,師父也是熟悉的。
想到這兒,林溪楓和李璐一商量,李璐也就答應(yīng)了。
于是,林溪楓背起李璐,用軍大衣蓋在她頭上和身上,出了茅庵,小心翼翼地在風(fēng)雪中朝師父的住處走去。
山中的深夜有些怕人,陰森森的山林中仿佛藏著不可知的鬼魅似的,讓人恐懼。
李璐緊緊地摟著林溪楓的脖子,臉貼在他的背上,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林溪楓感受到李璐的驚恐,連忙出聲安慰她,平復(fù)她的情緒。
雪還在下,但林溪楓感覺下得小了一些,風(fēng)也沒有上半夜那么猛烈,但來時路上的腳印已經(jīng)被夜里的大雪完全蓋住。
他深一腳、淺一腳地下山上坡,天蒙蒙亮?xí)r才到達陳宮嗣的住處。
陳宮嗣已經(jīng)起床,在房側(cè)的松樹下站著張望,露出滿臉擔(dān)心的神色。他老遠就看見林溪楓背著一個人過來了,走近一看,才發(fā)現(xiàn)背的是李璐。
陳宮嗣發(fā)現(xiàn)李璐頭上有傷,一臉憔悴,連忙幫忙將李璐扶進屋,讓她躺在夏天時睡過的里屋床上。
聽了林溪楓的簡要敘述,陳宮嗣正好有子女給他準備的退燒藥,他一邊痛罵歹徒可惡,一邊拿出藥來給李璐吃了。
他知道林溪楓幾乎一夜沒睡,于是令他躺在外屋也休息休息。他自己一邊照看著李璐,一邊燒了姜湯給二人喝,驅(qū)趕二人體內(nèi)的寒氣。
然后,陳宮嗣就開始做早飯給二人吃。吃過早飯,林溪楓心中有事,不肯再休息,和師父說了一聲,就又出去尋找陸竹喧,同時,他也看看能不能發(fā)現(xiàn)昨天在劉道長茅庵作案的歹徒。
這時,雪已經(jīng)停了,林溪楓沿著白雪覆蓋的山坡小道向西行走,很快就走到了夏天在此居住的朋友蘇惟微的茅屋。
他發(fā)現(xiàn)茅屋的門開著,于是信步走過去,在敞開的門上敲了敲,聽到聲音,從屋中走出一個人來,個子瘦矮,身上穿著厚厚的棉襖,脖子上圍著白色的圍巾,手中拿著一個沾滿白雪的水盆。
林溪楓一看,卻是在此寄居的朋友王尚濤。
王尚濤一見林溪楓,將水盆放在屋內(nèi)的桌上,非常熱情地迎出來,和林溪楓擁抱在一起:“哎呀,哪陣風(fēng)把你這兄貴菌男吹來了,素敵大姐姐沒有同來嗎?”
林溪楓見到王尚濤,夏天時的溫暖記憶涌上心頭,用手捶著他的胸膛,對著他哈哈一笑:“過來看看老朋友!不要對我拽那些網(wǎng)文,我不懂的!”
“哈哈,那就改說普通話,你的女朋友怎么沒有和你同來?”
林溪楓心說,你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p> 他掩飾著尷尬道:“女朋友和她爸媽生氣了,離家出走,我現(xiàn)在也聯(lián)系不上她了,到這來找她呢!你既然這樣問我,這兩天自然也是沒有見到她了?”
“是嗎?這兩天我真沒有見過她。你那女朋友很典雅、很淑女的,怎么會離家出走呢?想不通?!蓖跎袧龘u著頭,詫異地道。
“女孩子的心思說變就變,誰知道呢?這兩天如果見到她,別忘了和我聯(lián)系?!?p> “我們是朋友,那是自然?!?p> “你剛才拿著水盆干什么?”林溪楓望著桌上的水盆,好奇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