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明珠按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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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沒什么拍攝任務(wù)，安心、汪筱幾人窩在套房里沒有出去，圍坐在客廳茶幾上百無聊賴得玩起了斗地主游戲，三人拿著手中的撲克牌，有一搭無一搭得玩著。

　　她們的心思全放在呆在房間三個多小時未吃午飯的蕭颯身上，看來這次蕭颯情緒糟糕透頂，得花好長時間才能調(diào)整自己的情緒。

　　突然傳來幾聲敲門聲，心不在焉玩牌的郝閔，趕緊放下手中的撲克牌，起身走到屋門口，從房門貓眼里看到英挺俊朗的江晗耐心在門外等候。

　　一見美男就犯花癡的郝閔，想也不想連忙把門打開，江晗對開門的郝閔點頭微笑道：“您好，郝女士，打擾了，請問蕭女士在嗎？”

　　聽到門口傳來熟悉的男聲，伸長脖子朝門口看的安心一見來人，氣勢洶洶將手中撲克牌啪得扔在茶幾上。用力較大，撲克牌順著光滑的玻璃板上快速滑到地面上。

　　汪筱看看滑在地面的撲克牌七零八落得散得到處都是，再看看氣沖沖走到門口的女兒，若有所思得彎腰撿起撲克。

　　安心聽到江晗找蕭颯，誤以為惹蕭颯回屋傷心的元兇是江晗，走到門口將江晗堵在門口，不分青紅皂白高聲質(zhì)問：“你究竟想干什么？沖我來，別找颯姐的碴。”本就護短的安心見了江晗又一副刺猬形象展現(xiàn)在人前。

　　江晗知道短時間內(nèi)跟安心無法渙然冰釋了，不想為自己辯解的他，目光越過安心的肩頭，朝撿了撲克后起身的汪筱打招呼：“您好，汪女士，我找蕭女士有些私事，麻煩能讓她出來下，好嗎？”

　　見江晗無視自己傲睨一世的張狂樣，安心不舒服起來，氣不打一處來，尖聲道：“憑什么呀？颯姐也是你說見就能見的嗎？”

　　覺察到安心又流露出反常情緒的郝閔，聽后趕緊退回房間，走到汪筱面前對她擠擠眼，朝劍拔弩張的安心努努嘴，提示汪筱，安心只要一見到江晗就是這樣“有理寸步不讓，無理也要鬧三分”的情形。

　　汪筱放在手中的撲克牌，邁著高雅的步伐不緊不慢走過去。

　　這時，躲在屋里聽到外面聲音的蕭颯，拉開緊閉的屋門紅腫著雙眼走出來，見江晗前來找她，趕緊對走到跟前的汪筱輕聲懇求：“我出去一會，好嗎？”

　　望著蕭颯紅腫眼睛里希翼的神色，汪筱沉吟片刻點點頭。

　　安心見媽媽同意蕭颯跟江晗出去，如炮仗般點火就炸的安心，高聲對媽媽說道：“媽，萬一......”

　　“沒有那么多萬一，您說呢？江總?！蓖趔銖?fù)雜難明的神色，話里有話詢問著對面鎮(zhèn)定自如的江晗。

　　江晗朝汪筱笑著說：“汪女士，您女兒多慮了，沒什么萬一?！?p>　　說完俊目瞄了眼垂頭喪氣的安心，分別朝汪筱、安心、郝閔點點頭，知趣退出門口外等候蕭颯。

　　七樓茶座靠窗的長條桌旁，女服務(wù)生將純凈透明的杯子里放幾片茶葉，提起熱水壺將滾燙的熱水沖下去，原本蜷曲的茶葉在水的滋潤下，舒展開來，滲出淡淡的綠色，漸漸地，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看著漸漸舒展的茶葉、嗅著杯中散發(fā)的茶香，心緒亂哄哄的蕭颯瞬間寧靜下來，她抬眼望望一直不言不語的江晗，濃眉鳳眼、高挺鼻梁、剛硬的下巴，是個帥氣俊朗的男人，渾身散發(fā)著自信堅定的光芒。

　　江晗左手食指輕輕敲打著桌面，篤篤篤，很有節(jié)奏，他端詳著眼前強作鎮(zhèn)定的女孩，不是很搶眼。在驚艷妖媚的安心身旁，她只是個普通的只能算是長得清秀的鄰家小妹妹。

　　可能由于所學專業(yè)以及長期從事的職業(yè)熏陶下，蕭颯是個氣質(zhì)美女，越看越耐看。透過清澈的雙眼看得出來她雖然沉靜穩(wěn)重，但仍是個城府不深的女孩。

　　在他眼里，在混雜漆黑、魚龍混雜的某個圈工作，蕭颯還能這樣坦蕩，這樣沒有功利性，也算是為數(shù)不多的了，可以用奇葩形容不為過。

　　“我與馮志是十二年前在某特種部隊相識的，當年我是隊長，他是新兵。知道你的名字，是在他第一次出任務(wù)時書寫的遺言中看到的。蕭颯、瀟灑，當時很好奇這個名字，是男是女？”江晗開門見山，把蕭颯的思緒一下拉到了那個并不遙遠的年代，沒有硝煙但隨時獻出生命的特殊環(huán)境。

　　“記得他的第一次遺言，以空白紙塞進寫有你聯(lián)系地址跟名字的信封里。我很納悶，他告訴我，在江北市讀大二的你已經(jīng)有了新的戀人，他沒有可牽掛的人了，唯一的遺愿就是組織將自己所有撫恤金交給你?！笨粗掞S動容的神態(tài)，江晗看得出來，這個女孩還愛著馮志。

　　“后來，我轉(zhuǎn)業(yè)離開部隊，他仍留在部隊，馮志是個堅韌剛強的男人?？菰飭我坏能娐蒙钭屛?guī)缀醢l(fā)狂，我沒能堅持到最后到地方上工作，算是個逃兵，但他一直堅守著，直到身負重傷，不得不退役?！苯仙裆氐迷V說著當年的場景。

　　多少年來，他沒有向別人，尤其是陌生人談起自己軍旅生活，但今天，為了歷經(jīng)生死的兄弟，他坦言相告。

　　“逃兵？”聽了江晗的話，好奇的蕭颯疑惑得詢問。

　　“在特種部隊，不到退役年齡主動復(fù)員的孬種，我們都稱為逃兵?！苯夏托慕饣筢屢?。

　　“為什么？”蕭颯仍然跟好奇寶寶般追問。

　　見蕭颯滿臉困惑的神態(tài)，“因為有了牽掛的人?！苯先鐚嵳衼?，解釋道：“我有了妻子，不想讓妻子獨守空房?！?p>　　“哦----??？原來你已經(jīng)結(jié)婚了？”她臉色一紅，還是問了出來。不知為什么，聽到他結(jié)婚的事，不知為什么心里不太舒服，他怎么能結(jié)婚呢？“那嫂子呢？”

　　江晗品品杯中的茶水，覺得嘴邊格外苦澀，低沉聲音說道：“她去世快八年了?！边?，自己不是找蕭颯說馮志的事情嗎？怎么繞到他身上來了。

　　“啊，對不起，我不該問。”蕭颯覺得自己太唐突了，慚愧得埋著頭端著茶杯，一副低頭認錯的架勢。

　　看著蕭颯傻乎乎、一副惹了禍的模樣，江晗似乎明白馮志深愛她的緣由了。

　　是啊，社會上許多相貌平平或者丑陋，但充滿自信的孤兒，他們在艱苦的環(huán)境下耐心地成長、自尊地生活，他們身上具有美麗者難以企及的美。即使遇到挫折和失敗但依然樂觀。

　　就如歷經(jīng)坎坷的馮志即使再不高興，也不拉長了臉唉聲嘆氣，只是默默承受苦難。

　　他們相信世上有真情，真誠地對待每一個人，甚至上當收騙，也從不思悔的人。保持一顆天真善良的心，這也是蕭颯的本質(zhì)沒被大染缸的娛樂圈湮滅的原因之一吧。

　　江晗把馮志因一次任務(wù)受傷致使左臂殘廢的事毫不隱瞞告訴了蕭颯，把一向在旁人面前身殘志不殘、自信自強的馮志，最近在深愛的女人面前暴露出從未有的自卑、黯然銷魂告訴了蕭颯，把從未酗酒的馮志大白天自暴自棄的借酒消愁、頹廢消沉情緒也坦言相告。

　　最后，江晗鄭重其事委托蕭颯照顧馮志，因為他明日離開海江市到美國洽談生意，需要出去一段時間。

　　蕭颯悲喜交加得邁著輕盈的腳步蹦蹦跳跳回到了906室，打開門見郝閔一副八婆的好奇樣，用手拍拍她的肩膀，笑著搖頭回到房間。

　　安心也一副好奇寶寶的神態(tài)鉆進她的房間，逼問她為什么江晗來找她，出去一趟后，她就一改前面?zhèn)挠^的模樣，心情舒暢得回來。

　　見三個女孩嬉笑打鬧的場景，汪筱知道悶葫蘆蕭颯走出了低谷，情緒恢復(fù)正常，最后蕭颯支支吾吾大概說了緣由。郝閔一副我早知道的架勢，雙手掐著蕭颯的脖子，逼著她讓馮志大擺筵席請客方可罷休，安心也上躥下跳得迎合著郝閔的建議。

　　與蕭颯深談后的翌日夜晚，趕赴機場的江晗坐在馮志的大奔后排座上，側(cè)首望著窗外的夜景。車子音響放著一首古老的京劇，咿咿呀呀個不停。

　　窗外海江夜景洋溢著都市的繁華，川流不息的車輛，熙熙攘攘的人群，燈火通明的城市，城市中央廣場的廣告牌電子屏幕上播放著《第一殺手》的宣傳廣告，一身白色長裙的安心長發(fā)披肩得在T型臺上款款走著模特步，清澈的眼睛里閃現(xiàn)出平和的光芒。

　　江晗望著屏幕上這以清純氣質(zhì)晉級女神寶座的女孩，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正如國際導演評價“此女只應(yīng)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瞧?！鼻逋傅难劬o她精美清新的臉上更增添了幾分獨特的氣質(zhì)。

　　與她接觸幾次，發(fā)現(xiàn)她似乎不像其他女星那么強烈的功利性，見過她的乖巧狡黠，也見過她的憨直義氣，更見過她的彪悍、撒潑、無理......她究竟是個怎樣的女孩哪？

　　江晗自嘲得笑笑，她到底是什么人又與自己何關(guān)哪？此次離開海江市，也是跟她最后的接觸了，自己從事的職業(yè)與她毫無關(guān)聯(lián)。橋歸橋、路歸路，就這樣吧。

　　可江晗依然思緒起伏，熒屏上最經(jīng)不住歲月洗禮的就是演技平平、外貌嫵媚的女星，萬人矚目挑剔的娛樂圈里，有多少曾風靡一時的歌星、影星隨著時間流逝，白駒過隙、彈指一揮間，都模樣大變走下神壇。

　　曾經(jīng)的清新氣質(zhì)難留，最終猶如一粒不起眼的沙粒埋沒在蕓蕓眾生之中。真正能夠屹立神壇不倒的那些高超演技、口碑不錯的常青樹，也許不久，安心難保這種短暫而珍貴的氣質(zhì)和最寶貴的青春歲月，會淪落為普通民眾中的一員。

　　馮志從后視鏡看到江晗的視線黏在電子屏幕上笑臉言言的安心身上，早就疑惑江大哥跟安心之間格格不入的關(guān)系。他清了下嗓子問：“哥，安心長得真漂亮?！闭f完后，恨不得扇自己的臉，怎么說出這么沒水平的開場白。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別拐彎抹角的?！苯侠^續(xù)觀賞窗外的美景，頭也不回低聲呵斥。

　　“嘻嘻，哥，你怎么惹上安心了？瞧她見你恨得咬牙切齒的小樣?！瘪T志嬉皮笑臉問。

　　沉吟片刻，看著后視鏡中馮志那張八婆的臉，江晗平靜地話語：“一場誤會。”

　　“那你咋不解釋一下?！瘪T志熟練得握著方向盤打著方向，快到機場停車場了。

　　江晗從外面的環(huán)境看出機場快到了，轉(zhuǎn)過頭來慢條斯理道：“沒必要。”

　　當產(chǎn)生誤會時，絕大部分人認為是需要去解釋消除誤會，因為他們不甘心就這樣平白無故受委屈，覺得自己一定要討回公道。

　　而有少數(shù)人會覺得沒必要，他們認為真相終有一天會大白，只要自己保持有好的心態(tài)，任別人誤會去吧。江晗就是這少數(shù)人中的一員，他認為對在自己生活中一個可有可無的人，沒必要花那么多口舌為自己辯解。

　　就猶如即使汪筱娘倆誤會自己另有所圖，他也沒讓馮志撤下安心身邊八個暗地保鏢。做了就是做了，畢竟安心住在自己的酒店，保護她是酒店職責所在，也算是對酒店保全服務(wù)做廣告的投入吧。

　　江晗沒想到誤會是殘酷的，它能動搖著不知情者對你的好感與信任，太多的誤會掩蓋了生活本來的真實面目。

　　江晗離去后的幾日，馮志春風得意，沒有了前幾日痛不欲生的的惆悵。

　　蕭颯邀請他喝了個茶問候了他的近況，看著悶葫蘆總算開竅了，雖然關(guān)系沒有進一步發(fā)展，倆人似乎回到了同在孤兒院相識不久的狀態(tài)了，但馮志心樂開了花。

　　木訥的蕭颯傻呵呵給他講述某個圈發(fā)生的趣聞，深沉的他耐心傾聽……

　　倆人間的誤會雖不是一句兩句就能說得清，但馮志相信總有一天會得到愛人的理解的。當年自己不辭而別、棄學從戎參加特種部隊，只是想改變倆人拮據(jù)的生活。

　　那時，倆人的生活、學業(yè)在好心人的資助下確實沒有中斷，但馮志見正是妙齡少女的蕭颯，一年四季就幾件換洗的衣裳。

　　作為男人，他不忍心看到自己深愛的女人過著捉襟見肘的生活。跟蕭颯商量自己參加特種部隊之事，她絕對不同意，沒辦法只能用不辭而別的方式改變現(xiàn)狀，當時想法幼稚，沒考慮那么多，先偷偷給蕭颯匯錢，等安定后再告訴她自己的去向。

　　但到了特種部隊為了一次一次得完成任務(wù)，不得不隱瞞自己的去處，經(jīng)歷一次次生與死考驗，心境發(fā)生了改變，只要蕭颯能過得幸福就滿足了。

　　就這樣自己誤以為，有了男朋友的她會生活得更好，不再打擾她平靜的生活，沒想到她跟自己一樣無法忘記對方……

　　從美國出差回到海北市惠民公司的江晗，坐在偌大的會議室，召集公司業(yè)務(wù)骨干商量秋天收購玉米事宜。據(jù)他預(yù)測，今年春夏兩季雨水過少，玉米收成不容樂觀，長期跟公司合作年產(chǎn)1000萬噸的邊寧縣今年收成可能只有500萬噸。

　　江晗將自己的顧慮告訴同事，在座的骨干知道年底收購玉米的嚴峻壓力。供銷處黃主任發(fā)言，現(xiàn)在就將銷售人員撒下去，提前進入農(nóng)村采取訂單形式與農(nóng)民簽訂收購合約；財務(wù)室劉處長表示，立即籌措資金做好現(xiàn)金收購準備。

　　黎彰將最近公司運行情況做了個簡單匯報后，江晗言簡意賅安排布置今后即將開展的工作后結(jié)束了會議。

　　湯歷從蕭颯那兒獲悉，海天酒店給劇組留設(shè)房間以備后用，至于現(xiàn)在搬來已經(jīng)沒必要了。開幕儀式及一系列宣傳廣告拍攝工作已收尾，再有兩天，劇組就離開海江市了，離下次拍攝還有半月時間。

　　海天酒店幫著解決了《第一殺手》劇組今后拍攝的住宿等后勤工作，湯歷甚是欣喜，怕海天酒店反悔，他非得在本次離開海江市前將住宿的相關(guān)合約簽訂完。

　　馮志與湯歷簽完協(xié)議后，宴請了劇組一行人員，為他們本次圓滿完成拍攝任務(wù)慶祝并送行。

　　幾天接觸，安心與馮志已經(jīng)熟識，因蕭颯的關(guān)系與馮志開起了玩笑來。馮志通過蕭颯背地里介紹，以及幾日接觸，發(fā)現(xiàn)安心不是那種驕縱的女孩，為人平和善良、善解人意，猶如鄰家小妹般，讓人產(chǎn)生憐惜呵護的沖動。

　　想到江晗默默相助、不求回報、不屑毀譽的做法，忍不住在安心面前為江晗齒牙馀惠起來。

　　那日，蕭颯與江晗離開906室后，慈祥和藹的汪筱疾言厲色教訓了平時知情達理的女兒，批評她見到江晗就一反常態(tài)的做法。

　　聽到媽媽提到不管江晗是何居心，但怎么也對自己出手相助過，應(yīng)感恩戴德而不是以怨報德，在媽媽耳提面命下，安心還是有些幡然悔悟的。

　　安心回想自己跟江晗前后幾次接觸中，自己，是做的有些過分了，的確有些無理取鬧的味道，難道就因為機場他在背后對自己說三道四的幾句話？

　　但，以前有人在自己面前說得話比這難聽多了，為什么自己都能豁達一笑、坦然相對，為什么唯獨對他嫌好道歹、不依不饒、咄咄逼人的架勢，就因為感覺出他不會對自己怎么的？自己確實過分了。

　　今日，馮志特意為江晗辯解的話，雖說有為自己大哥說好話的嫌疑，但馮志推心置腹的說辭不是不讓人信服的。

　　原來那個老男人都三十七歲了，怎么看上去沒那么老，他還當過特種兵，有那么厲害嗎？

　　離開海江市前夜，沒精打采的安心失眠了，對于這幾日沒有見到江晗，不知為什么自己有些滄然所失，雖然知道隨著時間慢慢沉淀，有些人會在心底慢慢模糊。但不知為什么，安心隱隱希望這次在海江邂逅江晗不是倆人的結(jié)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