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冷暖在心頭
旭日東升,紫氣縈繞。
映襯在空中和風飄零而下的些許雪花瓣上,晶瑩玉落,彌漫了整個伙房院落。
置身其中,溫涼自在心頭,別有一番滋味。
然而,伴隨賈母只身闖入院落,并對事態(tài)做出了論定,冥冥中給人帶來一份溫潤。
聽著悅耳,順氣,驅(qū)散了矛盾激化的苗頭。
宛如旭日照耀在身上,溫馨一片。
也許是人的天性,向往和諧,不喜歡被不好的事情擾心。
以至于賈母的一聲論斷,令多人的身心里生出解脫的暖流,充斥全身,喜意綻放。
籟管家如此,四名小廝如是。
焦大依然,賈琿認同,來了興趣,這老太太有點意思?
唯余賈赦臉上一片冰凌,喘著炙白的粗氣,轉(zhuǎn)向母親跪地行禮說道:“母親,這個孽障就是一個禍胎……”
“好了,母親做不了你的主是吧?”
賈母雙手提起紫梨木拐杖,嘭,插在雪地上,于濺起一蓬雪花聲中,嫌棄的看著長子呵斥。
動怒了,聲責長子不曉事。
這件事再鬧下去,只怕無法收場了。
賈璉娶親與賓客盈門在即,不能因賈琿之事?lián)v亂一切,把喜堂變鬧堂,惹人笑話。
賈氏國公府還丟不起這個人。
只是賈赦不屑一顧,但也不敢忤逆母親,起身走向院外說道:“孩兒全憑母親發(fā)落,不敢有違!”
他的這句話說得干脆,但透著一股冷意。
隱有咬牙切齒的齒音流露。
說完,人已經(jīng)走過賈母身邊,側(cè)頭冷眼略過賈母的側(cè)面,巡視到賈琿臉上,閃爍出一抹寒光,殺意畢露。
“嘎吱,嘎吱”
腳步不停,賈赦瞥了賈琿一眼,轉(zhuǎn)身走出了伙房院落。
沒人知道他的離去想干什么?
亦或是妥協(xié),不管了?
不過賈赦世襲縣爵,兼領(lǐng)著朝廷一等將軍的虛職。
這等身份地位,在賈府里就是大老爺,除了賈母管的住之外,無人敢當面質(zhì)疑,觸其虎須。
人家是大老爺,走就走吧。
走了沒壓力不是。
籟管家與小廝是這么想的,焦大無所謂,帶著竊喜,這下好了。
賈琿無語至極,這貨虎頭蛇尾,做了逃兵,真是沒用。
這時,賈母看著他一身淡薄的灰袍,襤褸不堪,搭配他那一頭雜亂的烏發(fā),映襯在旭日映照的雪花瓣下,就是一個不倫不類的小乞丐模樣。
身高不足一米三,身材亦是瘦瘦弱弱,弱不禁風的樣子。
看著他持斧削割豬頭肉,吃得香甜,從口鼻內(nèi)喘出一串串白氣,彌漫在面部前方,是那么的違和,又透著溫馨增進食欲的質(zhì)感。
自然還有一份心疼,天可憐見的,這琿哥兒糟了什么罪?
身子單薄,衣不遮體!
狼吞虎咽,乞兒搶食?
粗魯蠻野,缺乏教養(yǎng)。
無視長輩,出言不遜。
這琿哥兒只怕是毀了,哪里還有龍貓之資?
賈母看著他羈傲不訓而粗魯?shù)男袨榕e止,心里直打鼓,似曾想到當年的決定,人沒打死,也傻了,就這樣吧!
那時事已至此,又要保全賈寶玉這條龍,也就不了了之了。
如今想來,真是滄海桑田,揪心神,泛起一股苦澀的味道縈繞在心頭,揮之不去。
賈寶玉成天混在女人堆里吃胭脂,沒指望出彩,有出息了。
如今,這賈琿也是廢了。
賈氏一族哪來的出龍異象?
心神上幾度感慨,賈母不禁淚目而朦朧的看著琿哥兒,嗓子發(fā)堵而顫的說道:“琿哥兒,你還欠賈氏一族一個解釋?”
“解釋,你確定需要么?”
賈琿咬下斧尖挑起的一片豬頭肉,慢嚼細咽著抬起右腳,于雪花飛落中顯露出半拉草鞋,露在草鞋外面的全是赤紅到發(fā)紫的腳面肌膚,在賈母傻眼,淚目的注視下咽下嚼碎的豬頭肉,冷聲說道。
一個嫡子活得不如府里的奴才。
奴才小廝只要不犯錯,衣食無憂,還有賞錢,月錢改善生活。
而他全身上下皆是淡薄的衣物,取自小廝丟棄的衣物縫補起來遮體,至于保暖不存在的。
衣不遮體,食不能寐。
在他的記憶里,沒有吃過一頓飽飯,日夜挨餓,睡不好覺。
還得靠砍柴換取一口飯吃……
“嘎吱,沙沙”
蓮溪不顧鴛鴦的阻攔,以左手抱著一團衣物,搭配右手提起素蘭裙下擺,方便一雙穿著粉色繡鞋的小腳丫,踩踏在雪地上小跑過來。
踏雪濺飛雪而墜落的聲息,掩蓋了賈母灑淚的抽泣聲。
好多年沒有流淚了。
可是看見嫡孫這個苦人兒,賈母再也忍不住情感沖擊,流下了辛酸之淚。
這就是自己的嫡孫?
活得不如乞丐!
天可憐見的,這人丟大了!
以往不知情,還曾責罵蓮溪不要偷著接濟琿哥兒,平白的招惹是非。
畢竟是觸犯過圣上忌諱的一個替身,能避則避,以免招惹禍端。
誰曾想琿哥兒過的這么苦?
這是誰造的孽啊?
好在這時,蓮溪小跑過來,驚醒了賈母的傷感情懷,連連擺手示意蓮溪侍奉琿哥兒換一身行頭,千萬別凍著。
其實說到這里,不得不說賈母的眼神不大好。
加上出來的匆忙,她沒有戴眼鏡,只看見琿哥兒穿的淡薄,但看不清穿了幾層衣服保暖。
這會兒就心疼了,賈母哽咽著說道:“琿哥兒,快換上,別凍著自己……”
“謝過老太太關(guān)心,不過我母親重病垂危,還望老太太請個太醫(yī)看看,去晚了只怕來不及了!”
賈琿原本不打算接受賈府的恩惠,即便是一衣一物都不接受。
至于闖入伙房大吃一頓,那也是準備按照知曉紅樓夢的情節(jié),結(jié)合十年來聽到的消息,打算提點賈府一回還清飯錢。
好歹兩世為人,見識不如古人,還不如一頭撞死。
這是他的自信,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他實在是太餓了。
也許是他蘇醒了神智,身體得到了全方位的強化,急需營養(yǎng)補充體力。
不得已才擅闖伙房。
賈母可不知道他的想法,還以為他旨在鬧事報復呢,聽他說起母親病重,頓時一驚說道:“怎么會這樣?
鴛鴦,你快去通知二老爺請?zhí)t(yī)?!?p> “老太太,我知道了!”
站在院外拭目以待的鴛鴦屈膝半蹲,搭配疊手于左小腹前行禮,答應(yīng)一聲,轉(zhuǎn)身就跑了。
這時,焦大走近賈琿,伸手要他手中的豬頭與斧子。
加上蓮溪站在右側(cè),淚眼婆娑的看著,且雙手捧起一團衣物送到他的眼跟前。
賈琿不禁觸動了心扉,不情愿的遞上斧子,接過蓮溪手中的衣物,在蓮溪的侍奉下套在身上,暖意頓時充斥全身,撇嘴說道:“先說好,我只是到伙房找吃的。
人都快要餓昏了,我可沒有力氣打砸伙房案板上的菜肴湯羹。
如今,伙房案板上的菜肴湯羹全被人砸碎了,分明是有人假借我的出現(xiàn)故意找茬生事。
他們似乎存心破壞喜宴。
只怕有人居心不良?!?p> “琿哥兒,你這句話說得可是真的?”
賈母擦著眼角上的淚水,喜憂參半的看著嫡孫穿戴衣物,心里好受了些,突聞他的話又不淡定了。
好歹見識過幾代人的興衰起落,沒少經(jīng)歷勾心斗角的事情。
這一聽就意識到不妙了。
不過籟管家是侍奉賈母大半輩子的籟嬤嬤的兒子,家生子,按理不會胳膊肘往外拐,給她這個老主子心里添堵。
故而有此一問,說著話轉(zhuǎn)向籟管家審視過去。
籟管家跪在雪地上迎來老太太的目光遍體一哆嗦,低下頭說道:“老太太,您千萬別聽他胡說八道。
他持斧闖入伙房偷吃的,吃一口砸一鍋的。
正好奴才得到消息,匆忙間趕到伙房,全看在眼里了。
當時奴才心里一著急,就喝令小廝阻止他破壞喜宴菜肴來著。
誰知道他越發(fā)鬧得厲害。
不僅搗毀了伙房里大半菜肴湯羹,而且把我們也打了。
您瞧瞧我們身上,臉上,全身上下的燙傷,淤青,全是被他打的?。?p> 還望老太太給奴才做主?。俊?p> 他說著話就開哭了,聲聲淚下的裝可憐。
整得賈母信了七八分,但焦大突然插言冷哼道:“籟管家,你的意思是我耳聾眼瞎,成擺設(shè)了?”
“焦大爺,您可不能冤枉我?。?p> 難道我不是得到消息,看著他手持斧子闖入伙房破壞喜宴,前來阻止的嗎?
這阻止起來難免纏斗,毀掉菜肴湯羹,責任在誰身上啊?
不都是他鬧的嗎?”
“是么,你敢說你沒有撒謊?
還敢說和你合謀破壞喜宴的人,沒有派人去宣揚此事,鬧的人盡皆知,圖謀不軌?”
籟管家狡辯,賈琿看出他眼神中的狡黠之色,給賈母示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