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1日,山東泰山居然給林溪楓傳來消息,說是5月23日法院對胡紫安一案進行公開審理。聽到消息后,林溪楓立刻驅(qū)車趕到西柳村,接住胡國昌爺孫,趕回北龍市。
胡國昌坐上轎車,想到在北龍又將面對拿冷眼刺向自己的李春,心中不免五味雜陳,波瀾起伏。人家是姑表兄弟,自己雖然是林溪楓的干爸,但畢竟是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外人,受到冷遇不好向林溪楓告狀,破壞人家之間的關(guān)系的,雖然他認為李春這個孩子的人品有些問題,屢次想和林溪楓提個醒,終于還是忍住沒有說。等聽說李春已經(jīng)回去參加高考,他的心才開始放了下來,一路上話語多了起來。
在北龍的那天,林溪楓專門安排陸竹喧過來,和胡國昌見了面,陸竹喧熱情有禮,一口一口地伯伯喊著,拉著小蓮的手,陪著小蓮一塊玩,把胡國昌照顧的喜笑顏開。
22日,林溪楓和爺孫兩個趕到山東泰山,經(jīng)居然安排,就住在老君觀中。小蓮雖然去過北龍市的西山,但西山怎么能和泰山相比呢?一路上將她興奮得又唱又跳,不停地問這問那??粗∩彑o憂無慮的樣子,胡國昌既高興又心酸,不禁又悄悄地抹眼淚,惹得一旁的林溪楓暗自心疼。
第二天,道觀中安排一名坤道專門陪著小蓮上山游玩,居然、林溪楓、胡國昌、周紫全道長等人都趕往法院,旁聽審理。
林溪楓知道,這個案件雖然也是殺人案,但是沒有發(fā)生死亡的后果,情節(jié)較輕,在三年以上十年以下的幅度判刑。由于林溪楓和居然都遞交了諒解書,在獲得受害人原諒的情況下,可以在量刑時就低處理,更何況案件屬于未遂,按照法律規(guī)定,未遂案件,可以比照既遂犯從輕或者減輕處罰。他們給胡紫安聘請了律師,已經(jīng)交代胡紫安坦白從寬,認罪伏法,所以在三年以下判處刑罰的可能性很大。
考慮到胡紫安以后的出路,林溪楓昨晚首先私下和居然商量,看看能不能和監(jiān)院周紫全通融通融,在他刑滿出獄后重新納入山門,可以從普通的道士重新做起,給他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
居然眼睛一瞪道:“是狗改不了咬人的毛病,讓他重新到道觀來,再去害人怎么辦?我不同意!”
“大哥,人犯罪有時是一時沖動,哪里會時時想著害人。更何況人是會變的,經(jīng)過政府改造,給他講道理,他肯定也會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等他重回山門,只要你待他好,他總是會感到的。再說了,因為我們和他兄弟有矛盾,他才會害我們,聽周紫全道長說,他以前在道觀一直都挺好的嘛!”
“總之,我不同意!”
“大哥,我知道你說的是氣話,你看看他爸爸胡老漢,兩個兒子都在監(jiān)牢中,唯一的孫女還要自己來帶,你不看在胡紫安的面子上,也要看在我干爸的面子上,好不好?”
“他有你這個干兒子,比有兩個親兒子強多了。要不要他們都那么回事!”
“大哥,拜托了,別說氣話!”
“好吧,看在你和胡老伯的份上,我和監(jiān)院說說。”
幾人在法警的引領(lǐng)下進入法院審判大廳,莊嚴的國徽在墻壁上空高高地懸著,閃耀著正義的光輝。審判席在臺上居中而設(shè),里面空無一人,公訴席上有兩名身穿檢察服裝的年輕檢察官坐在座位上小聲地討論著什么。辯護律師的席位上,一名辯護律師正襟危坐地坐在那里。
觀眾席上空蕩蕩的,除了他們一行外,只有兩名法警坐在那里。胡國昌老漢緊緊握住林溪楓的手,來到觀眾席坐下,林溪楓能感到他的手心里滿是汗水,身體在輕微地顫抖著。他懷疑,如果不是自己拉著干爸,他自己估計連會場都沒有力氣走進來。
年輕的女書記員坐在書記席座位上,指揮著法庭的秩序,然后開始宣讀法庭規(guī)則,簡單的宣讀后,書記員清脆地喊道:“下面有請審判長、審判員入座,全體人員起立!”
胡老漢隨著林溪楓等人站起身子,緊張地望著主席臺出入口,很快上來三名身穿法袍的法官,三人前后有序地向著法官席走著,顯得莊嚴,又顯得高不可攀。
胡老漢怔怔地望著他們,有的和自己的孩子一樣大,有的比自己的孩子還小,突然就冒出一個心思,心想,我的娃兒們要是像他們一樣有這樣體面的工作就好了,代表國家,主持正義,他們的父母該會多么自豪?。‰S即又想到這輩子都不可能實現(xiàn)這樣的愿望了,兩個兒子都在看守所關(guān)著呢,這種福氣,這種自豪,他是不可能擁有了。帶著些許羨慕的眼神望著法官落座,他感到林溪楓握著他的手暖暖的,不由看了他一眼,心中一股暖流又涌了出來,老天爺開眼,送給他一個不是親兒子又勝過親兒子的孩子,他這輩子也算沒有白活,還有什么不知足呢?更何況他還有小蓮,如果小蓮長大了,能和這些人一樣有出息就好了,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胡老漢正在胡思亂想之際,忽聽坐在審判席正中的審判長高聲喊道:現(xiàn)在開庭審理胡紫安故意殺人(未遂)一案,請法警帶被告人胡紫安入庭!”
胡老漢的眼睛立刻睜大了,眼睛中感到干澀,面前有霧,仿佛被什么灰塵給迷住了似的,看不清東西,他連忙用手擦了擦眼睛,仔細去看主席臺進口的地方,這孩子自從初中出走之后,再也沒有回過家,聽說他到了山東泰山道觀,他也曾想過去尋找,但一個農(nóng)村老漢,兩眼一抹黑,又不認識路,家里還沒有錢,如何去找呢?只好安排胡鐵力去尋他,讓他有時間回來家看看,誰知這個孩子竟然如此絕情,胡鐵力找到他,他以已經(jīng)出家為由,不肯回來。這么多年都不回來一趟,太令人傷心了。也不知道這么多年過去,他該變化成什么樣子!還是當(dāng)初那個奶氣未脫的小鐵牛嗎?
旋即,兩個法警帶著一個中年男子走了進來,中年男子抬頭首先看了一眼觀眾席,眼睛立刻和胡國昌的眼睛碰到了一起。
胡國昌老漢望著這個陌生而又熟悉的人,一時有些發(fā)愣,只是呆呆地望著他,望著這個經(jīng)過歲月雕琢幾乎不復(fù)當(dāng)年模樣的人,感覺到兩人之間仿佛有座無形的大山橫亙著,無法將情感表達出來,他痛苦地抽搐了一下,看到胡鐵牛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漠然地轉(zhuǎn)過頭去。
陡然間意識到那個被法警烤住雙手的人是自己的兒子,相別二十多年卻不能相見,如今相見竟如同陌路人,胡老漢的心像刀扎的一樣疼痛,他嘴角木然地張翕著,身體劇烈抖動起來。
林溪楓注意到他的異常,忙趴到他耳邊輕聲道:“爸,別激動,剛見面不適應(yīng),慢慢來!”順手遞給他一塊手帕,讓他拭去了滾落在面頰上的淚痕。
整個法庭審理很簡單,被告人認罪伏法,受害人出具諒解書,并當(dāng)庭希望最大限度從輕處理胡紫安,所以在不到一個小時之后,庭審就結(jié)束了。審判長宣布休庭,案件將在休庭后直接宣判。
可惜,胡紫安在整個庭審過程中,都顯得那么淡漠,望向林溪楓和居然的眼神甚至有些嘲諷和敵視,眼睛掃過胡國昌時也顯得和看一個陌生人沒有什么兩樣,這讓胡國昌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手和腿只是一個勁地顫抖著。
十分鐘后,審判人員和被告人胡紫安都重新來到庭上,審判長當(dāng)庭宣布:“判處被告人胡紫安有期徒刑三年,緩刑五年。被告人不服本判決,可以自收到本判決之日起10日內(nèi),通過本院或者直接向TA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上訴。”
雖然胡紫安對他們表現(xiàn)出的態(tài)度不好,這仍然是個皆大歡喜的結(jié)果,林溪楓等人都松了一口氣。聽說是緩刑,可以當(dāng)即釋放,胡國昌更是精神放松了很多。
胡紫安當(dāng)庭表示服從判決,不再上訴。
審判長拿著法槌敲擊著桌案,宣布審理完畢,閉庭。全體人員起立,審判法官離席。
這時,法警帶著胡紫安朝庭外走,胡紫安回頭望了一眼胡國昌,眼神中毫無光彩,淡然地走出法庭,消失在胡國昌的視線中。
胡國昌被那陌生的眼神望得呆若木雞,臉色蒼白,眼看著胡紫安走出了法庭,他才想起來趕出去見兒子,可惜太過激動,腿已經(jīng)挪不動步子,林溪楓忙攙扶著他走出法庭,居然、周紫全等人也跟著走了出去。
外面樓前的空地上,兩名看守所民警站在一輛警車旁,已經(jīng)解開了戴在胡紫安手上的手銬,準備讓他上車,帶他回去辦理相關(guān)手續(xù)。
胡國昌在林溪楓的攙扶下,踉蹌著走到胡紫安身前,用蒼老而又激動的聲音喊道:“鐵牛!”
僅僅是這一聲呼喊,林溪楓就差點掉下淚來,因為這聲音中包含了太多的情感,期盼、責(zé)備、悔恨、思念、疼愛,無不具備。
誰料胡紫安竟然背過臉去,留給胡國昌一個背影,冷冷地道:“鐵牛在二十五年前就死了!”轉(zhuǎn)身朝著車里鉆去。
胡國昌猛然覺得頭暈眼花,站立不穩(wěn),差點就要倒下,林溪楓忙緊緊拉住他,揪心地喊道:“爸爸!”
就在這時,身旁突然竄出一道身影,快如閃電,將胡紫安從車里又給揪了出來,一把將他狠狠地擲在地上,把胡紫安摔了一個仰八叉。
胡紫安怒道:“你干什么?”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胡紫安的冤家對頭居然,只見居然朝著胡紫安的屁股狠狠地踹了兩腳:“你連你爸爸都不認,你還是人不是?你是豬狗不如的畜生!”
“我已經(jīng)出家了,我在家的時候他疼老二,不疼我,我為何要認他?”胡紫安揉捏著被踢疼的屁股,不服地道。
胡國昌在一旁聞言,不知道是該生氣還是該愛憐,眼中的淚水滾滾而落。
居然聽了,怒不可遏,走上前去,一把將胡紫安又給扯著拉起來,照著他的臉上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你出家就變成豬狗,變成畜生,連養(yǎng)你的老子都不認了?沒有父母生你養(yǎng)你,你能長大成人?一個連父母都不知道感恩孝順的人,我們道教會要你嗎,會容忍你嗎?”
“你干什么打人?”胡紫安惱羞成怒,捂著火辣辣的臉龐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