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開生夫婦謙虛地笑了,辛曉彤道:“小川,你這孩子真會說話,把我們都夸暈了。竹喧這孩子也就是胡亂編的詞兒,哪能擔得上才女的稱號?”
王小川忙一臉認真地道:“我說真的,竹喧的才華比我強多了,我要好好向她學(xué)習?!?p> 陸竹喧對王小川睥睨而視,并不否認他說的話,一副挑釁的樣子,心想:“這么簡單的詞作,不信你看不懂我的意思,裝傻!”
王小川仿佛明白了陸竹喧的意思,又將手中的詞作仔細地看了一遍,開口道:“看了這闋詞,更加堅定了我當一個風騷客的信念。如果能漫步花叢中欣賞紫羅蘭,又拿著新作的竹笛,鼓奏而歌,當真是快樂之極了?!?p> 陸竹喧知道他故意胡攪蠻纏,冷哼了一聲:“風騷客需要風騷的情懷、風騷的韻味、風騷的才情,不是誰都能隨便做的。至少從你自己杜撰的《大同樂》詞中,我沒有看出這些東西。弄笛而歌,更需要音樂才華,不知你會吹笛子嗎?”
王小川被問住了,自己還真沒有這份雅興,也沒有這份音樂功夫,忙道:“不會,可以學(xué)呀,我回去就拜師學(xué)藝,回頭吹笛子給你聽?!?p> 陸竹喧嘴唇動了動,一副鄙夷的樣子,故意不搭他的話茬,以示拒絕。
王小川不以為意,又對著陸竹喧的詞作拍了一番馬屁,要求收藏,陸竹喧目的已經(jīng)達到,心情放松,由他將信箋折疊了裝入口袋中。
王小川一邊吃飯,一邊看著陸竹喧嬌艷美麗的容顏、雪白滑膩的脖項、楚楚動人的身段,想到她片刻之間上樓就寫出一首詞作來,真是難得的才女,比自己強多了,再回想起在醫(yī)學(xué)院禮堂中她美妙動聽的歌喉,心中不由暗嘆,這樣的才女,上哪找第二個去,更加產(chǎn)生了強烈的占有欲望。
王小川走后,陸竹喧上樓回房,躺倒在床上,思前想后,感到了巨大壓力。
一方面她對父親是否廉潔存有疑問,這是決定全家腰桿能不能挺直的問題;另外一方面,父親要保住官位,要提拔,正好有求于王小川家的社會關(guān)系。這是一個巨大的誘惑。
不但是父親,即使是母親,也會怦然心動。這兩個方面的問題會使得王小川家軟硬兼施,迫使父母親就范?,F(xiàn)在看父母親對王小川親熱袒護的神情,就可以一窺端倪。
父母親不支持她的選擇,就會使她和林溪楓的感情面臨危機,畢竟,父母親養(yǎng)了她二十多年,她要孝順報答父母親,不能不顧及他們的感受。
陸竹喧想著想著,陷入了苦惱之中,有些事兒,她無法直接明白地向林溪楓表達,她不會和林溪楓說:“我爸爸不夠廉潔,被那個“豆芽菜”王小川抓住了把柄,他用來威脅我爸爸,還利用他家的社會關(guān)系,拿官職引誘我爸爸,你看該怎么辦呢?”
如果說了這話,等于是承認父親腐敗了,給父親臉上抹黑了,污損父親的形象,她無法這樣和林溪楓商量,也說不出口,只能獨自忍受這份沉重的壓力。
她甚至還在想,父親真的因為腐敗問題面臨牢獄之災(zāi)的話,如果她的婚姻能夠挽救,那她是不惜犧牲自己的幸福也要挽救父親的,在她心中,愛情固然重要,父女親情更加重要。
但是,犧牲婚姻就能挽救和解決父親可能的腐敗問題嗎?顯然也是不現(xiàn)實的。如果真有腐敗問題,現(xiàn)在不出事,難以保證以后不會出事,到時弄個雞飛蛋打,豈不兩手空空,什么都沒有?
陸竹喧想到這里,眼淚呼喇一聲奪眶而出,在嬌嫩潔白的面頰上滾落,撲簌簌地滴到床上,打濕了繡有花鳥圖案的粉緞被褥。
再想想和林溪楓兩心相印的感情,心里隱隱地疼痛起來,她捂住了臉,淚水更加噴薄涌動,整個背脊劇烈地顫動著。
周日下午,陸竹喧回到學(xué)校。傍晚時分,她和林溪楓約好,到林溪楓處做客。
來到農(nóng)業(yè)廳家屬院,進入林溪楓家門,李春熱情地給她開了房門,林溪楓正在廚房炒菜,三居室小屋充滿了溫馨的氣息,看著林溪楓燦爛的笑容,陸竹喧郁積于心的煩惱突然之間都不知去向,心情立刻開朗起來。
吃過飯,看著表哥和陸竹喧在客廳中卿卿我我的樣子,李春不好意思在房間久呆,主動下去散步去了。
李春一邊下樓,一邊想著陸竹喧曼妙的身影,迷人的微笑,暗戀的人雖近在眼前,卻又遠在天邊,高不可攀,自己這只癩蛤蟆注定吃不到那么高貴的天鵝肉,只有徒自羨慕表哥的份兒,心中涌出一陣莫名的自卑和苦惱。
李春在書店雖然只干了兩三個月,已經(jīng)感到了深深的壓抑,而且看不到未來的前途和希望。單一乏悶的勞動已經(jīng)使他疲憊,屢次產(chǎn)生了離職的想法,只是想到是表哥林溪楓介紹的工作,表哥又給自己提供住處,一時不好意思向表哥提起。
在書店,一個月三五千元工資,什么時候能在城市買房、買車,找到自己心愛的女朋友呢?他急于成功,但越急于成功,越看不到通往成功的道路在何方,越是身在歧路,他越是心煩意亂,在心中埋下深深的自卑。
李春沿著濱河河岸向西走。河岸上的垂柳懶洋洋地垂著身子,一絲兒不動,疲憊于秋日的無風和悶熱。岸旁的路燈散發(fā)著淡黃色的光澤,燈影投射到河面上,在河水中閃著粼粼波光,仿佛一條條小金蛇在蜿蜒游動。
一陣悠揚的戲曲聲腔從遠處舒緩地飄來,仿佛一股清風襲來,使他萎靡不振的心情好轉(zhuǎn)起來。
他循著戲曲聲飄來的方向走去,遠遠看到河岸邊一個大的半圓形廣場,廣場上栽著些樹木花草,建有涼亭和石凳,供人們休閑娛樂。
廣場上聚集了不少人,或坐或站,個個悠閑自得,或光膀、或敞懷,或手持扇子來回扇動,或吃著水果納涼。時令正是“秋老虎”發(fā)威的時候,人們用這種簡單實用的方式在戶外消暑。
這群人都神情專注地圍著一個四角飛檐的精致涼亭,涼亭里坐著一些伴奏樂手,有的拉板胡,有的彈琵琶,有的奏古箏,有的吹嗩吶,有的鳴鑼擊鼓,鼓樂喧天,戲韻悠揚,正圍著一個沒有化妝的青年女子伴奏正酣。
那青年女子正在演唱一段京劇《貴妃醉酒》選段,聲音柔婉動人、細膩悠長,表演惟妙惟肖,卻是一段折子戲,把大家聽得忘我入迷。
這情景李春太熟悉了,他立刻想起了家中的父親李有志,父親也是吹拉彈奏樣樣精通,喜歡閑來無事的時候在村中拉拉唱唱,他小時候就是在父親熏陶下長大的,也能哼上幾句戲曲,一看到這場景,立刻產(chǎn)生天然的親切感。
這時,亭子里已經(jīng)換了一個男演員在演唱,大概五十來歲年紀,正在聲情并茂地演唱豫劇《我愛我爹.哭墳》一折,聲腔醇厚,感情真摯,圍觀的人群不斷地發(fā)出鼓掌喝彩聲。李春很快就被這個演員的唱腔和表演吸引住了,只聽這人唱道:
“我也是個人呀,我也有所需。
年輕人,老年人,心都那個一樣的。
一輩子沒有過開心滿意,
陽世間做人一回你說屈不屈呀?
我的那個妻呀妻。
怨只怨我娶了一個短命的妻。
我活的不得意,
死還死不起,
最害怕給孩兒們壞了名譽。
總這樣活下去有啥興趣,
一百年和一天內(nèi)容差不離?!?p> 李春聽得如醉如癡,心中更是產(chǎn)生了強烈的共鳴:是呀,整天這樣渾渾噩噩地活著,活一輩子和活一天有什么區(qū)別呢?如果人這一輩子沒有過開心快樂的時光,那這輩子活得就太憋屈了!
李春看著這個唱戲的老漢,越發(fā)想起了他的父親,母親早喪,父親把姊妹幾人拉扯大,非常不容易,這戲詞的內(nèi)容怎么就像給父親安排的呢?父親整天勞碌著,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又享過什么福呢?只是,父親卻從來沒有在自己面前唱過這段戲,怕是讓孩子們受到刺激吧!
李春再想想自己已經(jīng)快二十歲了,無錢、無權(quán)、無背景,高中畢業(yè)就出來闖蕩,至今毫無成就,也沒有真正地快樂過,喜歡的人又猶如月里嫦娥,可望而不可及,活到如今,也真是白活了!
耳邊傳來聽戲群眾的叫好聲和鼓掌聲,李春卻感到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出來。他急忙抽出身來,匆匆逃離了這個廣場。
他漫無目的地走出濱河河畔,想著剛才聽到的戲詞,腦子中突然浮出了家鄉(xiāng)舅舅林士詢的形象,平時十分威嚴正派,但背后竟然和許廣蘭發(fā)生不正當性關(guān)系,欲望之力如此巨大,真是令人感嘆。
再想想老光棍漢王學(xué)舉,經(jīng)常將妓女帶回家中嫖娼,到處吹噓玩了多少女人,不顧左右鄉(xiāng)鄰笑話,不也是為了發(fā)泄欲望嗎?這些對比讓他想到孤苦的爸爸李有志,心中更加不好受。
李春想著想著,心中的欲望更加像野草一樣吱吱地生長起來。他沿著一條長滿蒿草的小徑拐進一條狹窄的巷道,街上的路燈閃著昏黃的光,可見兩個老頭坐在街上光著膀子納涼敘話,旁邊伏著一條黃毛犬,歪著頭,嘴里吐著舌頭,肚子被熱浪蒸的一張一收地起伏著。
李春正走著,突然眼前一亮,一個長發(fā)美女的靚麗背影出現(xiàn)在前邊街道上,那女人仿佛注意到他,對他頗有好感,回過頭來向他深情地望了一眼,緩步拐進一條小巷子去了。那身影特別像陸竹喧,那么高挑、那么曼妙。
李春煩躁的心突然莫名地激動起來,一股壓抑不住的沖動在心頭騰起。他快步追了過去,跟著拐進了小巷子。
那女子不緩不急地在前面走著,偶爾會回頭看他一眼,甚至帶著些許的挑逗。
李春興奮不已,他感覺今晚要交桃花運,他也不急不緩地跟著女人前進。
大概走了四、五分鐘的光景,那女人停在了一家足療按摩店門前,對著他輕輕招手。
李春太需要發(fā)泄自己了,身體似乎被磁石吸住了一樣,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站在了女人對面。
當他在燈光下仔細審視女人的時候,發(fā)覺女人大概二十五六年紀,圓臉蛋、長頭發(fā),長得有三分像陸竹喧,但是沒有陸竹喧的氣質(zhì)和精神,也沒有陸竹喧的眼睛好看,沒有陸竹喧的水靈和白嫩,不過總體來說,是自己喜歡的類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