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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有才拉著江嘉豫站到了一側(cè),以防劉家仆從手下沒個輕重。
至于六子,本身就是條屬泥鰍的,滑不溜手,面對四五個年輕的,身材粗壯的劉家仆從,還依然戲謔地挑釁道。
“若是心頭沒鬼,為何不愿讓我家小爺進(jìn)去看一眼?你們這些做人下仆的,也不怕自家主子有冤沒處說,半夜找你嘮嗑兒?!?p> “大老爺平日里面大方,我還盼著老爺找我嘮嗑,順帶打賞我?guī)讉€銀錢呢!”
說話的是個青年仆從,一身蠻肉,看著就不像是好招惹的,自認(rèn)為陽氣重,絲毫不懼怕六子口中的鬼魂之說。
六子道,“嘿呦,這位小哥,你就不怕你家老爺打賞的紙錢?要我說,在黃泉那邊,你家老爺過去了未必有你家祖上富裕呢!這生前富貴可未必能延續(xù)到身后。就說說這香火錢,連殯都沒出,你家老爺?shù)侥氖障慊疱X。我覺著你家夫人是不打算出殯了,這官司打個十個月一年的,人都爛完了,亂葬崗一扔,生前是夫妻,死后各不相干,這平日里得多大仇??!”
清風(fēng)鎮(zhèn)一向地利人和,少有熱鬧。
這個把月兒圍著縣衙門前,很多百姓都大呼爽快。先是富戶楊家誣告農(nóng)戶,打輸了官司賠錢丟名聲,后是貪心師爺,被五歲神童當(dāng)堂揭發(fā)。
如今聽說,那芙蓉柳面的女妓子路前喊冤,神童歸來上劉家門問案。
不少老百姓都湊了上來。
“瞧,那就是神童。站在一旁的先生據(jù)說是神童的專屬夫子。”
“難怪看著不一般!那站在中間挑釁的是誰?”
“肯定是給神童殷勤帶路的。你看那些個神仙下凡,哪個不帶個仆從引路!”
“也是!這男子口齒倒是伶俐,的確不同凡響?!?p> “那是當(dāng)然,和神童在一起,沾染上一兩分仙氣,脫胎換骨那是肯定的。”
可憐六子在劉家門前一番手舞足蹈,愣是被當(dāng)做了江嘉豫的引路仆從。
不過,這番言語挑釁倒是讓人們越發(fā)的相信那位劉大老爺死的蹊蹺。
劉家的下仆自然沒有六子這番唇齒功夫,一個二個絞盡腦汁,也無法替自家夫人分辨一二,只能干看著六子一句接著一句的敗壞劉家夫人的名聲。
尤其是剛才那個出頭的,這會兒捏著拳頭,胳膊上的肉幾乎要把粗布麻衣?lián)伪恕?p> 看著火候差不多了,再說下去,這些個四肢粗大,腦子不怎么靈光的家伙的拳頭就要招呼道自己身上了。
六子眼珠一轉(zhuǎn),繼續(xù)道,“要我說,這劉家夫人也是可憐人。錯嫁了郎君便罷了,養(yǎng)了一群飯桶也不懂為自家主子分憂。我家小爺今早特意進(jìn)城,那是看劉大老爺?shù)拿孀訂幔磕鞘菫槟銈兎蛉撕茫∪羰悄銈兎蛉苏娴那迩灏装?,了結(jié)了官司,帶著這滿府的富貴,下半輩子吃穿不愁不好嗎?”
江嘉豫掩了眼唇,這六子的軟硬兼施玩的好極了。
仆從們太過青年,血?dú)馍项^之下,被六子帶著一想,自家夫人清清白白,無謂人言,為何不能讓眼前的神童加討厭鬼的組合進(jìn)府,也還夫人一個清白。
蠻肉下仆道,“你這弱雞雖然長了一張狗嘴,倒是說的不錯。我家夫人就是清清白白,不懼人言。剛才不讓你們進(jìn)去,也是夫人身邊的奶嬤出的主意。夫人這幾日悲痛欲絕,臥病不起。今日,我就做主了,你們隨我進(jìn)來吧?!?p> “肖武,你以為你是誰?你不過是夫人撿回來的,這府現(xiàn)在還姓劉,別以為夫人多給你兩分臉面,你就能當(dāng)著府里的主了?!?p> 說話的青年比肖武矮三分,名叫劉登高,是府里的家生子,也是肖武口中夫人身旁奶嬤的獨(dú)子。
劉登高剛說完,劉家的下仆立馬分做兩堆。
劉登高的身后站著三人,個個都面色不善地看向肖武。
肖武絲毫不懼,“怎么,這道府門,今日我還就做主了!”
“呦,這是誰做主?又是做誰的主!”于捕頭的身影在圍觀眾人的身后響起,粗獷而具有穿透力。
六子立馬從地上跳了起來,“姐夫,你來了。這家子人也太沒眼力見了。我說了半天,還是不讓小爺進(jìn)門。”
梁有才和江嘉豫沖著于捕頭的方向拱手。
于捕頭點了點頭,“二位協(xié)助辦案的事情,縣令大人已是知道了。雖然當(dāng)朝沒有律令,但前年蘇州絲綢消失疑案和去年嘉興府衙失火案,都有民間百姓參與的先例。儲大人并非頑固之人,兩位有大才,若是有心參與監(jiān)督此案的辦理,為冤者昭雪,實在再好不過。只是……”
于捕頭說道這里,為難地看向江嘉豫。
江嘉豫道,“總捕頭但說無妨!”
于捕頭道,“只是如何查案,縣令大人管不著,但要是查驗涉案人家和驗尸事宜,二位需要我等衙役陪同,才可進(jìn)入。像是這般,打擾他人休憩,總是不好的?!?p> 說著,于捕頭一個巴掌拍到了六子的腦門上,六子的眼眸中瞬間催生出兩滴無辜的淚珠。
略一思索,縣衙有自己的規(guī)矩,這并不是一件壞事。
江嘉豫點點頭,“我等愿意遵從縣令大人。”同時,江嘉豫轉(zhuǎn)頭看向肖武等人,“剛才是我等放肆了,還請諸位回稟府上的夫人,今日于總捕頭在此,為了證明此案確實是榴葉所為,還請府上通融查驗劉大老爺遇害之地?!?p> 于捕頭點了點頭。
劉登高也看出了眼前幾人是非進(jìn)不可的架勢。立馬向府內(nèi)跑了回去。
江嘉豫觀察到,幾個仆從中,有人神色惶惶,有人眼神不善,肖武則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看向自己。
劉大老爺?shù)姆蛉送跏戏路鹫娴南駝⒓蚁氯怂f的一樣,傷痛欲絕,臥病在床。
直到江嘉豫等人被請了進(jìn)去,也沒能看到王氏的身影。
一路帶著江嘉豫等人進(jìn)府的是劉登高,劉登高詢問回來之后,就在肖武耳邊低語了兩句,肖武便獨(dú)自離開了。
劉登高能使喚的了肖武,從剛才二人對峙的情形來看,顯然不可能。
那么,肖武遵循的便是那位將他撿回府中王氏的命令。
江嘉豫默默地把這些疑惑記在了心底。
劉大老爺遇害的當(dāng)晚是在書房之中,所謂書房,不過是一間盛滿了流行話本子,山水名畫贗品的大房子。
劉登高拿鑰匙打開門的時候,藤椅旁的一大灘鮮血已經(jīng)干涸,地上白石灰標(biāo)注出的一個臃腫的人形,可推斷出劉大老爺身材肥胖。
藤椅前方的書桌上,還攤著一本《春秋左傳正義》,江嘉豫眼色一暗,榴葉似乎真的是被冤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