躁郁癥,又名雙向情感障礙。
時間太久,久到陳九宴已經(jīng)不想糾結(jié)到底是怎么得上這種難纏的病,但是她知道,恐怕以后都不會再有愛人的機會。
這讓陳九宴松了口氣,自得其樂。
與其孤注一擲地把自己交到另一個人的手里,不如只做自己的主導(dǎo)者。
“九宴,我想以后也陪在你的身邊?!?p> 溫潤的男生聲線輕輕地傳送到陳九宴的耳邊。
這樣的開篇,應(yīng)該是告白吧。
他在賭,賭陳九宴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賭他們四年來相處的點點滴滴,盡管他默默不聞做了這么多,但是他相信陳九宴不會不注意到這些。
聽到這句柔情的話,陳九宴的表情不痛不癢,甚至沒有半分流落到她心尖。
心里醞釀著和從前一樣足以讓人難堪的話語,但是看著眼前的人,陳九宴突然想換種玩法。
“宋烊?!?p> 陳九宴的話語停頓了一下,但是手上敲打桌面的動作依舊沒有停止,就這樣一上一下,沒有規(guī)律的節(jié)奏。
“你永遠都不會了解到我是個多么可怕的人。而我也沒興趣窺探你的內(nèi)心世界,該說些什么,我記得很早很早之前就跟你說過?!?p> 宋烊面色沉靜,卻不經(jīng)意間回憶起很早之前的事情。
那日午后,女孩彎唇笑著,‘謝謝班長這些日子的照顧,以后就不勞煩您費心了?!?p> 所以她從一開始就知道他的心思。
她并不是沒有戳破,也沒有心安理得接受他的好意,然而就是這樣疏離的態(tài)度讓宋烊愈發(fā)迷失。如果不是那次在極夜的地下,她出手解圍,恐怕宋烊并不會如此的深陷。
宋烊有氣無力地扯動嘴角的弧度,“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p> 就在宋烊起身要走的時候,陳九宴突兀地出聲。
唇紅齒白,眼神帶著慵懶,唇角輕啟,帶著幾分嗤笑,“宋烊,你是不是真的把我當傻子?”
你這幅故作癡情的模樣讓人作嘔。
陳九宴沒有繼續(xù)說明什么,反而拿起挎包直直地從他身邊路過,玫瑰香水的余香還切身實地地在他鼻腔中回味著。
宋烊那一瞬間有一絲木然,陳九宴的眼神悄無聲息地停留,帶著詭譎的笑意,好像無意中早就撞破一切,又好像什么都沒有點透。
他重新打量店內(nèi)的裝飾,堂食消費最低不超過五百塊的斯嘉麗甜品店,小資的裝飾卻從未讓人忘記過它的奢侈。
放眼看去,菜單上最便宜的甜品也足夠他一個普通大學(xué)生大半月的生活費。
而這些對于陳九宴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曾幾何時,宋烊也是過著這樣吃穿不愁的生活,可偏偏那個女人的出現(xiàn),導(dǎo)致他的一切恍如夢境般一樣破碎。
他叫宋烊,而他的小姨,是宋婉。
而他們共同的敵人,陳清越。
上一輩的恩恩怨怨,宋烊了解到的并不多,但是他知道小姨一直都有個見不得人的身份,可是家里人并不介意,因為出手闊綽的宋婉總會給他們的生活帶來最大的滋潤。
那個詞怎么說的,情人。
宋婉是齊盛珠寶總裁,梁勝的情人。
而梁勝一直都有家室,有兒有女。但是意外,或者說驚喜來的就是這么猝不及防,在陳九宴還未出生的時候,宋婉通過藥物催生,導(dǎo)致他的表弟,也就是梁京曜的出生。
自那以后,宋烊的父親有了金手指一樣的助力,他們從二室一廳的小居室換成了寬敞的別墅。
而宋烊也轉(zhuǎn)學(xué)到一家口碑不錯的貴族學(xué)校,雖然不像榮川中學(xué)那樣有著極好的名聲,但是足以讓他曾經(jīng)的同學(xué)羨慕不已。
好日子過得并不久,宋婉陷害陳清越的事情被揭發(fā),宋婉連帶著她的家人都受到陳家最大的報復(fù)。
先是宋烊父親公司的破產(chǎn),到負債累累,父親不堪重負跳樓自殺。
曾經(jīng)帶給他們富裕生活的小姨也在一夕之間不知去向,轉(zhuǎn)眼就被人冠上瘋子的名號。
宋烊原本富裕的生活也回到解放前,不僅如此,他同時替代父親背負超過千萬的債務(wù),他們除了逃沒有別的辦法。
原本性子溫婉的母親也在生活的重壓下變得孱弱。
宋烊永遠不會忘記這些痛苦的根源。
陳清越死了沒關(guān)系,你的女兒會替你償還這一切。
可以說,從一開始宋烊的接近都是帶有目的的,步步為營,只為摧毀陳九宴。
只不過如果現(xiàn)在再問問宋烊心里真正的意愿,恐怕他得到的答案也是模棱兩可的。
陳九宴坐在陸明祈的車上,心情沉重。
她走之前說給宋烊的話已經(jīng)在提醒他,跳梁小丑的戲碼他玩脫了。
路上,陳九宴回想起很多橋段,因為心思的縝密,她總能察覺到宋烊在陌生的班級里給他的特別關(guān)注,雖然說來有些怪異,在新的班集體中,除了從前的室友祝佳琦,宋烊是陳九宴為數(shù)不多記住名字的同學(xué)。
可是這樣的特別是來自于別有用心。
細數(shù)下來,好像陳九宴所受到的優(yōu)待,不管是殷勤也好還是別有目的,都是因為她的身份,是梁家?guī)Ыo她優(yōu)沃的經(jīng)濟條件,是她外表給人的欺騙感。
因為她性子冷又慢熱,疲于維持脆弱的人際關(guān)系,更不愛主動交際,這輩子她大概唯一主動的那次都用在江恣身上了。
她脾氣不好又頹廢消極,這樣的人又怎么會討人喜歡。
有的時候陳九宴都會陷入很矛盾的自我懷疑,她說過這輩子不會結(jié)婚也不會跟任何人產(chǎn)生感情,是不是也是一種逃避,因為她知道這樣的她不會有人喜歡,哪怕是關(guān)系再好的人也會止步在朋友的界限。
情感的產(chǎn)生,不是單方面的努力。
她不適合愛一個人,這點她從確認自己得了躁郁癥的時候就格外清楚的一點。
她至今都記得溫景行給她確診的那天,臉色的沉重,以及他說得那句話。
“我很遺憾,你看不到世界的美好?!?p> 這個世界美好嗎?
或許說在異國他鄉(xiāng)那個陌生的地界,她就已經(jīng)喪失了期盼。她習(xí)慣深夜的滋味,既安靜又安逸。
可是虞城又承載她太多的回憶,以及難以割舍。她雖然不敢承認,但是她有一道想接近的光,炙熱又浪漫。
這也是她少有的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