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會場發(fā)難
白云山人單獨面對林溪楓，微笑突然便凝滯了，嘴巴撇了撇，陰冷地白了林溪楓一眼，不以為然地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白云山人通過兄弟楊子騰已經(jīng)得到信息，單小玉并沒有和林溪楓相好，而是和BJ大學的一個研究生發(fā)展成為了男女戀人，聽說是林溪楓從中牽線。這消息更增加了他對林溪楓的厭憎和惱怒，當初阻擋自己追求單小玉，還以為他愛上了小玉，誰知他并不愛小玉，卻那么不給面子，寧肯丟掉工作，也不肯從中搭橋，把小玉讓給他，竟然還把這么千嬌百媚的小玉送給了別的人，他感到咽不下這口氣。今天詩詞學會理事選舉，他算是抓住了機會，作為一名副會長，他有資格在林溪楓面前好好地擺擺架子，給他點顏色看看。
面對白云山人的冷淡和敵視，林溪楓笑了笑，裝作什么也沒有發(fā)生，繼續(xù)忙活去了。
三點整，北部省詩詞學會第二屆第二次理事會正式開始。省*****韓云鶴、省文聯(lián)一位副巡視員酈山南都是鐵桿的詩詞愛好者，均到場助興，他們分別坐在了主席臺上，其他坐在主席臺上的是會長莊梁棟和四位副會長。
臺下坐著六十多名理事，有不少人白發(fā)蒼蒼，和外面的白雪相應和，作為年輕人置身其中，會讓人產(chǎn)生一種由衷的自豪感。
商人出身的常務(wù)副會長孫少華擔任大會主莊持，他看樣子和良棟年紀差不多，這時開始一一介紹主席臺上的嘉賓，并請兩位領(lǐng)導同志致辭。簡短的致辭后，穿了一身綢布唐裝，顯得儒雅莊重的莊梁棟開始講話。
“記得六年前第一屆理事會時，臺下烏壓壓地都是白發(fā)蒼顏，那時我就想，這個現(xiàn)象說明這些老骨頭還行，頗具歷史的沉淀和底蘊，是中華詩詞的頂梁柱?！?p> 臺下傳來一片笑聲。
“但是，都是老頭子在搞創(chuàng)作，后繼無人怎么辦？這歷史的交接棒遞給誰呀？那時候，三十多名理事會成員，最年輕的都已經(jīng)五十六歲了。我不能不擔心這個問題??！”
臺下一片靜默。
“從今天的情況來看，大家看一看臺下這一群烏黑烏黑的腦袋，不但能夠和老同志分庭抗禮，甚至能超越老同志了，這就證明我原來的擔心是沒有必要的?！鼻f梁棟抬手指了指臺下的年輕理事們。
大家彼此望了望，又是一陣笑聲在臺下響了起來。
“為什么短短幾年時間，這么多年輕人加入了詩詞隊伍，成為了詩詞發(fā)展的中堅力量？原因何在？這就要歸功于中央、省里領(lǐng)導對弘揚傳統(tǒng)文化的政策引領(lǐng)，要歸功于主管部門省文聯(lián)在詩詞發(fā)展事業(yè)上的全力支持?！?p> “在良好的政策氛圍和主管部門有力的領(lǐng)導下，我們詩詞學會因勢利導，采取舉辦講座、加強交流、送詩詞下鄉(xiāng)、開辦刊物、舉辦網(wǎng)絡(luò)詩詞等多種形式，促進詩詞的復興和繁榮?，F(xiàn)在我們的隊伍可以說涵蓋了工農(nóng)商學兵，黨政軍機關(guān)和各事業(yè)企業(yè)單位，各行各業(yè)都有。通過各界的努力，熱愛詩詞的人越來越多，從兩三歲的娃娃到耄耋的老人，都在學習詩詞，吟誦詩詞，寫作詩詞，將詩詞浸潤到身體的每一個細胞中，自然地朝外散發(fā)著炎黃子孫的獨特人格魅力。這是一個好的現(xiàn)象，讓我們看到了振興中華詩詞的希望?，F(xiàn)在，就讓我來具體向理事會匯報一下今年的工作總體情況。具體來說，主要做了以下工作……”
莊梁棟善于表達，思路清晰，一二十分鐘的講話，幾乎是脫稿完成的，精彩的講話博得一陣陣掌聲。
莊梁棟講完話后，孫少華宣布大會的第二項議程，評選產(chǎn)生一批省級優(yōu)秀詩詞社團。評選的主要依據(jù)是社團組織活動情況，發(fā)表的詩詞情況、對外交流情況和在社會上產(chǎn)生的影響力等綜合評定。全省詩詞社團現(xiàn)在已經(jīng)達到150多個，可以說是欣欣向榮，學會已經(jīng)從中遴選出候選單位30個，要從中評選出優(yōu)秀單位15個，采取匿名投票形式。
大會第三項議程，對《北部省詩詞學會工作制度（草稿）》進行審議并通過。
大會第四項選舉產(chǎn)生新增兩名副會長、五名理事和一名秘書長。常務(wù)副會長孫少華宣讀了候選人名單和候選人簡歷，然后讓大家舉手表決。
就在大家剛要舉手時，白云山人突然在主席臺上站了起來，晃動著長發(fā)對著孫少華朗聲道：“我不同意林溪楓被選為理事和秘書長?？梢哉f說理由嗎？”
全場剎那間都愣住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向白云山人射去，誰也沒有想到白云山人會搞個突然襲擊，把本來程式化的東西變成了現(xiàn)場發(fā)難。這不是令候選人難堪嗎？事前為什么不和會務(wù)組溝通？不過既然是詩人，有時候過于情緒化和理想化，難免做出常人難以理解的事情。
林溪楓心中大怒，知道白云山人在刁難自己，這時，他只能竭力控制住情緒，內(nèi)心波瀾起伏，緊急思索對策，表面上沒有任何情緒變化，平靜地望著主席臺的每一位嘉賓。
單小玉剛剛為了嘲諷白云山人做了一首詩，誰知道他一開口，真的把整個會場都給熏倒了，這才叫一語成讖！
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把極度鄙夷的神色射向白云山人，如果眼神能夠把一個人殺死的話，她希望把最毒最毒的眼神射過去，立刻讓這個人在眼中消失。從今天白云山人的表現(xiàn)來看，以后再和他打個招呼，都會讓她惡心的?？上О自粕饺藢λ谋梢囊暥灰姡皇巧駪B(tài)自若地微笑著。
莊梁棟更是大怒，臉色鐵青，氣得差點直接拍桌子指斥白云山人，心道，你一個副會長，不顧組織決定，擅自在大會上做出這種舉動，簡直是不給整個學會領(lǐng)導班子的面子。
但既然是表決通過，沒有任何規(guī)定不允許有人提出異議，白云山人的做法也沒有什么可以直接斥責的地方，只不過他把潛規(guī)則給破壞了而已。無奈，莊梁棟對著望向他的孫少華點點頭。
孫少華于是道：“可以，你說吧，但要記住，不能進行人身攻擊?！?p> “好的。我想講三點理由?！卑自粕饺送蛄肆窒獥?，全場的目光也跟著向林溪楓看去。本來好多人還不知道這個長相帥氣的小伙是誰，白云山人這樣一鬧騰，參會的理事全都認識他了。
“第一，在座有很多是老干部、老同志，但林溪楓平時表現(xiàn)出看不起老干部、老同志的態(tài)度；第二，從他發(fā)表的作品和日常的交流中，我可以察覺到，他不喜歡詩詞創(chuàng)新，對于詩詞界進行的新的體例研究，譬如說度詞，他持否定態(tài)度，甚至認為打油詩比傳統(tǒng)詩詞更有表現(xiàn)力，這樣的人怎么能進學會的領(lǐng)導班子呢？第三、他才二十二歲，大學剛畢業(yè)，太年輕，難以服眾，與會這么多理事，很多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都想展開手腳大干一番，為何偏偏要選他當秘書長？我不同意，謝謝！”一番慷慨激昂后，白云山人就要坐下。
孫少華問道：“你說林溪楓不尊重老同志，有什么依據(jù)？”
“他經(jīng)常嘲笑老同志創(chuàng)作的詩詞是老干題?！卑自粕饺税堰€沒有坐下的身子又挺了一下，回答完這句話后就一屁股坐在了座位上，神態(tài)古井無波，看不出任何個人恩怨。
孫少華道：“好，我們歡迎這種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態(tài)度，百家爭鳴能夠讓我們的學會更加具有活力，被批評者也可以有則改之，無則加勉。下面有請候選人林溪楓到臺上來，解釋一下白云山人提出的這三個問題?！?p> 臺下竟然響起了掌聲，在一人掌聲的帶動下，全體理事都鼓起掌來，以示對林溪楓的鼓勵，老同志們也都拿眼去瞅林溪楓，覺得這個孩子長得不像狂傲之人??！
林溪楓微笑著向大家點頭示意，站起身子，將放在椅背上的棉衣放得更穩(wěn)當一些，穿著一件白色襯衣，打著藍色領(lǐng)結(jié)，穩(wěn)步向著臺前走去。
莊梁棟有些擔心又有些期待地望著他，希望他能好好表現(xiàn)，很好地度過這一關(guān)。
林溪楓禮貌地對著臺上和臺下分別鞠了一躬，快步走向臺上。有會務(wù)組人員趕緊把一個話筒遞給了他。
當他真正走上臺去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臺下有一些老同志帶著審視的目光望著他，有的甚至帶著鄙夷的眼神。他心中明白，這些老同志都精明得像妖怪似的，投票的時候，被人當眾反對，這種情況一百回難遇到一回，而恰恰被自己遇到了，這些老同志心中一定以為自己的品行有所虧欠，所以才被白云山人找個借口公開反對，這確實是件尷尬的事。
現(xiàn)在他卻無法公開解釋和白云山人的矛盾，否則會將個人恩怨帶入公開場合，這將給與會同志帶來更大的不良印象，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辯駁這三條意見了。
“各位領(lǐng)導，給位老師，同志們，非常感謝山人老師給我這樣的機會，讓我能夠到臺上發(fā)言和大家直接交流?！迸_下小玉聽了，又開始鼓掌激勵，引得周圍側(cè)目。林溪楓心有成竹地對著單小玉眨眨眼睛，這一幕差點把白云山人的鼻子給氣歪了。
“對于山人老師提出的第一條意見，我想解釋的是，我確實反對老干體?！?p> 此話一出，臺下已經(jīng)有更多的老同志面露不悅之色，有的老者甚至小聲議論起來，莊梁棟招手示意大家安靜，對林溪楓這樣直率給老同志帶來的負面印象深為擔憂。
“反對老干體，這句話有兩層意思，第一層，是反對，不是山人老師誤會的嘲諷。我從不嘲諷任何人，這一點如果有人舉起反例，能夠證實我嘲諷某個人詩詞做的不好，我將退出競選。第二層，老干體被命名為老干部體，確實對老干部不夠尊重，但這不是我的原創(chuàng)，對老干部造成的負面影響也與我無關(guān)?！?p> 臺下的老干部們紛紛哈哈地笑了起來，算是自嘲，也算是釋然，他們被林溪楓鎮(zhèn)定自然的講話吸引，好感漸增。
“我想說，老干體并不是老干部的專屬，各個年齡的詩詞愛好者人群在創(chuàng)作時都會出現(xiàn)。所以在座的老干部不要自行把這個帽子戴在頭上。你們都是我省詩詞界的泰山北斗，屬于省寶、甚至國寶級的人物，和當初那批老干體的創(chuàng)造者不可同日而語?！崩贤緜冇忠淮喂笮?，主動響起了熱烈的掌聲，莊梁棟緊繃著的神經(jīng)也放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