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嘉豫看著三人被考官帶出考場,開始做最后一遍檢查。
只等著考場巡查到她的考位之后,就提出交卷。
而考場外面的一個小隔間內(nèi),主考徐大人看著臺下三人,面色嚴(yán)肅。
“學(xué)生何超靈,來自嘉興縣黃莊鎮(zhèn)何家村,是第三次參加童生試,保人是兩位同村人?!?p> “學(xué)生剛才看見對面的這位考生在給臨桌的考生比對口型?!?p> 何超靈指的是宋根生和鐵富貴。
宋根生眉毛成倒八字,怒氣沖沖。
鐵富貴被叫出考場的時候還是一臉茫然,好在他們的卷子都已經(jīng)回答完畢。
“我沒有。你污蔑我?!彼胃鷼獾闹钢纬`的手都在抖動。
何超靈絲毫不懼,“主考大人,學(xué)生出身貧農(nóng),家里五個兄弟三個姊妹,還有一個哥哥想考科舉卻因超過年齡無法入場。這次參加考試,學(xué)生背負(fù)的是全家人的寄托。若有半句欺瞞,學(xué)生愿受天打五雷轟。”
何超靈兩指合并,指向天空。頗有幾分肅穆。
徐大人沒有發(fā)言,而是轉(zhuǎn)頭看向宋根生。
宋根生原來的嘮叨在此時完全沒了用武之地,他的腦子里面還是旁邊兩人作弊的場景。怎么自己就被指證作弊了呢!
鐵富貴反映要快一些,他著急道,“我沒有。我沒有作弊。我都是自己背下來的?!闭f著,鐵富貴的眼淚都跟著出來了。
徐大人不慌不急,目光繞過鐵富貴,看向宋根生。
“你呢?你怎么證明自己沒有作弊?”
宋根生指了指自己,繼續(xù)啞口無言。
“他不需要證明?!苯卧ズM(jìn)入隔間。
“大人,這位考生……”巡考的小官吏剛想解釋,徐大人就擺了擺手。
江嘉豫會意,拱手行禮。
“學(xué)生江嘉豫,來自清風(fēng)鎮(zhèn)鐵牛村。這位宋根生是我的朋友,鐵富貴是我的同村?!?p> 徐大人皺了皺眉頭,“你想說你看到了作弊者另有其人,所以你的朋友必然無辜?”
這話問的足夠刁鉆。
若是回答是,徐大人就會接著問,你怎么證明你的朋友沒有作弊?又或者你本人也參與其中?
這是把自己搭進(jìn)去也沒有結(jié)果的回答。
江嘉豫仰著頭道,“我不用證明我朋友的無辜!因為依照我們的才能足以背出試卷答案,可以自證。我想說的是這位考生,我看到他與身旁穿綢衣的考生傳遞考題答案,并且我有辦法找出證據(jù),還請大人容許我放肆一二。”
徐大人眼底出現(xiàn)一抹欣賞之色,但臉上的嚴(yán)肅沒有少半分。
“那從你開始,巡考官,找出他的試卷?!?p> 童生的試卷不需要謄錄,甚至不需要封名??歼^童生也頂多算個生員,童生每年若無大事,都會舉辦,在防作弊方面并沒有那么嚴(yán)格。
巡考官一連拿了四人的答卷。
何超靈看著卷面,連著眨巴了眼睛,他有點騎虎難下,早知道就不吼那一聲,說不定還能全身而退。頭一回,何超靈有些懊悔。
江嘉豫先開口,“還請大人將我們隔開,逐一考驗?!?p> 徐大人欣然采納了江嘉豫的意見。
江嘉豫也順勢排在了第一個,“我先來。落霞與孤鶩齊飛,上句,秋水共長天一色。出自王勃《滕王閣序》?!?p> 江嘉豫順口說出了出處,若有十分拗口少見的難題,還給出了釋意。
整張卷面花了不過一會兒就復(fù)述完畢,一道題不落,與卷面一致。
徐大人問“你剛說,有辦法讓何超靈自證作弊,怎么證明?”
江嘉豫指了指其中一道,“人心惟危,道心惟危,惟精惟一,允執(zhí)厥中。這句話中間,空的是‘道心惟危,惟精惟一’,按照他們的約定,何超靈寫出答案之后,會用這幾個手勢告訴雇傭他的人?!?p> 說著,江嘉豫用手指比劃了幾下。
這是手語,旁人很難理解其意,但用來作弊倒是十分便宜。
江嘉豫能看懂,也是因為上輩子,老太后年紀(jì)大了,耳朵不再好使,學(xué)了這套手語以便于更好的交流。
徐大人皺眉,“既然是他們的秘法,你怎么能解讀其意?!?p> 江嘉豫笑道,“因緣巧合,我的夫子年少時好玩,曾游覽過不少河山,見過很多奇人。這套手語只是其中之一?!?p> “你倒是有個有意思的先生?!毙齑笕它c評道。
江嘉豫笑領(lǐng)了主考官的夸贊。
待江嘉豫走出,徐大人將他的考卷放在了一旁。上面四個朱砂紅字格外醒目,“案首之才”。
宋根生和鐵富貴的表現(xiàn)也很穩(wěn)定,背誦的段落倒是不如江嘉豫那般流利,時有磕絆。
等到何超靈的時候,江嘉豫、宋根生、鐵富貴三人被帶出了考場。
后面的事情就不是江嘉豫能知道的了。
“小安安,你早就知道了那個家伙作弊?”宋根生攬著江嘉豫的肩膀,江嘉豫不斷掙脫著,最后還是鐵富貴看不過眼,救出了她。
江嘉豫沒好氣的說,“若是在街上,你看到了賊偷東西,難不成第一反應(yīng)是喊捉賊?”
宋根生認(rèn)真的點了點頭,“小爺自然是要出手的。不僅要捉賊,還要送去官府。”
江嘉豫沒好氣的“哼”道,“又一個傻的,富貴,你說碰上賊該喊啥!”
鐵富貴昂著頭,這個問題他早就聽豫哥兒說過,“當(dāng)然是喊走水!”
宋根生茅塞頓開。
“小安安,你果然聰明。我這個吳中第一神童的名兒就讓給你了。不,我把兩浙第一個神童的名讓給你?!?p> 鐵富貴好奇道,“神童是自己封的嗎?我們豫哥兒的神童之名都是別人叫出來的。豫哥兒回家的時候,那街頭巷尾,丟手帕的,砸鮮花的,數(shù)不清呢!”
話題就這樣被繞開了。
宋根生一回家就把考場發(fā)生的事情告訴了哥哥宋花生。
江嘉豫和鐵富貴同時收到了宋家仆人送來的豐厚的壓驚禮。
之后的考試就沒這般意外了。據(jù)江嘉豫的觀察,何超靈沒有參加之后幾日的考試,那個穿著綢衣作弊的考生倒是來了,但沒一次出考場都垂著臉,活像家里死了人。
十日之后,大多數(shù)考生都恢復(fù)了體力。
瓊林樓中,曹剛勇坐在上座,一臉開心道,“這次石磊真是倒霉,何超靈還從未失手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