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和江寰其實并沒有往遠走,只是在附近隨處轉了轉,一邊轉,一邊說著話。余光看到蘇瑾桐站在一旁,一臉憤恨地盯著自己,安平轉過身子故意選擇忽視。
江寰有些探究地看了看這兩個人,心中有些了然,但沒有說破。有些事,還是等著當事人自己參透才好,別人又哪能插得上手。這么一想,又想起了自己的傷心事。
“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嗎?”安平看出了江寰臉上一掃而過的憂傷問道。
有些意外,他沒想到安平原來這么敏感,自己只是一瞬間的表露就被發(fā)現(xiàn)了,看來自己之前蒙混過關,肯定多少有她愿意自欺欺人的成分了。
“想到了一些不如意的事?!陛p聲地回答,語氣里滿是心酸。
他的神情有些落寞,讓安平覺得不忍,關心地問道:“既然我們是朋友了,江公子如果有什么心事,不嫌棄也可以跟我說說,興許我能幫得上忙呢?!?p> “郡主愿意聽我嘮叨,自然是感激不盡,哪里還敢嫌棄。只不過……”江寰自嘲地笑笑,越發(fā)覺得自己的行為卑鄙不堪,“事情說出來,只怕郡主會不愿再跟江某做朋友了。”
“到底是什么事???搞得這么神神秘秘的,我都被你整得好奇死了?!卑财秸f道,她平時對這些見不得人、不好啟齒的事情還是很感興趣的。
“好吧,既然郡主如此坦蕩和關心,那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苯居^察著安平的臉色,打定主意說道,“實不相瞞,我的病在十歲的時候就患上了,因為身體不好,再加上性子喜靜,平時我都是自己一個人。前幾年,有一個江湖游醫(yī)去了我家,說是能治好我的病,家人都很高興……”
可是那個游醫(yī)其實只是一個招搖撞騙的騙子,略通一些醫(yī)術,就靠著賣弄一些別人聽不懂的話術,四處騙吃騙喝。
心疼獨子體弱,擔心他以后活不到及冠就離去,江有為夫婦雖然察覺到了不對,但還是選擇了相信。這個騙子在江府足足待了一年的時間,用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方法,整日里都說著保準能夠藥到病除,卻只是讓江寰多吃了更多苦頭而已。
這個騙子有一個小女兒,跟在他身邊,隨他一起四處漂泊。
明知道自己的爹是在騙人,這姑娘心里愧疚,但也沒有辦法阻攔。若她拆穿自己的父親,兩人就會被趕走,再一次流離失所不說,她很可能會被賣進花樓。上一次她心軟拆穿,就是自己哭著、求著,才沒有被送走,但還是被打得好幾天都不能走路。
不過江寰的病的確是兇險得很??吹剿3R驗轶w寒而渾身發(fā)抖、臉色發(fā)青,又要拖著這樣的病軀被自己的父親折騰,那姑娘實在是心里不好受。為了補償他,她時常會給他做些暖身的湯水,又替他縫制了許多御寒的衣物,對他呵護備至。
一來二去的,兩人暗自生了情愫。不過可惜的是,就在兩人剛剛互表了真心的時候,她父親的事就被揭穿了。
江有為夫婦并不是愚蠢,他們只是太過擔心自己的兒子,才不得不選擇相信??吹絻鹤拥牟〔坏珱]有好轉,還變得更糟,憤怒的夫妻二人決定懲治這對父女。那個騙子被江有為拿了起來,用了刑,女兒他們想要賣出去為奴,卻被江寰攔了下來。
他拖著病體跪在地上求著自己的父母,他們當時就心軟答應了下來。后來,那姑娘就在江府留了下來,負責照顧江寰的起居。為了償還自己父親的過錯,也為了讓江寰的病有所好轉,她開始跟著江寰學習識字,開始自學醫(yī)術……
明白了江寰為什么剛才不愿意告訴自己,安平有些理解地問道:“你接受這門親事,她應該很難過吧?”
不自覺地嘆一口氣,江寰說道:“其實她已經(jīng)走了,是我爹娘安排她離開的,我只知道她跟著一個老大夫在學醫(yī),而且已經(jīng)離開恭城了?!?p> 情緒不自覺有些低落,安平說道:“如果不是因為我,她也就不用走了吧?!?p> “不是這樣的,郡主?!苯沮s緊開始解釋,“我說這件事,并不是想讓郡主跟著煩心的。相反,我還要謝謝郡主。”
“謝我?謝我什么?”
“如果不是郡主,陛下也不會派太醫(yī)去江家治病,像這樣的季節(jié),我還是只能終日躺在床上,根本不可能像現(xiàn)在一樣在外面散步聊天。都是因為郡主的緣故,我的病才會有所好轉,她知道了,也可以放下心里對我的愧疚,所以郡主是我們兩人的貴人?!?p> 原來事情還可以這樣考慮,安平覺得有些意外,問道:“我皇兄利用給你治病來威脅你娶我,還讓你錯失了自己心愛的人,你都沒有在心里對我有埋怨嗎?”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江寰說:“哪里敢埋怨郡主,是我隱瞞了自己的目的,欺騙了郡主,現(xiàn)在郡主不但不與我計較,還聽我說這些煩惱。郡主都不知道,這些天以來,我多怕我傷害了郡主的心,讓郡主難過,后悔自己做了這樣過分的事情?!?p> 看著他舒展的面容,仍然像冬天里最后的暖陽,給人心里熱乎乎的感覺,安平不自覺地笑了出來,說道:“江公子為人溫柔善良,難怪那位姑娘會對你那么上心了。說起來你也沒有騙我什么,反正身為皇家子女,婚事本就做不得主,帶些利益關系才是正常,原本就是我仗著有皇兄撐腰,有些貪心了。”
“郡主是這么想的嗎?”江寰意味不明地說著,看了看遠處仍然是一副害怕自己下一秒就變成毒蛇,一口吞了他的郡主的蘇瑾桐,心里默默為他捏了一把汗。
“難道不應該這么想嗎?”安平反問。
“在下不知,還得看郡主自己的意思?!苯疚⑿χf。
遠處站著的蘇瑾桐,一邊凍得有些哆哆嗦嗦的,一邊惡狠狠地在心里罵著江寰。笑什么笑,笑得那樣春光蕩漾的,不是說身體不好嗎?怕冷還不不回家好好待著,在這里讓別人陪著吹風。
發(fā)現(xiàn)到了江寰的目光,安平也順著看過去,看到了后面的蘇瑾桐,對他現(xiàn)在的表情很是不滿,說道:“江公子不用在意,他不敢對公子做什么的。”
“無妨,郡主多慮了。”江寰說道,然后想起了之前的事,“這位大人,是不是那天獨自闖去江府的人?”
“沒錯,就是他?!?p> “那就不奇怪了?!?p> “什么不奇怪?”
又是笑了一笑,江寰諱莫如深地說道:“郡主,這話由江某來告訴你不合適,萬一被這位大人知道了,他更會把我當成眼中釘了,你還是親自去問他吧。”
“切,還神神秘秘的,”安平有些不耐煩地說道,“不說就不說了,你的想法他哪里會知道,就會說些話來糊弄我,本郡主還不想知道呢。”
在一旁聽著,江寰仍是笑笑沒說話。
“現(xiàn)在呢?”安平突然發(fā)問。
江寰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說道:“什么現(xiàn)在?”
“你跟那位姑娘,好在皇兄也沒有著急給我們指婚,現(xiàn)在沒有了婚約的限制,你不打算去找那個姑娘回來嗎?她不是只剩下孤身一人了,沒有江府的庇護,她能去哪兒呢?”
沉默了一會兒,江寰問道:“郡主真的覺得,我還有資格去找她嗎?”
“那當然了,她都為了你去學醫(yī)了,你還猶豫什么?讀書寫字什么的最煩人了,我見過太醫(yī)院的醫(yī)書,厚厚的一大摞,看完了還得全都記住,真是太不容易了。她都為你做到這份兒上了,你沒資格,誰有資格?”安平不假思索地反駁。
心中豁然開朗,江寰說道:“是江某糊涂了,多謝郡主點撥?!?p> “瞧你高興的,以前跟你聊天,可沒見你這么開心過,還好我沒嫁給你?!卑财酱蛉さ卣f著,也笑了起來,回頭看了眼蘇瑾桐哆哆嗦嗦的樣子,沒來由地有些不舍得,“今天就到這里吧,我還要回去為了出宮之事做準備,江公子也早些回府休息吧。”
“好?!苯緫聛?,將蘇瑾桐的衣服脫下,伸手交給安平,關心地說著:“郡主在宮外一切小心,如果有用得到江某的地方,一定要派人來江府找我。雖然我沒有參與朝中之事,可能幫不到郡主許多,但只要是郡主有需要,江某一定會盡力而為?!?p> “放心吧,本郡主一向是人盡其用的,有你這么好用的人在,不會浪費的?!?p> 說完,安平也脫下了身上的衣服,兩人交換過后就告別了。安平一臉嫌棄地抱著蘇瑾桐的外袍,走向他給他遞了過去,看他黑著臉、撅著嘴地穿上,一副別別扭扭、心有不甘的樣子,心里莫名覺得有些爽快。
挑釁一樣地看了他一眼,見他仍是一副記仇的樣子,不言不語的,眼神里盛滿了不滿。最后誰也沒說話,兩人又一前一后地回去繼續(xù)點數(sh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