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為甚者,因為茅屋朝南而設(shè),窗戶向北,他們不知道陸竹喧從東邊過來要叫林溪楓了,王尚濤鬼使神差,這時嫌褲頭又臟又被汗水浸濕,直接將褲頭脫掉,毫不顧忌地在三個同性朋友面前要換衣服了,竟然連內(nèi)褲也不穿。
他大大咧咧地將褲頭脫掉,其他三人知道他性格粗獷,也只呵呵一笑,并不以為意。王尚濤正赤條條地在里屋外屋來回找褲頭,卻還沒有找到的光景,陸竹喧大駕光臨了。
四人熱烈的說話聲,將陸竹喧輕靈的腳步掩蓋。屋中的活躍氛圍也使陸竹喧疏于防范,直接來到了房門口,一只腳邁進門檻,正要張口說話,卻看到了令人不堪的一幕:王尚濤雙手快捷無倫地捂住了下體,迅速轉(zhuǎn)身向里屋跑去,兩片干癟的臀部被陸竹喧一覽無余。
室內(nèi)蘇惟微、何其眇立刻捂住了嘴,盡量克制著不笑出聲來,呵呵的笑聲仍然從嘴縫中傳了出來,林溪楓也咧開了嘴,微笑著看著陸竹喧。
陸竹喧羞紅了臉,急忙退了出去,“呸”地吐了一口吐沫,罵了一句:“流mang!”轉(zhuǎn)身就走。
屋內(nèi)壓抑的笑聲立刻爆發(fā)開來,聲震屋梁,陸竹喧可以想象他們笑得臉部變形的模樣,正自惱羞成怒,停下腳步思考如何應(yīng)對,忽然聽到屋內(nèi)王尚濤大聲道:“我以天地為屋,以茅篷為褲,你未經(jīng)允許,擅自偷窺我的褲子,還罵我流mang,豈非冤枉好人!”
語聲甫畢,屋內(nèi)立刻爆發(fā)出更大的狂笑聲和叫好聲,聲浪襲人。原來,西晉竹林七賢中的劉伶曾經(jīng)在屋中脫衣裸形,被人譏笑,他卻回應(yīng)說:“我以天地為棟宇,屋室為褲衣,諸君何為入我褲中?”一時引為佳話。
陸竹喧知道竹林七賢的故事,聽到王尚濤巧借劉伶的名言掩飾自己的丑陋行為,仿佛她倒是個犯錯誤的人,既好氣又好笑,站在房屋之側(cè)頭也不回地斥道:“哪有穿著褲子不拉褲子拉鏈的,還不是耍流mang?”
室內(nèi)立刻傳來回聲:“成天看人拉不拉褲子拉鏈,才是耍流mang,對不對,老林?”
王尚濤竟然搞起了同盟戰(zhàn)線,將林溪楓拉入了伙,用來孤立陸竹喧,室內(nèi)立刻又是一陣笑聲。
陸竹喧想,不能就這樣走了,一定要懲治懲治這些壞蛋,否則豈不是很沒有面子?
用什么法兒呢?她轉(zhuǎn)念一想,心中有了主意。正要采取行動,她看到林溪楓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門口,準備向自己走過來了,她向林溪楓擺了擺手,擠眉弄眼地示意他回到屋里去。
林溪楓雖然不知道陸竹喧什么意思,但知道她要搞惡作劇了,所以立刻裝作若無其事地返回房屋,和其他人又說起了話。
王尚濤已經(jīng)迅速地將短褲套到身上,見林溪楓又進來,舉起大拇指對他贊道:“重友輕色,夠哥們!”
林溪楓假意笑道:“常言道‘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何況女朋友乎?這才是魏晉之風(fēng)嘛!”
陸竹喧悄悄地走到山坡附近薅了幾把荒草,撿了數(shù)支枯柴,躡著腳步來到茅屋后面,將荒草卷在枯柴上,用隨身攜帶的打火機點著了,俯身躲在房屋窗戶之側(cè),害怕王尚濤衣服還沒有穿上,也不敢向屋里看,將火把對著窗戶,讓火把燃起的煙氣緩緩散入屋內(nèi)。一會兒功夫,室內(nèi)煙氣彌漫。
陸竹喧只聽室內(nèi)蘇惟微吃驚地說:“怎么回事,我沒有燒火,屋內(nèi)為何這么多煙呀?”
又聽何其眇的聲音笑著說道:“你們把美女得罪了,不是褲子被點著火了吧?”
陸竹喧心中暗笑,在窗外接口道:“對,我把你們的褲子點著了。”
頃刻間,四人驚慌失措,一窩蜂地從屋內(nèi)跑了出來查看情況,林溪楓手中掂了半桶水,蘇惟微雙手捧了半洗臉盆水,都想這玩笑似乎開的有點大。
他們繞到屋后,看到陸竹喧正高舉火把,對準了屋頂?shù)拿┎荩鲇贌隣?,見房頂并沒有燒著,他們才稍微放下心來。
陸竹喧用眼角的余光發(fā)現(xiàn)王尚濤已經(jīng)穿上了短褲,才敢面向他們,一本正經(jīng)地道:“王尚濤,你們四個人穿一條褲子,這褲子也太邪氣了吧!而且這褲子也太破舊了,我還是把它燒了吧!我明天就給你做一條新褲子送來,絕對比照你的身材去做,你看怎么樣?”
王尚濤舉手做投降狀,高聲叫道:“美女,美女,都是我的錯!這是蘇哥的房子,不是我的房子。你千萬別把蘇哥的房子給燒了,蓋一座茅屋需要到山下請山民蓋好幾天呢!更何況你把房子一燒,我們沒有地方住了?!币恢保餐撕瓣懼裥按蠼憬恪被蛘摺坝恪绷?。
“這不是你的褲子嗎?怎么又成房子了?是褲子我就燒,是房子我就不燒了。到底是褲子還是房子?”陸竹喧疾言厲色。
“是房子,是房子!”王尚濤忙不迭地說。
“既然是房子,到底誰是流mang?”陸竹喧不依不饒。
王尚濤偷眼看林溪楓、蘇惟微、何其眇等人,見他們在一旁咧嘴直笑,正猶豫間,陸竹喧作勢又要燒房子,王尚濤忙雙手作揖道:“我的姑奶奶喲,我是流mang,我是流mang!”
陸竹喧“啪”地一聲將火把扔到地上,笑道:“這可是你自己承認的,以后見了面,我就喊你流mang,可不許抵賴。”
王尚濤立刻搞笑地歪了歪嘴,笑嘻嘻地道:“我是流mang我怕誰!”
陸竹喧臉一繃,立刻彎腰要拾起柴火來,王尚濤忙道:“除了美女我怕誰!”
林溪楓等人早已笑得前仰后合,陸竹喧也咯咯咯地笑了起來,找回了面子,倍感得意。
林溪楓和陸竹喧在終南山比翼雙飛,練拳、學(xué)習(xí)古典文化、吟詩作對、拾柴做飯、散步、尋師訪友,真是優(yōu)哉游哉,不知時光之飛逝,一晃間一個星期已經(jīng)過去了。
由于山中信號不好,無法和外界保持電話聯(lián)系,他們都是通過手機短信和外界聯(lián)系或者出山購物時再和家中打電話。陸竹喧的父母本來要帶她和王小川家同去HLJ、吉林等地旅游,加深感情的,結(jié)果陸竹喧不辭而別,將父母氣了個半死。
陸竹喧告訴父母,她在室友李璐家,李璐家在紫閣山中有小別墅,她和李璐住在山里面,正在做終南山隱士呢,短時間回不去,叫父母不用擔(dān)心,她把謊編得很圓,女兒不在身邊,父母親除了在電話中發(fā)發(fā)火,埋怨一番,也只好聽之任之了。
期間,豆芽菜”王小川不斷給她發(fā)短信,都被她看都不看地刪掉了,更不用說回復(fù)了。林溪楓則是向家中報了平安。
這天下午,山中又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接近傍晚才停。雨水澆注著人們的活動熱情,也使人更加慵懶,陳宮嗣、陸竹喧天一黑就各自休息了。林溪楓身上的過敏已經(jīng)好清,全身再無瘢痕,心情暢快,沒有睡意,于是獨自坐在房舍前的小凳上,看著空山新雨后的景色神游天外。
群山被淡淡的霧靄籠罩著,郁郁蔥蔥的樹木長草上綴滿了晶瑩剔透的水滴,穿行林中的山溪傳來歡快的歌聲,遠處幾縷黛青色炊煙在空中裊裊升起,一群大雁排成整齊的陣型優(yōu)雅地在暮色中飛過,一輪圓月趟過山巒的羈絆,驕傲地掛在山頂?shù)臉渖疑衔⑿?,將皎潔的清輝灑落在山坡上,一切都是那么靜謐迷人。
林溪楓將自己完全融入在大自然的懷抱中,一種天人合一的感應(yīng)從大腦直接沁入心田,他立刻領(lǐng)悟到在城市中永遠感受不到的生命體驗,這種體驗或許只在夢中有過?對,是夢中,記得是在大學(xué)時期回王家莊干農(nóng)活的一個中午時間,午休的夢中,夢到自己神游于一帶仙山之中,醒來興奮之余,當(dāng)時做了一曲詞牌《滿庭芳》,此時,《滿庭芳》中的句子立刻如流水般涌現(xiàn)在腦畔。
他不自禁地低吟了起來:
“大夢西東,逍遙南北,山光水色重重。樵歌唱晚,仙樂繞云松。獨釣清流賞雪,更有那、丹鶴留蹤。金烏起,紅霞似海,波動顯天宮。
天宮誰得?。扛叻彘宰?,小島漁翁。漫空旗,綸竿斧柄迎風(fēng)。高閣瓊樓綺麗,說不盡、換盞推盅。憑欄嘯,人間天上,本應(yīng)一般同。”
吟罷,尚不足以表達此時濃烈的情感,他返身進入房舍,從挎包中找到自己的竹笛,重新走到屋外,在月光下沿著山坡邊走邊將《滿庭芳》詞曲吹奏起來。
笛聲在空曠的山野中聽起來非常清越,婉轉(zhuǎn)柔和時,或如行云流水、旭日春風(fēng)、花間鳥語,或似魚翔淺底,戀自由之生態(tài),或似風(fēng)雨潤澤,沛乎天地之玄德。悠揚激越時,或如金戈鐵馬、穿帛裂石、百川奔涌,或如大鵬扶搖,展萬里之志向,或如雷霆鼓蕩,卷舒風(fēng)云之變化。
笛聲在雨后的山間綿綿悠悠,伴隨著月光的柔柔融融,聲色交織,直讓人如飲醇酒甘露,如觀神邸仙址。入睡的人在笛聲中會做個好夢,心神安寧;未眠的人則起身到戶外,靜聽默觀,借助笛音和月色,讓身體和大山化為一體,體味修道的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