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城郊的神廟。
風(fēng)寒的病人越來越少,楚榛今日看診完便準備去睡覺,直到看到一個人影急急忙忙跑過來。
廟內(nèi)的小院,夏臨淵抱著江煙書一下子沖到楚榛面前。
“楚榛,你快看看她!”
楚榛見他懷抱里的人,面色發(fā)白,唇上染著些干涸的血漬,還有那脖子上的可怖黑紋,當下也是驚了驚。
子瓏在里洗著藥盆,聽了動靜跑出來,看著。
“去鋪床?!背徽f著。
子瓏立馬回頭去鋪床。
“進來?!?p> 夏臨淵跟著她進去,楚榛讓他把江煙書放床上,拉開她的衣袖,發(fā)現(xiàn)滿滿的黑色紋路,可怖至極。楚榛認真地看著,轉(zhuǎn)身一個急步,把她細軟里寶貝的一排銀針拿了出來。
“攤開她的手臂,向上?!?p> 夏臨淵趕緊照做。
一根長的銀針扎下,楚榛轉(zhuǎn)動著,拔出來,那銀針剎那發(fā)黑,又轉(zhuǎn)紅,再發(fā)紫,再深紫,深綠……變幻的色彩之快,讓屋內(nèi)三人看的一陣驚異。
“巨毒。”楚榛言簡意賅地說,又來一句:“不止一種,十幾種,不,甚至更多。”
夏臨淵緊緊擰著眉,想起江煙書跟自己說的那段,她被當做毒罐子煉毒那段經(jīng)歷,一時心頭陣痛。
“她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楚榛不由說。
夏臨淵搖了搖頭:“你可認識毒王鬼見愁?”
楚榛目光一滯,有些同情地看向江煙書,“她遇見了毒王?那就好解釋了?!甭犅劧就豕硪姵疃嗄昵跋Я耍撬卺t(yī)界用毒的殘忍,她年少還是聽父親講過不少。
“可有醫(yī)治?”
楚榛看了看平時滿面玉華的夏大人,此時眼神黯淡,臉色灰蒙,就像一塊蒙了灰的美玉。
“我再看看,你們出去?!?p> 夏臨淵站起來,鄭重地看向楚榛:“拜托了!”
楚榛點了點頭,看了一眼還佇立在那的子瓏,子瓏立馬跟著夏臨淵跑了出去。
快要出門,又回頭,大大的眼睛眨著殷勤:“師傅,有事叫我!”
門嘎吱關(guān)上。
楚榛看著床上至人,拿起長長的針,就著蠟燭來回?zé)疲瑴\道:“他們走了?!?p> 床上那原本緊閉著眼睛的江煙書一下子睜開了眼睛,“你不用治了,我也是尋了不少醫(yī)者,這其中還包括你的父親?!?p> 楚榛手中銀針一頓,“你能活下來,已是個奇跡。”
江煙書躺在床上,無所謂地笑了笑:“好死不如賴活,湊合一日是一日?!?p> 楚榛轉(zhuǎn)頭好奇地打量她,可怖的黑紋布滿她的脖子,手臂……應(yīng)該還有她看不見的全身,上百種毒在她身體里此刻正翻涌著,是怎樣的意志力,讓她此時還能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云淡風(fēng)輕的微笑。
江煙書雙手覆在胸口上,抬手用拇指擦了擦嘴上那黏糊糊的血漬。
“我睡一覺就好,你別讓夏臨淵進來。我這毒也好些年頭了,熬過這月圓夜,也就好了?!?p> 楚榛倒是不理,過去就往她身上扎。
江煙書一低頭見自己被扎成篩子,有些苦笑。
楚榛悶頭扎針,解釋道:“可緩疼痛。”
她長長地吁了口氣,放任她扎,其實也緩解不了多少疼痛。她動手把全身的穴都封住,又閉上了眼睛,雖然那疼痛讓她半夜又吐了好幾口血,那毒開始讓她七竅流血,全身的筋脈開始斷裂復(fù)蘇斷裂……但是楚榛倒是守信諾,沒讓夏臨淵那個急的跟熱鍋螞蟻樣的男人進來,令她頭也痛。
月落日升,被毒像是咬了一夜的江煙書一身血污地站起來。
楚榛也一夜沒睡,看著她全身浴血的模樣,不由懷疑:她是不是一個有著正常痛感的人。
但是她還露出一種沒心沒肺地笑,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習(xí)慣了。”
說著,她伸了懶腰,打開了門。
大片清暖陽光照在她的臉上,這是她每個月圓赴死后,最喜歡的時刻。
江煙書轉(zhuǎn)了轉(zhuǎn)眸,便看見站在門口,立成樁子的夏臨淵。
夏臨淵的視線緩緩從她帶著血腥子的發(fā)絲,到血珠的臉,到滿是血污的白衫,再到滿手的血痕……一時待在原地,他動了動唇,卻是駭?shù)谜f不出一句話來。
倒是江煙書在一片刺目的血色清陽中,鎮(zhèn)定自若中帶著一絲取笑他道:“夏大人,借過一下?!?p> 他頓了頓,好半會眼神動了動,上前一個打橫把她抱起來。
她訝異地看向他。
只見他全身緊繃,垂著的眼,眼睫毛一直顫著:“臟死了,去洗澡?!?p> 她因為這句話,愛上了他。
一年后,他們成親,生了個可愛的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