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里說！”駱思勻睜開了眼。
駱思勻臉色并不好看，薛鑄審了一晚上駱遠分，沒有任何結(jié)果。如今駱遠時又主動上門擺出這副我有你的把柄的姿態(tài)。
駱遠時沒有繼續(xù)賣關(guān)子，“遠分那里是不會有結(jié)果的，他把她當妹妹。勻叔若是想要爭族長，不如多在我爹那里動動心思。您瞧，我爹看重族長更甚于遠分?！?p> 駱思勻聽完駱遠時這一套說辭，反而笑了。
“時哥兒，我說你也有意思。我和你爹搶族長，你跑來幫我？真心的嗎？”
“當然是真心！我就是看不慣老頭子那個樣子，我還看不慣駱季禮的那個臭屁樣。這族長您老搶贏了，也就坐個幾年，將來還會回到我的手中。您搶輸了，父傳子，還是我的。左右都是我的，我大度地救分哥兒一回，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兒?！?p> 駱遠時得意洋洋的說道，活像他做了怎樣的好事。
駱思勻思忖片刻，“讓薛鑄放人?！?p> 駱遠時拱手道，“謝勻叔。連著分哥兒那份兒，我一起謝了。”
駱思勻擺了擺手，“滾?！?p> 待駱遠時走遠，薛鑄從小院子的葡萄藤架后走出。
“老爺，真放？”
“自然是真的！”駱思勻笑了笑，全身放松地躺在藤椅上，“駱遠時這個小子倒是有幾分道道。他想救他弟弟，我就成全他。說實話，這小子倒是提醒了我。駱遠淼弄死了我家橋哥兒已成事實。重要的不是誰殺了橋哥兒，而是他駱思合欠我一條人命?！?p> 薛鑄沉默，他依稀還記著幾個月前，駱季橋在族中籌集銀兩，想要上京趕考。
駱季橋四年前考中了秀才，他一心讀書，想要再進一步。只可惜他家里還有個寡母，又要攢錢給寡母治病，又要存銀讀書，駱季橋的日子過得并不輕松。
駱思勻看中了駱季橋沒有依靠，還有一身才華，主動把他叫來家里，想要將夫人家里的侄女許配給駱季橋。
薛鑄還記著駱季橋當時與勻老爺對話的神態(tài)，他的眼神毫不波瀾，像是死水一片，但又像是汪洋大海暴風雨的前奏，安靜地孕育一場風雨。
“我已與他人有婚約。若是其他事能為勻老爺效勞，自當馬前以待，供您驅(qū)使?！?p> “是誰？”
“同窗好友的妹妹，溫家人?！?p> “鄰村子里面那個佃戶溫家?！?p> “是的。我同窗名為溫暖良，他家三妹為人賢淑，常常幫我照顧母親?！?p> “夫人家的侄女陪嫁千金，可供你母親治病，可供你趕考讀書，隨嫁的婢女，可幫助照料，可與你做通房。此外，駱家宗族中以我為首的一支會盡量支持你行走官場。哪怕如此，你還要堅守你的婚約嗎？”
有一瞬間，薛鑄聽到了自己的心動，他緊緊盯著駱季橋，只聽眼前明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字句鏗鏘道，“書中自有黃金，母親已然轉(zhuǎn)好，有溫姑娘相陪，母親會好的更快。我一生只盼榜上有名，將來能學以致用，做點能做的，該做的。不為天下蒼生，只為問心無愧。至于女子與財帛，一人知心足矣，片瓦遮身，粗糧果腹，心之所向，身之所往?！?p> “好一個問心無愧！你走吧！”
駱季橋是薛鑄記憶中，唯一一個拒絕了勻老爺還能得到一筆銀兩全身而退之人。
“老爺，那橋哥兒的死，咱們還管嗎？他至少算是咱們的人！”薛鑄終究還是多嘴的問了一句。
駱思勻似笑非笑地看向薛鑄，“活著或許算！死了不算。他死了，就沒有利用價值了?！?p> 離開駱思勻家里，鬼使神差地，薛鑄繞道走過駱季橋家的門前。
這是駱家那位小爺，薛鑄認識駱季禮的臉。他悄悄地藏在了門后。
蹲在駱季橋老娘身旁的是一個年輕的女子，梳了已婚婦女的發(fā)髻。
薛鑄想了想，猜此人就是駱季橋還沒過門的妻子溫姑娘。
倒也不虧，看到溫姑娘以未亡人的身份陪在駱季橋老娘的身旁。
薛鑄開始有點羨慕駱季橋，選溫姑娘，這個書呆子不虧。
原路返回，薛鑄忙著回去把駱季禮的動作告訴勻老爺。但他沒注意，有一道溫柔的身影留在了他的腦海里，忘了走出。
駱季禮身旁，江嘉豫做書童打扮。
“橋哥兒死的愿望。我知道她身份高，當時也勸橋哥改主意。我們是剛不過族長一家的。如今看來，若是沒有她，或許我橋哥還活著好好的?！?p> 駱季橋的母親抬手指向溫姑娘，眼睛中帶著怨毒。
溫姑娘在一旁泡茶，自然聽到了老太天的這番說辭。
但她面無表情。
“公子喝茶?！?p> 溫姑娘的嗓子粗啞，眼神中一片冷靜，讓人感受不到一點溫度。
“溫姑娘，你與那駱季橋并未成婚，完全可以另嫁?！瘪樇径Y帶著探究問道。
老太太插嘴道，“說你呢！趕緊嫁人去，別弄臟了我橋哥兒的地兒?！闭f的時候，老太太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忍。
溫姑娘仿若什么也不知道，拿起掃把，開始繼續(xù)她未完成的瑣事。
似乎他們說的一切都和她無關(guān)。
駱季禮只好繼續(xù)發(fā)問，“那一日，您確定駱季橋是一封信叫去韓家院子中的？若是駱季橋與韓遠淼沒有關(guān)系，為何去的韓家的院子？”
老太太知道駱季禮是真心為了駱季橋的死因而來的。她陷入沉思，“橋哥兒說是遠分找他，說是給他帶了一本外面的時文，對考試有些用處?！?p> “我家橋哥兒想考中舉人之后再娶了她?！崩咸伺彀汀！耙彩俏壹覙蚋鐑好缓?。一把年紀了，還沒娶媳婦。要我說，娶誰不是娶。橋哥兒才華好，相貌好，那韓遠淼看上他，難道還是他的錯。誰知道那種惡毒的女人，得不到就要殺掉?！?p> 駱季禮，“季橋眼光很好。他的死會有真相浮出水面的那一天的?！?p> 老太太道，“真相不真相的其實不重要。橋哥兒都死了。老太太我的命根子都斷了，還能活幾天。我倒是盼著能把那些幫著惡毒女人殺人的人，全部關(guān)起來，讓他們也嘗嘗失去親兒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