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田制!
對于大秦帝國而言,井田制是一個忌諱,因?yàn)榫镏苼碓从谥艹?,幾乎與分封制度捆綁在一起。
大秦創(chuàng)制之處,便明令天下,廢除分封制度,一切都是為了帝國的集權(quán)統(tǒng)一,甚至于新創(chuàng)造了一個由上而下,垂直管理的制度。
哪怕是始皇帝諸位公子,也只能從軍,從政,從底層一步一步升遷上來,而不是一下子從天而降,封王一地。
正因?yàn)槿绱?,在始皇帝?qiáng)大的震懾下,哪怕是聚集了天下各大學(xué)派的博士學(xué)宮的眾博士,也不敢亂說。
此刻淳于越提及井田制,頓時讓整個咸陽宮大殿一下子安靜了下去。
井田制是春秋之前,一種實(shí)現(xiàn)土地公有制的途徑,但是周禮之中的井田制度,是一種理想化的土地制度,可行性太低。
但是周朝的井田制與周禮之中的井田制度并不一樣,井田制度唯一的可取之處,便是規(guī)定一切土地屬于國家所有。
這種公有制并不完全,有太大的缺陷,他是周王代表奴隸主階級占有全國所有的土地,然后分配給大小奴隸主使用。
占人數(shù)最多的奴隸與庶民則完全被排除在外。
由于周王與大小奴隸主終究是屬于少數(shù)人,井田制從某一種程度上,其實(shí)是一種變異的土地私有制。
帝座之上,嬴政心中對于井田制度的優(yōu)劣自然是一清二楚,特別是歷史上已經(jīng)證明井田制已經(jīng)過時了。
他不可能讓歷史倒退!
但是當(dāng)下的土地制度也不合理,土地私有制度,不適合中原大地這樣的中央集權(quán)國家。
哪怕是在遙遠(yuǎn)的未來,兩千年后,土地公有制才是根本。
“淳于越博士,你所言的井田制指的是周禮之中的井田制度,還是周王朝時期的井田制度?”
治栗內(nèi)史鄭國不在,一時間,群臣沉默,無奈之下,嬴政親自下場與淳于越辯論。
井田制度不可能重現(xiàn),但是這是朝會,既然淳于越提出來,就必須要談?wù)?,然后給出不可行的理由。
要不然,整個朝堂成為他一個人的一言堂,這對于大秦帝國有害無利。
“稟陛下,臣所言自然是周禮之上的井田制!”見到嬴政將這個問題放出來談?wù)?,淳于越看到了一絲希望,不由得變得激動起來。
井田制度一出,就意味著秦法可以動搖,帝國的政策可以改變。
這一刻,朝堂之上的眾博士,特別是儒家博士,仿佛嗅到肉味的蒼蠅,一下子興奮了。
一旦將井田制度推行,這意味著分封制度也將會出現(xiàn),建立儒家理想之中的社會也將只有一步之遙。
甚至于井田制度,本就是分封制相配套存在,畢竟真正意義上的井田制指的是一種農(nóng)業(yè),軍事,行政,一體化的制度。
“陛下,臣以為此事不妥!”
這一刻,不用嬴政開口,李斯這個秦法的忠誠維護(hù)者便慷慨激昂,道:“井田制在周王朝只是管理京畿之地的土地制度,更有公私之分?!?p> “至于周禮之上的井田制度,只是一個空想,根本就沒有推行的可能性,要不然,為何周王朝不推行周禮之上的井田制度,而弄出來一個似是而非的井田制度?!?p> 李斯目光如炬,站在咸陽宮大殿之上,就像是一柄法刃,散發(fā)著凜冽之氣。
“春秋戰(zhàn)國,如今已經(jīng)到了大秦帝國,當(dāng)年春秋之末,戰(zhàn)國初期,井田制度已經(jīng)不適合天下,這有了商君變法?!?p> “如今從戰(zhàn)國末到了大秦帝國初期,帝國的土地制度確實(shí)要改變,但是,我們要往前看,而不是倒退。”
說到這里,李斯朝著嬴政肅然一躬,神情誠懇,道:“陛下,臣以為淳于越博士之言根本就是無稽之談?!?p> “你放屁!”
淳于越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倉促之際,都爆了粗口:“土地私有制以至于出現(xiàn)土地兼并,舉國之內(nèi)豪強(qiáng)并起,民不聊生?!?p> “在這個時候,已經(jīng)不是戰(zhàn)國的大爭之世,大秦帝國統(tǒng)領(lǐng)中原,正是井田制度恢復(fù)的最佳時期?!?p> “李斯,你如此阻攔,不知是何居心?”
……
這一刻,淳于越急眼了。
好不容易見到始皇帝有松口的跡象,淳于越自然不會讓這樣的機(jī)會猶如一道光一樣,一閃而過,自己只能看著而抓不住。
一時間,以淳于越為首的儒家,以及一些想要井田制以及分封制的官吏,與以李斯為首,堅(jiān)定大秦法制以及郡縣制的官吏,爭吵了起來。
以至于,整個朝堂之上亂成了一鍋粥。
帝座之上,嬴政雙眸微微一瞇,整個人一下子不好了,望著朝堂之上,兩伙人吵的不可開交,你來我往,大有以唇槍舌劍殺了對方的趨勢。
除此之外,還有一幫人冷眼旁觀,一言不發(fā),保持中立。
將這一幕盡數(shù)收斂于眼底,嬴政突然覺得自己對于這個朝堂的掌控力太弱了,這一刻,他對于三公九卿制度在心里產(chǎn)生了懷疑。
大秦帝國成立,大秦朝堂開始前無古人的創(chuàng)制,但是時至今日,竟然還有人為了制度這種根本性問題爭吵。
這一刻,嬴政心頭涌上了一絲失望,這不僅是對于滿朝文武的失望,也是對于自己的失望。
……
“好了!”
冷喝一聲,嬴政皺了皺眉:“這里是大秦咸陽宮,不是當(dāng)陽街,爾等乃大秦重臣,不是小商小販!”
“大秦有今日,是因勢而變,是需要滿朝文武齊心協(xié)力,而不是像你們一樣在朝堂上爭吵?!?p> “爭吵若是能夠解決問題,不如諸位北上草原,將匈奴用三寸不爛之舌說死如何?”
……
“臣等失禮!”
被嬴政一番訓(xùn)斥,頓時整個咸陽宮之中消停了,只是不管是李斯等人還是淳于越等人都臉紅脖子粗,怒視著對方。
這不是一點(diǎn)小分歧,而是執(zhí)政理念,甚至于信仰的分歧。
雙方?jīng)]有絲毫的退讓,也沒有退讓的余地,因?yàn)樗麄兌颊驹诘拙€的邊緣,一旦退讓,就意味著一敗涂地。
……
看著縱然因?yàn)樽约洪_口,不在爭吵,依舊劍拔弩張的兩方,嬴政一時間有些頭大,朝堂之上,出現(xiàn)執(zhí)政理念的分歧,太過于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