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間,言書被元夕指名道姓的教育了兩回,方才那些因為凌戰(zhàn)生出的懊惱被他一鬧,瞬間煙消云散。
“你少咀嚼些吧,睡著了還不安穩(wěn)?!毖詴炖锖颂?,嘀咕起來含含糊糊的,倒是透出了幾分煙火氣。
元夕不是煙嵐,尋常也不懼言書發(fā)怒,更何況是這樣的咕咕囔囔。
“走吧走吧,大夫都說了,這小子不會有事兒了,他底子好,昏睡個幾日也就罷了,倒是你,瘦不拉幾的樣子,別說守夜了,怕是少睡幾個時辰都能難受好幾日。你還擔(dān)心他?”說著不過癮,元夕干脆上了手,拉扯著他的袖子朝著外頭堂間騰挪。
這樣的事兒,煙嵐雖也會做,可也只敢柔了聲音勸,幾時敢這么來硬的,言書忽然之間被拽了這么一把,幾乎沒跌出座位去,好險被煙嵐攔了一把。
空坐了半宿,他本就虛的厲害,被這一下,少不得要提了嗓子喊:“你做什么??!”
他聲音大,元夕嗓門更高:“不做什么!我給我老老實實回去睡覺,這里盯得人多了,不缺你這一個!礙事兒。”
言書郁悶,自兩年前登上閣主的位置后,除了那個事事挑刺兒瞧自己不順眼的言閔外,在這府里輕易還沒有誰朝著自己這么說話。
然而,還不等他在反駁幾句,元夕又叮囑了:“你要么自己睡,要么我敲暈了你讓煙嵐背了你去。”
言書:“……”
也不知是太過疲累,還是元夕的威脅起了作用,才到堂外,一挨上軟乎乎的鵝絨墊子,言書就起了困意,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只是,這質(zhì)量么……聊勝于無罷了。
言書不肯走遠(yuǎn),內(nèi)閣里端茶遞水聲響又不斷,雖然言家家訓(xùn)尚好,平日里規(guī)行矩步,便是連咳嗽一聲都清晰可聞,可對于睡眠清淺的人來說,還是略微響動了些。
因此,這一覺睡醒,還是頗覺疲累。
凌戰(zhàn)不愧是勤于練武的人,雖然此番中了毒又流了不少血,看著很是兇險,可難得的是還能在半睡半醒間記得討水喝。
如今看著,面色雖還有些蒼白,呼吸倒是平穩(wěn)了不少,言書吊著的心好歹算是落了一半。
此刻天已大亮,閣子里還有事物要處理,雖然不放心,可言書還是在交代了煙嵐宛芳留守后,帶著元夕出門去了。
“玉璃,你這屋子看起來,似乎與昨兒有些不同啊?”元夕天生感官敏銳,又有后天訓(xùn)練的直覺,一路走下來,旁人可能還不覺得如何,他卻能發(fā)現(xiàn)其中的不同。
“仆從打扮的人似乎添了不少?!?p> “仆從打扮”四個字用的極妙,連言書都忍不住多瞧了他幾眼。
“元夕,這話聽著頗具深意啊?!?p> 黎元夕道:“難道不是嗎?我雖然不用仆人,可你身邊那些我可是見過不少。雖也忠心能干,可每一個都是溫柔水鄉(xiāng)里泡出來的調(diào)調(diào),連話都說不大聲。整個人松松垮垮的,少了那么股精氣神?!?p> “可你瞧今日多出來的那幾個。一個個腰桿筆直,雖是刻意想軟了身段,但骨子里透出來的味道和韶華宛芳一模一樣?!?p> “味道?難不成你是聞出來的?”言書嘆為觀止:“你這鼻子,不做密探可惜了?!?p> 元夕下意識的跟著他的話揉了揉鼻尖:“你別光顧著打趣我。說說吧,好好兒的,添那么多人手做什么?昨天又把那個傷了凌戰(zhàn)的小姑娘隨手放了,總該有些理由吧。畢竟,這回傷的可是真不輕。換了你,大約連服藥的機(jī)會都沒有就直接跟閻王報道了?!?p> 言書無奈:“大清早的,你就不能盼我點好?我放人的理由,煙嵐能懂,難道你不能懂?”
元夕謙虛的笑了笑:“我跟他可比不了。好歹是數(shù)十年的朝夕相處相濡以沫……”
言書:“……”
元夕尷尬的住了口:“總之,我猜歸我猜,話你還是得跟我講透了。我沒你們那么聰明的腦子,萬一會錯了意,耽誤玉璃公子的大事兒,我可擔(dān)當(dāng)不起?!?p> 這是實話,言書心思多,一眨眼一個主意,他與元夕雖能稱一句知己,可磨合時間太短,總是有些欠缺默契。
而默契,最需要培養(yǎng)。
言書道:“你要留在這兒幫我,總要學(xué)會揣摩我的心思。有些事你有疑問,我自然會告訴你。但在那之前,我想先聽聽你的猜測?!?p> “猜測?”元夕認(rèn)真想了想:“我哪來這種東西。不過是覺得你今日有些反常罷了。依你的性子,自然不會管對方是男子還是姑娘。我想你會放她走跟憐香惜玉沒有半點關(guān)系,大約只是因為,這姑娘根本只是被利用了罷了?!?p> “凌戰(zhàn)這樣的小伙子,熱情活潑又正直,尋常姑娘見了自然都是容易心動的。但要只是為了這,也不至于得不到就要動手殺他,想來是有人可以撩撥了些有的沒的,激得她出了手?!?p> 言書笑嘆:“見微知著啊,只是因為我沒有責(zé)罰一個姑娘,你就能聯(lián)想到這些?”
“自然不止。”他朝著四周努嘴:“撇去那些混在仆從中的人不提,屋頂上,樹上,墻角跟,零零星星的散了不少人在那兒。這戒備的力度,強(qiáng)了可不是一點半點兒?你別告訴我,你是怕那姑娘殺個回馬槍,再來弄死凌戰(zhàn)?!?p> 言書細(xì)聽了聽,有幾分驚詫道:“元夕,你發(fā)現(xiàn)沒,好好的一句話,經(jīng)過你嘴里,總會變得特別奇怪?!?p> “奇怪?我看你才奇怪吧?!痹ζ沧?“這屋子布置成這樣,尋常也沒人進(jìn)的來,你有什么事兒,就趕緊去辦。那臭小子的復(fù)原能力強(qiáng)的很,保不齊等你回來了,他已經(jīng)端坐在那兒要飯吃了?!?p> 言書:“……”
要飯吃,這話怕也只有黎元夕這臭小子說的出來。
“你既然這么說了,那就依你的性子不墨跡了,走吧,馬車一早就備下了。你來了這幾日,我也沒有正式的給你洗塵接風(fēng),實在太不應(yīng)該了。不如就趁今兒,帶你去外頭吃頓好的,權(quán)當(dāng)我盡了這地主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