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暗流
一名身穿制服，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牢房門口。他低頭看了眼手上鑰匙，和牢房的編號再度確認無誤之后才慢慢拉開鐵門，用冰冷的聲音對里面的人說道。
“出來。萊德·維克斯，你被保釋了?！?p> 在光線黯淡的牢房里頭，一名男子正呆呆地看著天花板。直到被喊到名字，他才動了動嘴巴，并未反應過來。
萊德的眼球深陷，看起來精神狀態(tài)極差。畢竟經(jīng)歷過這種事情還能活蹦亂跳的，只會讓人疑是不是精神構(gòu)造出了問題。再加上監(jiān)獄的環(huán)境算不上好，陰暗，潮濕，冰冷還有著某種陰森怨氣，普通人待在這種環(huán)境下很難保持身體健康。
然而這只是表面原因。
墨南星被關(guān)押的這幾天里一直在做夢。
一場漫長，且沒有盡頭的的夢。他在夢境中不斷地閃回著萊德·維克斯所渡過的二十年人生。
不論是喜怒哀樂，其渴求的東西，其厭惡的東西，其愿望，其抱負，其愛，其恨，組成萊德·維克斯的個體資信全部都一股子地涌入了墨南星的腦海中，讓他幾近癱瘓。
當緩過這口氣后，墨南星開始思考一個哲學性質(zhì)且迫切的問題。
當下的自己到底是個什么玩意。
成為他人，頂替他人，還有與他人融合，這三者到底有何區(qū)別。
自己是有著墨南星記憶和思維模式的萊德·維克斯？
自己是有著萊德·維克斯記憶和知識的墨南星？
還是說兩者皆有，早已在一定程度上互相融合？
不管是哪種，現(xiàn)在他的狀態(tài)都相當于“精神縫合怪”，而且是不知道能不能分離的那種。
“喂，”警官一腳踢在門欄上發(fā)出“哐”的一聲，把萊德驚醒，“別裝深沉了，牢房里只有思想犯，可沒有思想家。出來吧，臭小子。”
“是?！被剡^神來的萊德·維克斯趕緊走到牢房門口，看著給自己解開鐐銬的警官，他又問了一句：“先生，你剛剛是不是說了，我是被保釋的？”
“對。”
“我能問一下是誰保釋我的嗎？”雙手得以解放的萊德·維克斯揉了一下手臂上的紅色勒痕。說出來比較慚愧，他可不認識關(guān)系好到在這種情況下愿意還蹚渾水的人。
“是尼根神父。一位真正的善人，他正在后門等你?！本俚穆曇纛D了頓，湊近萊德·維克斯的身邊拉低聲音繼續(xù)說道：
“記住了，艾肯·梵德那件事是流竄作案的犯罪團體所致，因為激烈反抗導致了這場悲劇的發(fā)生。如果你不想這輩子公務員考試都差幾分不能及格的話，最好學會適時緘默?！?p> 說完，不待萊德·維克斯回話，警官拍了兩下他的肩膀就徑直走了回去。
…………
遠遠可以看到身穿灰白色長袍的尼根神父站在門口，萊德·維克斯連忙加快腳步走到他的面前問候。
“謝謝你，神父。如果不是你的話我還不知道要在里面呆多久?！比R德·維克斯快步走到尼根神父的跟前，低頭向尼根神父表達謝意。
尼根神父所信奉的是正統(tǒng)六神之一的命數(shù)與永恒之神，他在約特市算是個德高望重的人物。
正統(tǒng)六神信仰教會只是一個統(tǒng)稱，實際上是六個不同的教會，而六神指的就是會庇護凡間種族的六柱神靈。
除此之外還存在數(shù)柱魔神，但一般大眾的知識里面除了知道這些遠古邪神是真實存在之外，其他諸如數(shù)量和名字等詳細情況一概不知。
萊德·維克斯一家都信奉工匠與商業(yè)之神維勒，但對于其他神靈一向都是主張“反正不花錢，多少信一點”。
按理說是以萊德·維克斯的狀況是不可能讓這位大人物親自過來保釋的。因為他本身不是命數(shù)與永恒之神的虔誠信徒，也不是什么捐款眾多的富豪。
與這位神父有所接觸的原因僅僅是因為萊德每個星期都會有三個晚上到教堂進行講課。
教堂開設了晚間課堂來免費教導社會大眾各種知識，萊德·維克斯作為其中一名臨時教室受雇于教會，負責的課目是社會通用學識，面向的對象是一些想要自考進入大學的年輕人。
不難看出，這個身體的原主是個相當程度的學霸。
“可憐的小維克斯，你還好吧。那個陰暗灰晦的地牢，即便對身心堅定的教士來說也足以成為試煉。”當看到萊德的臉色蒼白，眼神渙散的時候，神父尼根關(guān)切地走到他面前，撩起萊德·維克斯額頭的留海觀察他的臉色。
檢視片刻，神父尼根緩緩說道：
“嗯，你現(xiàn)在的情況應該是過度受驚了，精神狀態(tài)不穩(wěn)定，還有點著涼。回去多休息兩天就沒問題了?！?p> 沒想到眼前這個老頭還會順帶看個病什么的。根據(jù)原主的記憶，尼根神父貌似已經(jīng)無證行醫(yī)多年了。
正統(tǒng)六神信仰的神官大多數(shù)都是多才多藝，因為其中存在著詩人與美術(shù)家的守護者。
萊德·維克斯垂下視線再度表示感謝。不過他還是想不懂這樣的大人物到底是為何，會親自來保釋自己。
…………
目送萊德·維克斯消失在拐彎處的背影，有名黑衣人來到尼根神父的面前致意。
致意后，轉(zhuǎn)過身來默默帶路。
尼根神父跟著一言不發(fā)的黑衣人走進建筑內(nèi)部，繞了幾個彎，登上樓梯，最后打開緊閉房間大門。在門里頭，約克·希爾福正露出嚴肅的表情等待尼根神父的到來。
黑衣人當著尼根神父的面就這樣直接潛入陰影中，不見蹤影。
這是夜之祝福所帶來的能力。是與陰影同化，潛入間隙的力量。
沒有過多的寒暄，約克·希爾福一看到尼根神父坐到他面前，就開始直奔正題。
“神父，非常感謝你愿意為這起案件提供幫助。畢竟萊德·維克斯涉及到的魔女教派的祭祀儀式……事情并不簡單，要是直接釋放他就未免會讓人起疑心。而且在社會上，關(guān)注這起件事的大人物不在少數(shù)。
艾肯·梵德的親弟弟是市議員，他的舅子則是在王國的貴族圈中有影響力的商人。這讓我們的調(diào)查受到了相當?shù)膲毫Α?p> 唯有由正統(tǒng)六神的神官出面保釋，才能堵住他們的嘴?！?p> “艾肯·梵德是個好先生，一家子都是虔誠的信徒，沒想到會遭此不幸……”尼根神父的臉上露出悲痛的神色，“而且萊德·維克斯也是個好青年，我認識他的父親，也知道他的為人，他不可能和這件事有所關(guān)聯(lián)?！?p> “沒錯。經(jīng)我們守夜人調(diào)查得出的結(jié)論，萊德·維克斯是清白的。被卷入到邪神的祭祀儀式中的普通人，確實是無妄之災?！奔s克·希爾福說道。
這個回答讓尼根神父皺起眉頭。
“要是這樣的話，就應該把他繼續(xù)關(guān)押在地牢里保護起來才對。貿(mào)然釋放萊德·維克斯，天知道哪些魔女教派的人會對他怎么做……，他們本質(zhì)上是一群瘋子的合集。我們可不能讓無辜的市民遭遇危險?！?p> “關(guān)于這件事我們已經(jīng)有一定的預案。但守夜人和教會不同，我們的理念是拯救大多數(shù)人而非單獨保護某一個市民，有時候小小的犧牲不可避免。”約克·希爾福從筆記本上撕下一頁紙，遞到尼根神父的面前，“我們的隊伍里面不乏追捕魔女相關(guān)的專家，也清楚魔女的行為特性。唯一的問題是，教會那邊是什么態(tài)度?！?p> 尼根神父展開紙條，低下頭閱讀。片刻后，有著閱后自焚特性的紙條在尼根神父的手中自行燃成灰燼。
尼根神父閉上眼睛，過了一會才慢慢開口說話：
“教會決定派遣一名圣譴者的成員來幫忙處理這件事，這是六大教會的共識。對現(xiàn)在的教會來說，人手不足?！?p> 果然那消息并非空穴來風，六大教會內(nèi)部似乎正在發(fā)生什么事。約克·希爾福趕緊搖了搖頭制止自己不要繼續(xù)胡思亂想下去，他抬起頭說道：
“贊美九天圣靈，在證據(jù)不足的當下還能得到足夠的重視，迎來圣譴者的助力。
那，不知道是隸屬哪個教會的信者，行走于哪條星徑之上？”
“命數(shù)與永恒之神的信者，虛妄之路的行走者?！蹦岣窀赣檬治罩厍暗氖ビ。啊褪俏??！?p> 一個人都沒派？！
六大教會，居然齊齊整整地表示一個人都不派？？？
不，他們好歹還是讓駐扎在這個城市的尼根神父幫忙了，不能說太過分。
“……?！奔s克·希爾福覺得自己的表情似乎有點猙獰，連忙假咳一聲，“咳咳。贊美夜之父，夜之母，贊美所有的慈愛者。如果是與我們有多年交道的神父，配合起來也方便。”
嘴上說著贊同，事實上他的內(nèi)心深處有千萬只草泥馬飛奔而過。
尼根神父也自覺有點理虧，畢竟這件事造成的犧牲者眾多，而教會確實是顯得不夠重視。他尷尬地笑了笑，說道：
“不知道灰衣人和戰(zhàn)法師團，對這件事有何回應？”
“灰衣人對魔神崇拜者一向是絕不留情，任何蛛絲馬跡都不會放過，他們派遣了一整支精銳部隊過來。只要能找到蹤跡，就追殺至天涯海角?！甭曇纛D了頓，約克·希爾?？戳艘谎勰樕蠏熘鴮擂涡θ莸哪岣窀?，繼續(xù)說下去，“至于戰(zhàn)法師團他們一直不太愿意參與魔女教派的事情，但這回似乎是受到上面的貴族施壓，同樣地派遣了一支部隊過來?！?p> 說完，約克·希爾福劃了個圣印開始祈禱。
不管如何，隨著萊德·維克斯被保釋，狩獵魔女便宣布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