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白云生一席話,陸小鳳心中很不是滋味。
宮九反對也就罷了,沒想到白云生也那么說。
陸小鳳就是一頭犟驢,憤怒之余,瞪大了雙眼,大著嗓子喊道:“你們越是這么說,我還非要加入組織不可了?!?p> 老頭子突然笑了。
白云生冷靜的道:“陸小鳳,我們說正事呢,你不要義氣用事行嗎?”
陸小鳳瞪著白云生,很生氣的樣子,“白云生,我現(xiàn)在很冷靜?!?p> 白云生嘆了口氣,無奈的聳聳肩。好吧,良言難勸該死的鬼,陸小鳳執(zhí)拗勁上來,他又有什么辦法……
“好!從現(xiàn)在開始,我們就是一家人了?!崩项^子笑呵呵的對陸小鳳表示了歡迎。
陸小鳳也笑得十分燦爛,得意的瞥了白云生一眼,他以為自己傻了?哼哼,那可真是小看自己了,虛與委蛇誰不會啊……
宮九的臉霎時變得鐵青,他冷冷的看著老頭子,眼神好似兩枚鋒利的釘子,問道:“這是你的最終決定?”
老頭子瞇起了雙眼,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淡淡地道:“不錯。你還有什么意見?”
“可是他還要死!”
眾人似乎能聽到宮九發(fā)狠磨牙的聲音。
老頭子手捋須髯,問道:“你一定要殺他了?”
“你一定要阻止?”宮九反問。
老頭子突然冷笑:“我為什么要阻止?你若是想要殺他,盡可以隨便動手。”
“什么?”陸小鳳笑容僵住了,他好似不敢相信他自己的耳朵,這么一來,老頭子讓他加入組織又有什么意義?難道方便宮九殺他嗎?
耍著他好玩嗎?
老頭子見陸小鳳好像十分錯愕,笑著拍了拍他的肩,道:“小伙子,你看,我已經(jīng)老了,孩子們也都長大了,他們已經(jīng)不再聽我的話了,他一定要殺你,我也沒什么辦法。你以后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你確定?”陸小鳳終于冷靜了下來,“要是我殺了他呢?”
“這是你們兩人自己的恩怨,無論你殺了他,還是他殺了你,都是你們自己的命數(shù),我一個快要黃土蓋頭的老頭子又能改變的了什么?”老頭子淡漠的道。
“呵呵……”白云生笑著用肩膀碰了碰陸小鳳,然后攤了攤手,“你看,現(xiàn)在清楚我剛才為什么阻止你了吧……沒用的,九公子要殺的人,別說你加入組織了,就算是成為了組織的首領(lǐng),也根本躲不過去?!?p> 陸小鳳苦笑,他雖然聰明,可是大家卻都不按照常理出牌,他又能如之奈何?
“你也不要難過,最起碼,今天看在老頭子的面子上,九公子暫時不會動你……是不是,九公子?”
宮九沉默了。
陸小鳳終于是松了一口氣,宮九這是默認(rèn)了白云生的說法……
氣氛暫時緩和了一些……
“老頭子,外間不是說話之處,里面請吧?”白云生做了個請的手勢。
人家既然千里迢迢的來了,白云生縱然心中不喜,也不好將之拒之門外,只能將他們往花廳中請。
老頭子沒有客氣,好像回到了自己家一樣,邁著輕盈的腳步走上了臺階。
花廳中,一群人圍著圓桌坐定,白云生命人送來了一壺龍井,由白云生親自執(zhí)壺一一為他們斟滿。
“諸位,請用茶?!?p> 白云生端起身前的杯子,舉了舉,然后一飲而盡。
一張桌子坐滿了六人,除了老頭子外,其他人都有些不自在。牛肉湯花癡般望著宮九,宮九則是死死地盯著沙曼,而沙曼柔情萬種的看著陸小鳳,陸小鳳則是目光游移……
白云生嘆了口氣,和老頭子對視一眼,發(fā)覺兩人在這里好似變成了多余的,老頭子一杯茶飲盡,笑道:“小白,我還是第一次來你家,你就沒想著帶我四下里轉(zhuǎn)轉(zhuǎn)?”
“那還等什么,您老人家請吧?!卑自粕鲋项^子站起,緩步走出了花廳,臨了,老頭子回頭對宮九他們說道:“剛才白云生的話,你們也聽見了,我不管你們以后怎么殺來殺去,至少在今天,老頭子我不想看到你們動手,你們可明白了?”
“老頭子就是啰嗦?!睂m九喃喃道,
陸小鳳攤了攤手……
白云生攙扶著老頭子走出了花廳,一路去了后院的牡丹園,一老一少在花圃中漫步,周身盡染花香,白云生開口道:“老頭子,你現(xiàn)在可以說實話了吧?”
“你想要我說什么?”
“你來洛陽的目的。”
“難道我先前說得還不夠清楚?”
白云生笑了,是一種嘲弄的笑,“老頭子,你應(yīng)該明白,你什么性格,不僅我清楚,宮九也一樣了解,你且說說,你什么時候關(guān)心過大家的死活了?”
老頭子面色雖然和藹,整天笑嘻嘻的,看上去平易近人??蓪嶋H上,了解他的人都清楚,老頭子心性向來是超脫物外、淡漠無比,就算是他手把手教出來的宮九和小公主,他也從來都沒有將他們真正放在心上過。
他就像一個高高在上、居坐云端的神祗,無論是宮九、小公主還是白云生,乃至島上所有人,都不過是他隨手制造出來的工具,不,應(yīng)該說是用來解悶的玩具。
至于陸小鳳,是他最近新看上的一個玩具罷了。
同時,他也是個懶散的人。
不可能也不應(yīng)該會為了幾個玩具間的碰撞,不遠(yuǎn)萬里的跋山涉水來此……
老頭子感受到了白云生心中的疑惑,他笑了,“都說洛陽牡丹甲天下,可你也清楚,我并不是來這里賞花的?!?p> “那你來做什么?”白云生問道。
老頭子眼中充滿了好奇,意味深長地道:“我來是想看看你的刀。”
白云生正色道:“你很早以前不是已經(jīng)見識過了?!?p> 老頭子停了下來,轉(zhuǎn)過頭,定定的望著白云生,一字一句的道:“可是那把刀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一樣了?!?p> “有什么不一樣的?”白云生繼續(xù)問道。
“因為它的主人已經(jīng)完成了自己的兌變?!崩项^子笑道。
白云生點點頭,“好!我這就帶你去。”
“這就對了!”老頭子很滿意白云生的順從……
紅袖刀依然靜靜地懸掛在正堂中。
數(shù)月過去了,堂中由于無人打掃,地面、窗臺、墻壁、桌椅上已經(jīng)堆積了不少的灰塵,只有那柄紅袖刀,依舊隱隱散發(fā)著清冷的光華,看上去纖塵不染。
在白云生的陪伴下,老頭子來到了門外,于門檻前停了下來,并沒有進(jìn)去,就站在原地聚精會神的看了一會,突然笑道:”不壞!快了!”
老頭子的話乍聽上去沒頭沒腦的,白云生卻明了他的意思。
正如老頭子所言,用不了多久,刀中之神就能養(yǎng)成。
“看來你大勢已成,與葉孤城之間的決斗,我可以放心了。”老頭子欣慰的看了白云生一眼。
“你也見過葉孤城的劍?”雖是疑問句,白云生的語氣卻十分的篤定。
老頭子點頭,“大名鼎鼎的天外飛仙,十年前我曾遠(yuǎn)遠(yuǎn)的看過一眼,果然不愧為天下第一的劍法?!?p> “你可曾找到那一式劍法中的破綻?!卑自粕闷娴膯柕?。
老頭子微微一笑,“若它真的有破綻,如何還稱得上是天下第一的劍法?”
“你也不能?”
“我也不能?!?p> “可他不是你的對手。”
“確實如此。”
白云生把自己的理解道了出來:“因為他的劍法雖沒有破綻,可他的人卻不是無懈可擊。”
老頭子承認(rèn),笑道:“不錯,他雖然高潔孤傲,卻終究不是嫡仙人,又怎么將仙人的劍法發(fā)揮到極致?!?p> “這么說,明年的決斗我已經(jīng)贏定了?”白云生問了一句。
老頭子不置可否,“并不是這樣,你也應(yīng)該清楚,當(dāng)你刀中之神養(yǎng)成,才算是真正有資格站在葉孤城的面前而已?!?p> 僅僅是具備了資格嗎?
白云生沉默,當(dāng)世劍客雖多,可真正達(dá)到劍法大成的不過只有區(qū)區(qū)三個人而已,他們就是葉孤城、木道人與西門吹雪。
無論是孤松,寒梅還是枯竹,三人劍法雖高,卻還是遜色三人一籌。
可除了葉孤城外,其他兩人并不是沒有弱點,木道人劍法雖然老辣,不免失之靈動與活力。
西門吹雪雖然劍心無垢,出劍無情,可冰雪般的劍意又未經(jīng)過真正的淬煉,稍顯有些稚嫩。
只有葉孤城!
他劍法無垢無塵,幾乎達(dá)到了塵世的劍法巔峰。
云端之上,高峰孤冷,他已經(jīng)寂寞了十?dāng)?shù)年。心中的劍也放下了十?dāng)?shù)年。
白云生也是最近才放下了手中刀,堪堪追上了葉孤城的腳步而已……
不過,白云生此刻心中卻懷著必勝的信心。因為一個人若沒有無敵的信念,又怎么能夠使出無敵的刀法。
老頭子突然拍了拍白云生的肩膀,淡淡地道:“我知道你一直都想要跟我交手。”
“可你一直都在拒絕?!?p> “你應(yīng)該知道我為什么拒絕?!?p> “因為那時候我的刀法太過稚嫩,在你眼中不值一哂,對嗎?”
“你一直都很有自知之明。”
“那現(xiàn)在呢?”
老頭子沉吟了片刻,一臉誠懇的道:“現(xiàn)在?你還差了一些火候?!?p> “那你覺著我什么時候才能真正的站在你面前?!卑自粕鷨柕?。
老頭子笑了,“或許等你勝過了葉孤城,才有那份資格?!?p> 白云生聽到這里,心中微微一動,說實話,他的武功精進(jìn)到了如今的地步,幾乎已經(jīng)跨入了當(dāng)世巔峰,他有信心與任何人一戰(zhàn),不僅是葉孤城、宮九,也包括老頭子。
但是,今天聽老頭子這么說,他心中不免還是升起一絲失望。
老頭子不是沒有騙過人,可他感覺,此時老頭子說得確實是真話。
不過,他也不會弱了自家的氣勢,沉聲道:“好!等我勝了葉孤城后,希望你能真正的跟我一戰(zhàn)。”
老頭子無奈的搖搖頭,“你呀你!永遠(yuǎn)都是這么爭強(qiáng)好勝,你就算勝了我又有什么意義,我只是一個無名的老頭子而已?!?p> “老家伙,你錯了,我若是會甘于平淡,那就不會有今天的白云生了?!?p> “哈!你說得倒是不錯,當(dāng)年,你武功不值一提的時候,我就看中了你這一點,才邀請你加入了組織,也知道你會有今天的成就。”
“你的眼光當(dāng)然很好,至少無論是我,還是宮九,你都沒有看錯過?!卑自粕馈?p> 說起宮九,老頭子皺起了眉頭,“他現(xiàn)在一定很痛恨我,覺得我一直都在偏袒陸小鳳?!?p> 白云生好奇的問道:“你不是?”
“不是?!?p> “那你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他的武功畢竟是我交出來的,我總不能真的對他不管不問?!?p> “你覺著他不是陸小鳳的對手?”白云生失笑,“既然他的武功是你親手調(diào)教的,那你就更該了解他的可怕才是,我相信,以宮九的武功,別說是陸小鳳了,就是你親自出手,也未必能夠真正殺得了他。”
“純以武功交手的話,你這么說倒也不錯。當(dāng)世論起練武的資質(zhì),也只有你才能與之一較高下了,他的武功也確實達(dá)到了大成的境界。”
“那你還擔(dān)心?!?p> “可是他的心境卻不圓滿,這些年來,不僅沒有絲毫的長進(jìn),反而倒退了許多,不僅比不了你,就算是陸小鳳,他都差了許多。”
“所以,你這么做是為了救他?”
“是?!?p> “可他未必領(lǐng)情?!?p> “我又何須他來領(lǐng)情?!?p> “他的殺心已定,恐怕你阻止了今天,也阻止不了明日,除非你再次把他釘進(jìn)棺材埋起來?!?p> “不,用不著這么麻煩,等過了今天,他不再那么憤怒了,冷靜下來后就一定會想明白?!?p> “可惜一切未必能如你所愿,有些東西你越是壓抑,它成長的反而愈發(fā)迅猛,譬如憤怒,又或者是仇恨……到時候,你又怎么辦?”
老頭子突然冷漠無情的道:“他既然真的那么不堪造就,那就讓他去死好了!”
白云生失笑,他就知道,老頭子永遠(yuǎn)都是老頭子……
突然,白云生的耳朵微微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