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夏王宮,一輪明月照著這座威嚴而精美的宮殿,風(fēng)吹著華美的宮燈綽約。
東宮內(nèi),太子寢殿的門‘嘎吱’打開,穿著四爪蟒袍的太子城錚走進自己的寢殿,少年面容英姿清雋,氣宇高貴,身后一摞串的宮女輕手輕腳,大氣不敢喘一聲地伺候他就寢。
衣服脫的還剩一件內(nèi)里白色蠶衣時,城錚道:“退下?!?p> “是?!?p> 宮人退下,宮燈被熄滅大門,門被輕輕得帶起,只留下一直貼身伺候他的侍女容。
城錚閉目片刻待感覺周圍沒有危險,方睜開,他不怒自威地目光掃過容的面容。
容本比他大七八歲,是皇后為他培養(yǎng)的死侍之一,與他一同長大,一個眼神,立馬會意。
雖不是第一次與他對視,每每,還是會微微心驚,只因少年越來越有王者之氣!
她連忙低首過去。
容立即爬上城錚的床,然后躺下,轉(zhuǎn)過身去。
動作沒有分毫的遲疑,仿佛這樣的動作,他們做過千百遍。
“請殿下早些回,這幾日各處盯您盯得緊?!?p> “半個時辰?!?p> “諾?!?p> 城錚在容躺下,迅速走向離床畔不遠處的劍架,拿起其中一把銀色的白龍紋劍。
幾乎瞬間,離他床不遠處地面打開了一個口子,毫無聲息,夠容一人進入,里面還隱約點著昏黃的燈火。
城錚迅速地進了那個口子,而在他進入的那刻,口子迅速地關(guān)閉。
殿外,沒有人能察覺到里面發(fā)生什么。
順著地道蜿蜒下去,城錚來到這座地下的宮殿。
所有的擺設(shè)與他宮殿里的一樣,而不一樣的是,這里沒有人氣。
雕廊刻玉的諾大的宮殿,就像一面從地面上,倒影在水中的鏡像。
城錚看著那個坐在殿上,捂著心口咳嗽,懷里抱著一只白狐的少年。
他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很多時候自己有種錯覺,這是不是夢中的幻影。
那殿上的墨衣少年感覺到人的氣息,抬起頭來,因為長期生活在地下,他的臉白的像是一塊沒有經(jīng)受任何污染的白玉,在墨衣映襯下白得快要發(fā)光。
城錚微微地笑了笑,那嚴肅清冷的面容一下柔軟,“阿璧?!?p> 城璧抬起頭來,那雪白漂亮的小狐貍也抬起頭來,一人一狐看見來人,神情淡漠尋常,不冷不熱道:“太子來了。”
城錚幾步跨過去,用手敲了敲他的頭,“什么太子,阿璧,我現(xiàn)在是你姐姐,城瑾?!蹦巧倌甑恼Z態(tài)開始變成有些甜軟的少女聲音。
小白狐朝她齜牙舞爪,好像不滿少女打它主人,但是被城瑾拎到旁。
白狐上前要挑戰(zhàn)他,但是城瑾揚了揚拳頭,小白狐一溜煙跑了。
城璧有些不滿的聲音傳來:“一只小畜生,你嚇它做什么???”
城瑾攤攤手:“誰叫它先兇我,你不替你姐姐出氣,反倒替一只小畜生出氣了?!?p> “呵,我的小畜生自然替我出氣?!?p> 城瑾微微嘆一口氣,看著城璧,滿是憐愛:“阿璧……”
她知道她欠他許多,但是這世道,這命運,又何嘗不欠她許多。
她喚李城瑾,李城錚是她的弟弟,而李城璧是她母后晚生子,也是她的弟弟,他們?nèi)齻€是世間少有的二男一女的三胞胎。
十六年前,母后和蕭淑妃共爭后位,幾乎同時懷有子嗣,而巫師占卜說,她們之中誰先誕下的皇子,子嗣便是能肩負這個王朝盛世氣運之人,也就是未來的王位繼承人。
父皇下令誰先生下皇子,誰就是皇后。
夏家和蕭家世代有仇怨,誰都想把誰扳倒,母后和蕭淑妃幾乎同時吃了催產(chǎn)藥,但是母后還是先生了。
分娩那日,父皇在外陪鄰國大王狩獵遲遲未歸,蕭家從各地搜出絕頂高手殺入宮中,目的是將母后先產(chǎn)下的皇子殺死。
她是第一個生的,那批殺手已經(jīng)進來,大概見她是公主,只是把她摔在地上,她命大,只是被摔暈,但未死;后來城錚出來了,被搶走,而夏家的死侍也趕來,展開一場殊死較量,打斗中城錚被蕭淑妃那邊的人扔進護城河中;蕭家的殺手本以為完成任務(wù),卻沒有想到一個時辰之后,城璧誕生了。
父皇正好也被夏家的長老請回來,暗殺悄然停止,母后從貴妃被立為皇后,一時夏家榮光無限,而蕭家逐漸開始衰落。
原來頂替城錚的太子之位的人應(yīng)該是城璧,母親和夏家雖然失去城錚心痛,但還好慶幸是三胞胎,還有城璧。可是城璧因為那場不自然的生產(chǎn)與驚嚇,從小心臟就開始衰竭,哪怕天下最好的神醫(yī),都無濟于事。于是母后宣布自己被摔死了,她生的雙胞胎,唯一活下來的是城錚。
蕭家將那批殺手全被毒死,認為暗殺失敗了。
父皇為小公主不甚摔死,殺了幾十宮女太監(jiān)泄憤,也只是傷心了片刻,便忘記了自己的存在。
而她,以太子城錚的身份女扮男裝,在這個險惡的王宮生活至今。
以前說神醫(yī)說城璧活不過十歲,但是母后這些年花了很多心血,硬是把他一次次從鬼門關(guān)拉回來。如今的城璧,可謂每日活在生死之間。
明明在眼前,可是下一刻,好像他就會消失。
城瑾從小就喜歡緊緊地抓著他的手,仿佛他手里傳來那淡淡的余溫,會告訴她,他還會活很久。他們是三胞胎,從小她就比別人更能讀懂他的情感,哪怕他什么都不說,哪怕他口是心非。
“阿璧,你想不想出去?自由自在地就像一匹馬兒奔跑在原野上。”
城璧那無神的目光,微微被什么點亮,但很快滅下去。
他狠狠地抽開自己的手,對于城瑾的溫情他實在無法感受,因為他從小活在這個不見光的地方。唯一幾次出去見光,是受母后之名,替城瑾赴生死劫去的。
他的存在,就是城瑾的肉盾,就是母后后位的棋子,是夏家強盛的保障。
根本沒有人,在意過他,從來沒有!
城璧的目光有些清冽:“出去?”他笑了笑搖頭,“母后又準備拿我做肉盾了?雖然我隨時會死,未免也太不顧及,我也是一個人!是她的孩子!”
“不是的,城璧,你看著我的眼睛!”城瑾蹲在他身前,她抬頭急迫地想告訴他,哪怕全世界都拋棄他,可是她不會!
“我在看。”城璧目光微紅,帶著些無法紓解的怨恨。
“你不要怨我,你知道的,我跟你一樣沒得選?!?p> “是啊,那你何必用這種同情的目光看著我,讓我明白自己是多么的可憐。”
“不是的,城璧,你是天下最好的。相信姐姐,你生來龍章鳳姿,又聰敏好學(xué),記憶超群
看人看事也比我通透百倍,若不是你病了,這太子,這天下本應(yīng)是你的?!?p> “好啊,那你給我啊。”
城璧有些怒,揪起她的衣襟:“姐姐,那你還給我啊!為什么得病的是我!為什么見不得光的是我!為什么晚一個時辰的是我!”
說著,城璧的眼淚落下:“為什么是我……”
城瑾一下子紅了眼睛,纖白的手指緩緩撫上他抖動的、微微抽搐的面容。
“阿璧,對啊,為什么是你呢,明明你這么好。我也希望那個人是我啊……我也希望那個人是我啊?!?p> 說著,少年和少女淚眼互相對望著,相似的面容倒影在彼此的眼眸中,就像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這一刻,他們不必多言,都能深刻地感受到彼此內(nèi)心的痛苦。
半晌,城瑾抽了抽氣,抹了把臉,停止哭泣,有力地道:“阿璧聽著,城錚,我們那個被扔進護城河,真正的太子似乎沒死,他在朝歌,我要你親自把他帶回來,重寫我們的命運!”
城璧的目光驚得顫了顫,那晦暗的眸子,倏地好像有一道光照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