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廷尉
不過,若說起韓菖齡其人,到還真是別有一番風(fēng)月情濃。這位大名鼎鼎的韓廷尉曾穩(wěn)坐北祁第一男寵的交椅,身為太后的“寵臣”,言郗氏在世時也可謂是“寵冠六宮”。
自從得了言郗氏的寵愛后,韓菖齡便一路扶搖直上,平步青云。若沒有言郗氏在背后的扶持,他一個小小廷尉又怎會有今日之權(quán)勢。
再者說來,韓菖齡本人也絕非等閑之輩,他這個人是出了名的圓滑狠辣,真可謂是好人做盡,壞事做絕。當(dāng)初借著太后的權(quán)勢私下里謀財害命無惡不作,明面上卻還利用職務(wù)之便行樂善好施知名,蒙蔽百姓,盡收民心。
畢竟廷尉之職,統(tǒng)司法斷民案,于朝廷而言是小官,但在百姓面前卻是天職。憑著這些,就算如今太后已去,靠山不在,他也依舊能屹立不倒,穩(wěn)坐黨首之位。
這樣一個人,雖說朝中官員大多私下恥笑他是借“色”上位,但是也不得不否認(rèn)他的確是成功的。
“韓菖齡是新黨派,表面上擁護(hù)國君,暗地里卻行搜刮宮廷官銀一事。此事與相國無關(guān),其實相國本不必插手?!彼纬朗栈啬抗?,靜靜的看著林將與半垂的側(cè)臉,眸中有些審視,又有些捉摸不透。
的確,韓黨之人雖對林將與嗤之以鼻卻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他們真正對準(zhǔn)的目標(biāo)是言潯。在外人看來,林將與又何必橫插一腳,這不就是自找麻煩嘛!
同宋忱的疑惑如出一轍,吳成書頓了竹筷,也一并抬眸與宋忱一起注視著林將與,他們都在等待一個答案。因為誰也不明白,向來穎悟絕人的林相國,為什么會做出這種于自身毫無益處,且費力不討好的蠢事。
見二人齊齊看向自己,林將與驟然一笑。眉宇間全然沒有因為宋忱點出要害后的震驚與恐慌,相反他的眸中鎮(zhèn)定,波瀾不驚。
“你們怎么就知道我不是想推翻韓黨?”
此言一出,吳宋二人皆翻目唏噓。
“混賬話?!眳浅蓵钱?dāng)即輕喝一聲摔了筷子。
誰不知道推翻如今的韓菖齡就等同于推翻當(dāng)初的言郗氏,結(jié)局很明了,林將與被發(fā)配邊疆就是最好的證明。如今韓菖齡雖不比言郗氏有權(quán)勢但是他手握重金,又得民心,同林將與的勢力也是不相上下。若當(dāng)真拼死一搏,誰輸誰贏還真是難有定論。
宋忱到?jīng)]有吳成書那般易顯的憤怒,他沉了沉氣,正色道:“依宋忱之言,現(xiàn)在韓黨如日中天,想要推翻也不是易事。倒不如,借此契機(jī)抓住他們的把柄,給他們立個下馬威。至于金歸儒,三日后處決之罪未免太過嚴(yán)重,輕輕懲戒一下便算了。如此一來,想必韓菖齡也會對相國有所忌憚,日后定然不敢再與相國為敵,如此不是更好?”
此一瞬,眼前的少年不同于以往的清煦溫雅,不染纖塵,林將與竟能在那雙眸中看見不一樣的光。
吳成書手中的動作早已停住,遠(yuǎn)處歌舞依舊。
林將與抿唇舔了舔嘴角的酒漬,稍作停頓,待到聲音再次響起,語調(diào)中總有些說不出的嘲意,“既然宋大人也說我林將與是自成一黨,那你今日幫我出謀劃策,豈不就是要背棄言氏了?”
聞言,宋忱垂目,隨手拿起幾上倒扣的酒卮,徑自為自己到了一杯。復(fù)又朝著林將與雙手舉杯,一本正經(jīng)的言道:“宋忱一直認(rèn)為君子應(yīng)當(dāng)眼明心靜,擇明主,修正道,方為上上之策?!闭f罷,便將杯中酒一飲而下。
吳成書一見,心中大驚,沒想到宋忱今日前來竟然是為了結(jié)黨。這還是自己平日里見到的那個與世無爭的宋忱嗎?
“為什么選我?”
“因為是相國讓皇上準(zhǔn)了我的奏折?!?p> “就因為這個?”林將與失聲而笑,“其實只要你把原因?qū)懙那宄靼仔?,皇上一早便會?zhǔn)奏的?!?p> “不!我的奏折從不是為了讓人看明白,而是給明白人看的?!彼纬勒Z出驚人。
林將與嘴角的笑意第一次明顯的滯澀,一旁的吳成書也不覺神色凝重起來。
此言過后,當(dāng)真讓人不得不重新審視起眼前的這位少年來。他年紀(jì)尚輕,可今夜脫口而出的每一句話卻都極具城府,讓人不寒而栗。
“憑宋大人的聰明才智想必?zé)o論在哪一黨派都會大有作為,那為何你不投奔韓黨,而是選了相國?”一旁吳成書開口發(fā)問,雖然沒有明說,但是話外音卻是既然你覺得當(dāng)今皇上蠢笨,那為什么不去投奔精明圓滑的韓菖齡呢!
宋忱頷首,長指把弄著酒卮,唇角驟而綻放出一絲笑意,“吳大人有所不知,宋忱幼年時曾經(jīng)聽聞一位朝臣竟敢在大殿之上公然說出‘帝王不賢,我便取而代之’的霸道言辭來,私以為此言氣度恢宏,所以一直記得,也一直很欽佩那位大人?!?p> 宋忱娓娓道來,林將與忽而一怔,腦海中盡是十年前在大殿之上口出狂言的自己?!拔耶?dāng)初也不過是逞一時之快,隨口而出的罷了。如今看來是行不通了,宋大人也不必放在心上?!?p> 林將與擺手解釋,不想宋忱卻微微搖頭,道:“其實不然?!?p> 林將與聞言眸光一閃,“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宋忱只是覺得相國是個聰明人,又有胸襟膽識。此等人物本不該屈于人下的?!彼纬赖?jīng)]有正面回答,只是旁敲側(cè)擊的繞彎子。
林將與一聽,登時眸色一沉,俊朗的面容之上掛起一抹狠戾,陰鷙的目光一掃宋忱平靜的面色,冷冷道:“宋忱,你很聰明,不過……你的聰明好像用錯了地方?!?p> “難道相國覺得宋忱說錯了嗎?還是說……相國其實根本就是做不到?”宋忱開口一連串的反問。
林將與并未作答,只一推酒卮,起身便走。
吳成書忙起身追上,此時幾前只留下宋忱一人,靜坐原地。側(cè)目注視著二人離去的背影,頷首一笑,復(fù)又徑自執(zhí)壺倒酒,提卮自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