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在冷落的氛圍中進行,吃飯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小蓮,胡國昌一口飯也吃不下去。他愣愣地望著林溪楓臥室透出的燈光,眼神黯淡無波,既期待著李春出來吃飯,又怕他出來時用眼神狠狠瞪他時的樣子。不過,整個晚上,也沒有見到李春出來吃飯。胡國昌一直等到十點多,才無奈地洗了洗碗筷,稀飯和剩菜都留在鍋里。
他回到臥室,小蓮早已睡熟,他想等林溪楓回來時說說話,可惜一直等不到,只好熄燈上床休息,卻睡不著。一直到半夜,才聽到林溪楓開門從外面進來的聲音,胡國昌躺在床上,聽著外面的動靜,因為夜色已深,沒有起來打招呼,輾轉反側,無法入眠。
林溪楓忙著準備電視臺法律競賽欄目的事情,材料已經(jīng)大致準備好,還需要進一步修改和前往電視臺加強溝通。第二天他起來很早,連早飯也不吃,就在要開門出去的時候,胡國昌從廚房中出來,喊住了他。
“溪楓!”
“爸!怎么了?”
“家里打來電話,說是辦低保鄉(xiāng)里要來審核,需要本人在家,我和小蓮要回去了?!?p> “那行啊,我請假給你們送回去,然后再一塊回來?!?p> “不用!誰知道他們哪一天來審核,再說了,我們自己坐車回去就行,又不是摸不著家。更何況,我在你這兒住著也住不習慣,平時你一上班,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還是讓老頭子自己清閑自在地好,小蓮也快上小學了,不能不走了?!?p> “再住一段時間嘛,要不然我回來連個熱飯也吃不上?!绷窒獥髯龀銮笏臉幼?,挽留老人的方法是讓老人感到他的存在有價值。
“家里催的緊,沒辦法,我們已經(jīng)住了一個月了,我也休養(yǎng)好了,該回去了,下次想過來,隨時就過來了?!?p> “那好吧!”林溪楓這兩天太忙,還真沒有時間送他們回去。只好又請了個假,陪著他們吃過早飯,收拾好東西,將他們送到車站。他們吃飯的時候,李春兀自沒有起床,在臥室中沉睡。
臨分手時,胡國昌不忘刻意提醒了一句:“別忘了約那個娃娃醫(yī)生吃飯!”
林溪楓聽了,哭笑不得,這老頭子竟然對此事這么上心,便揮著手,不耐煩地道:“趕緊走吧,我知道了,真是啰嗦!”
胡國昌開懷大笑,一掃昨天晚上的郁悶心情,帶著小蓮進了火車站。在走入安檢通道前,胡國昌回頭看了一眼,發(fā)覺林溪楓還在那里注視著他們,便猶豫著停下腳步,好像要和林溪楓說些什么。
林溪楓忙快步向前:“爸,你想跟我說啥?”
胡國昌卻仿佛什么都想不起來似的,搖搖頭道:“話到口邊又想不起來了,沒事,回去再聯(lián)系吧!”
華北大學醫(yī)學院。
女生宿舍樓314房間,實習一天回來,陸竹喧正和兩名室友張薇和李璐躺在床上,聊天解悶。陸竹喧家是北龍市人,但平時住校,周六、周日才回家,有意識地培養(yǎng)團隊精神。今年七月他們就將從醫(yī)學院臨床診斷學系畢業(yè),陸竹喧在北龍市人民醫(yī)院實習,張薇和李璐分別在北龍市腫瘤醫(yī)院和北龍市胸科醫(yī)院實習,其他三名室友則去了外地。
張薇,鎮(zhèn)南縣人,齊耳短發(fā),單眼皮,塌鼻子,大嘴唇,臉上皮膚雖白,但卻隱約可見黑色小斑點,這些本來是貌丑的標志,但搭配在張薇的臉上,卻是那么巧妙,渾然天成,讓你想不到一個丑字。聰慧的眼神加上活潑好動的性格,使她很受老師同學喜歡,在班級成績也是名列前茅。她和陸竹喧都已被華北大學醫(yī)學院保送為碩士研究生,本科畢業(yè)即將開始新的學習生涯。
李璐,來自陜西戶縣,長著一雙好看的眼睛,顯得單純,雪白的瓜子臉晶瑩剔透,越發(fā)襯得兩片小紅唇光澤照人,不禁讓人要多看上兩眼。雖說沒有陸竹喧漂亮,但也是一個美女,尤其是她的性格沉靜,再加上瘦弱的身軀,讓人有弱柳扶風林黛玉的感覺。她和陸竹喧并稱醫(yī)學院雙姝,不知有多少醫(yī)學院男生對她們或暗中思慕,或直接表白,但她們卻毫不動心,尤其是李璐,連正眼也懶得看那些男生一眼,讓人不知她情所何寄。她已經(jīng)和北龍市第五人民醫(yī)院簽訂了就業(yè)協(xié)議,畢業(yè)后將留在北龍。
李璐躺在靠窗床鋪的上鋪,雙手枕在腦后,眼睛望著天花板,幽幽地說:“要畢業(yè)了,才知道知識不夠用,真羨慕你們兩個能夠繼續(xù)深造。”
“我們又要延長三年刑期,才痛苦呢!我媽老是嘮叨,不想讓我上研究生,想讓我先工作嫁人,再考慮深造的事。她說女孩子和男孩子不一樣,工作找的好不如嫁得好,學歷越高,年齡越大,也就越不好找對象,這個看不上,那個瞧不起,越上越傻?!标懼裥谛睂γ娴南落?,邊玩手機邊悻悻地道。
張薇的床鋪和李璐腳對腳,她坐在床鋪上,悠閑地磕著瓜子,將瓜子皮放進床上的塑料袋中,笑道:“是呀,你應該聽你媽媽的?,F(xiàn)在大家都說大專生是趙敏、本科生是黃蓉、研究生是李莫愁,博士生是滅絕師太。博士后最可怕,是東方不敗!我們能想象老三進化成為東方不敗的模樣嗎?”
“老五要進化成東方不敗,我就去做楊蓮亭,世界上上哪找這么美麗的東方不敗呀?咯、咯、咯…!”李璐笑得花枝亂顫。
“去你的!沒心沒肺,對姐姐要尊重。這種說法太夸張了,高學歷有那么可怕嗎?聳人聽聞!”陸竹喧在寢室按年齡排行老五,李璐排行老六。
“我們的院花比較孤傲,追你的那么多,挑來挑去,可別挑走眼了?!睆堔崩^續(xù)取笑陸竹喧。
“什么叫挑來挑去?我可是專心學業(yè),根本就沒有認真考慮過這事。挑來挑去,好像我是公主、是花癡似的?!标懼裥b作委屈地道。
“醫(yī)學院才并入華北大學沒有幾年,又單獨在一個校區(qū),整天接觸的就是醫(yī)學院這一幫人,是不是嫌我們醫(yī)學院的男生光知道學習,太呆板,沒有情趣和品味呀?”張薇繼續(xù)追擊。
“醫(yī)學院好學生多了去了,碰到合適的要靠緣分。老大,能不能別這樣無聊?”張薇是寢室老大,陸竹喧嗔怪著回應。
“老五,你的思想境界好高呀,我要向你學習?!崩铊窗缌藗€鬼臉,繼而又若有所思地皺眉道,“哎,想起白天看到的新聞就感到壓力好大?!?p> “什么新聞?“陸竹喧和張薇同時問。
“新聞中說,一個醫(yī)生給一個突發(fā)性耳聾患者開藥時,本來要開長春西汀對病人進行靜脈滴注,但是電腦打字時不小心打成了長春新堿,這兩種藥前三個字的第一個拼音確實太一致了,都是CCX。長春新堿可是化療藥物,治療癌癥的呀,將人家治得臥床不起,頭發(fā)全部脫落。結果這個醫(yī)生所在的醫(yī)院賠了人家?guī)资f,醫(yī)生也被停止工作。我一想到馬上要步入工作,還真有些惴惴不安呢!”
張薇認真地道:“醫(yī)者良心!患者利益無小事,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從醫(yī)時把患者看成自己的父母,看成自己的兄弟姐妹,自然不會發(fā)生這種低級錯誤。醫(yī)生錯了,為什么護士發(fā)現(xiàn)不了?為什么醫(yī)生查房時發(fā)現(xiàn)不了?為什么都臥床不起了,醫(yī)生還不知道錯了?這都是責任心的問題。我倒不擔心犯這樣的低級錯誤,我擔心的是醫(yī)生沒錯,但患者家屬無故鬧事的現(xiàn)象,國家應該好好管一管,不能讓這些存心不良的人得逞?!?p> “哎呀,乖乖!”陸竹喧突然驚叫了一聲,把張薇的高談闊論打斷。
“怎么了,一驚一乍的?”張薇、李璐同時側起身,將目光朝陸竹喧投了過來。
“這家伙怎么會知道我的名字呢?好奇怪。”陸竹喧擺弄著手機,疑惑地道。
“到底怎么回事呀?”張薇、李璐很是好奇。
“前幾天將我們到終南山游玩的照片發(fā)到“圍爐”微博上了,一個名叫‘蟾宮虬髯客’的人神經(jīng)兮兮地給我私信留言,文縐縐地拽了一首七言律詩,寫的還不錯。竟然還問我要名字,網(wǎng)絡而已,憑什么要知道我的名姓?我在網(wǎng)上把他痛斥了一番。誰知他不生氣,又給我寫了一首詩?!闭f著,陸竹喧就開始朗誦林溪楓給她寫的詩作。
“秉燭達旦掩面哀,追悔思過在樓臺。只因惹得鳳顏怒,好好反省懿旨來!聽著這詩的意思,好像這人犯了錯,連夜給你跪搓板呢!老五,你不愧是我們的院花,連見面都沒有見面,人家就愿意拜倒在石榴裙下?!睆堔闭f完,磕了一個瓜子,吐出瓜子殼,將瓜子在嘴中津津有味地嚼著,嘟著嘴取笑陸竹喧。
“是呀,聽起來是有這個意思?!崩铊锤胶椭υ掙懼裥?p> “除了在微博上發(fā)了去終南山游玩的照片外,我都沒有泄露任何個人信息,這人怎么會知道我的名字呢?”陸竹喧不理會他們的取笑,若有所思。
“這個‘蟾宮虬髯客’又給你發(fā)的啥,讓你這么犯傻?”
“‘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鲎酝蹙S的《山居秋暝》,好美呀!”陸竹喧拿著手機,一板一眼的念著林溪楓夜晚八點多鐘發(fā)來的私信。
“人家把你的名字出處都說了出來,一邊夸這詩美,一邊夸你長得美。老五,你就等著艷遇吧!”張薇表情夸張地推論著。
“‘蟾宮虬髯客’,名字起得好怪,蟾宮指月宮,虬髯客在武俠小說中一般用來形容厲害的武夫,這兩個詞結合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呀?”李璐嘟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