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海天在大世界餐廳等候卡里姆,他的心里像著了火一般。
那個殺死秦文寬的連環(huán)殺手終于又出現(xiàn)了,這一次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跑掉!
秦海天要把這一年多來苦苦折磨他的喪子之痛千百倍的還給那個殺手,他要喝干那個殺手的血,咬碎他的骨頭!
卡里姆終于走進包間,秦海天也沒跟他客套,直接問道:“那個連環(huán)殺手又出來作案了?”
卡里姆略顯疲憊:“嗯,這次死的是76號的人,可惜又讓他跑了?!?p> 秦海天的眼中射出了兇光:“這家伙殺死了我兒子,我要把他生吞活剝,碎尸萬段!”
卡里姆:“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破案急不得,越急越容易選錯方向?!?p> 秦海天大聲問道:“你理解我的心情?你知道我這一年是怎么過來的?”
秦海天的語氣讓卡里姆有些不悅。那個連環(huán)殺手何嘗不是他的心頭之患?
卡里姆盯著秦海天,道:“你以為我不想抓住他?那家伙已經(jīng)殺死四個人了,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公董局已經(jīng)對我表示不滿了。”
卡里姆的語氣是平靜的,也是有分量的,秦海天感受到了他的不悅。
共同在上海灘打拼了二十多年,他們倆幾乎可以從彼此的呼吸頻率感受對方的情緒。
秦海天冷靜下來,雖然他在上海灘可以呼風喚雨,但卡里姆是他不可或缺的保護傘,這一點他在心里是很清楚的。
卡里姆心里也很清楚,秦海天不光是他的搖錢樹,也是他最信任的中國人,沒有秦海天就沒有他的今天。
而且現(xiàn)在的秦海天除了在法租界的生意,早已把手伸進了公共租界,卡里姆對此是有想法的,但是沒辦法。他可以調(diào)動法租界的四千巡捕,可秦海天能調(diào)動的人何止四萬?
秦海天早已不是對他言聽計從的小兄弟了,對他的尊重多半是出于二十多年的情誼而已。
于是卡里姆緩解氣氛道:“你放心,這次要是再抓不到那個連環(huán)殺手,我腦袋上的烏紗帽可真就難保了。再說,我是看著文寬長大的,我會放過殺他的人嗎?”
卡里姆的話說到了秦海天的心里,秦海天不再多問,吩咐服務生上菜,兩人便開始聊生意上的事情了。
梁斌和徐輝來到夏蘭的墓前祭奠。徐輝將一束雛菊放到夏蘭的墓碑前,梁斌站在他身后,心中充滿了深深的悔恨。
短短幾天時間,他愛的女人和愛他的女人都死在了他眼前,這讓年輕的梁斌第一次感受到了特工世界的殘酷與無常,也讓他對自己產(chǎn)生了深深的懷疑:他做的到底是對是錯?正義與他人的生命,到底何者更加重要?他究竟有沒有能力成為一名合格的特工,去拯救民族的危亡?
無數(shù)個問號在梁斌腦中閃現(xiàn),讓他更加困惑了。
徐輝自顧自的跟夏蘭說話,好像梁斌根本不存在一樣。
徐輝:“夏蘭,雛菊是你最喜歡的花,但愿你的在天之靈還能聞到它們的清香。當初我們一起從山東來到上海,我就一直堅信我們會相愛,會相守,會一起走到人生的最后,可你沒給我這個機會。你知道嗎,我偷偷為你寫了部劇本,就差結(jié)局了,沒想到現(xiàn)實中的結(jié)局卻是如此殘忍。我把劇本燒給你,里面有好多我想對你說的話,你慢慢讀吧?!?p> 徐輝從拎包內(nèi)掏出一卷手稿放入鐵盆中,用火柴點燃。
梁斌:“徐輝,對不起?!?p> 徐輝頭也不回的:“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對不起的是夏蘭?!?p> 梁斌流下了悔恨的淚水:“是我連累了夏蘭,是我害死了她!我是個混蛋,我該死!你打我吧,這樣會我好受點!”
徐輝:“現(xiàn)在說這些都沒用了。對了,我已經(jīng)離開星火劇社了。”
梁斌:“為什么?”
徐輝站起身來看著梁斌,道:“跟你一樣,你怕在劇社想起婉平,我也怕在那兒想起夏蘭?!?p> 梁斌沉默片刻,問:“你找到新工作了?”
徐輝:“還沒有,我要先回山東老家一趟,把這件事告訴夏蘭的父母。當初他們要把夏蘭嫁給村里的一個老地主,夏蘭才跑出來的,不過終歸還是要告訴他們一聲。你自己保重吧?!?p> 徐輝轉(zhuǎn)身走開,梁斌看著他的背影,想叫住他,卻沒有勇氣,只能看著他慢慢走遠。
梁斌低頭看著仍在燃燒的劇本,直到它燃燒殆盡。
梁斌無精打采的回到住處,開門進屋,猛然看到陳兵坐在沙發(fā)上,嚇了一跳。
梁斌生氣的:“你怎么進來的?”
陳兵得意的笑了笑:“就你門上那把破鎖,我打開只需要三秒鐘?!?p> “你來干什么?”
“潘宇是不是你殺的?”
“不是。”
“怎么著,敢做不敢當?”
梁斌生氣道:“我沒必要撒謊。我去梅克多酒店就是要殺潘宇,可惜殺死他的人不是我?!?p> 陳兵想了想,道:“也是,憑你那點三腳貓功夫,根本殺不了潘宇??上а?,潘宇死得太可惜了!”
梁斌憤怒的:“一個漢奸被殺有什么可惜的?”
“知道我之前為什么不同意你殺潘宇嗎?”
“你怕我殺不了他?!?p> 陳兵:“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潘宇是76號的行動隊隊長,也是個情報販子,我手中的好多情報都是他提供的。他死了,我的情報來源也斷了?!?p> 梁斌難以置信的:“你說什么?你怎么能跟一個漢奸做交易?我都替你感到羞恥!”
陳兵不屑的笑了笑,道:“你就是個滿腦子理想主義的傻瓜!你知不知道,特工這一行永遠行走在灰色地帶,沒有絕對的黑,也沒有絕對的白?!?p> 梁斌:“哼,可笑的借口!一個內(nèi)心黑白不分的特工,隨時會背叛他的信仰和組織!你跟漢奸做情報交易,怎么知道他會不會出賣你?”
“你是個門外漢,我懶得給你上課?!?p> “整天跟妓女鬼混的家伙,根本沒資格給我上課!”
陳兵并沒有被梁斌的回懟激怒,他起身走到梁斌面前,道:“當了特工,過的就是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今天我站在這兒跟你聊天,沒準兒明天我就暴尸街頭,所以要趁還活著及時行樂,死了也不算虧?!?p> 梁斌不耐煩的:“咱倆實在聊不到一塊兒去,你還有事嗎?沒事的話我就不送了?!?p> “這次如果不是潘宇被殺,死的一定是你。聽我一句勸,以后還是老老實實搞你的話劇吧,別總削尖了腦袋想當特工,當特工不好玩。”
“如果特工都像你一樣,我寧愿不當!”
陳兵笑了笑:“這樣最好?!?p> 陳兵轉(zhuǎn)身走出門去,梁斌狠狠的將門關上,氣鼓鼓的躺到床上,望著天花板沉思。
陳兵是梁斌接觸到的唯一一個軍統(tǒng)特工,是他教會了梁斌基本的特工技能,可是梁斌對他的失望與日俱增。
梁斌堅信如果有朝一日自己成為真正的特工,一定會嚴守心中的底限,絕不會像陳兵那樣醉生夢死,可那一天什么時候才會到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