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局看了看呆若木雞的天艮,擺擺手道,“這么說,還沒好好跟你介紹過我自己。不過,這個回頭再聊。今天先說老六?!?p> “案子都結(jié)了,別提老六了?!绷肿咏K于開口了。
接觸了大半年下來,這種沒尊沒稱的,不客氣的說法方式,天艮還是頭一次從林子江嘴里聽到。
“子江,你也累了,慢慢吃點喝點。當年老六把小雪讓給你還一直護著你的事兒我不提了?!蓖蹙诌@是不提也提,重復(fù)一遍反而還強調(diào)了下。
“那就說說眼下吧。跟案子相關(guān)的人,作為我的職業(yè),你也知道我是有權(quán)力調(diào)查他的家庭背景的。但這次,因為是老六,反而給我們減輕了不少調(diào)查工作?!蓖蹙旨词共惶岙斈辏踩耘f揪著老六的話題不放。
“老六的家庭背景太簡單了。就一個老母親在病房,一個弟弟在你眼前。至于妻室,他讓給你了以后就沒這方面打算了,是吧?!?p> “老六和楊華,是你總在我面前贊揚的孝子,這個,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們把楊華這次叫回來,的確,主要還真是因為楊母病重。醫(yī)院那邊,我也問了。楊母的病,在醫(yī)生那里已經(jīng)沒有回天之力了。楊華,你別怪我說的直接?!蓖蹙终f道楊母的病情,看看眼前作為小兒子的楊華眼眶里已經(jīng)有淚珠在打轉(zhuǎn),拍了拍楊華的肩膀,又幫他遞過來一瓶啤酒。
這才接著說道,“也還真感激現(xiàn)在的醫(yī)療技術(shù),楊母還是有些日子的可判。但你們心里清楚,多也不過一兩年了。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本來這一點在楊家是不存在的。可是,你們說說,老六攤上了這事兒。家里人來探監(jiān)的寬容是有的,但讓他出去偶爾去醫(yī)院看看,這種通融我給不了啊。很可能送楊母最后的路,他也趕不上了吧。”
“老六他媽那里,我會常去。你這話是詛咒,打斷吧?!绷肿咏驳恼Z氣“砰”酒瓶往桌子是一立,也不喊王局不喊“爸”了。
旁邊楊華已經(jīng)抽搭起鼻子了。
王局也不管桌子上有沒有人動筷子,又喊了幾個串來,才繼續(xù)道,
“那好,我不說楊母。再說說老六吧。小劉去年接的那個家長會發(fā)生爆炸,一人身亡的案子。聽說很離奇啊。先后兩個嫌疑人都是兩個女同學。第一個夏雨才立案不久,就在兩個月前的今天,查出了真正的兇手,叫趙璐是吧。”王局說道夏雨和趙璐,都是天艮的同學,把目光瞥向天艮也算正常。
可天艮此時,心里像裝了兩只不同方向一起轉(zhuǎn)輪奔跑的碩鼠,整個心臟都被那兩只碩鼠跑的悠了起來,恰巧王局的目光飛來,天艮猛地抓起酒瓶又自己灌了起來。
“現(xiàn)在連著幾個案子,我是不會越局翻案的。不過說說老六吧。子江沒準兒你還真不知道。家長會當天,11月8號,周一,畢竟你還沒趕回渤廣。那一天,準備代替你去開家長會的人,其實是老六。”
“什么意思?”林子江剛才就抓起了一串考雞肋,塞在嘴邊是想啃著雞肋沉默聽下去的,忽然忍不住問出了聲。
天艮也更是一直迫切的想知道為什么受害者是沒有關(guān)系的張秘書。
“具體你們夫妻之間是什么協(xié)議我不知道,但調(diào)出了小莉那一天一大早給老六打的電話語音。老六答應(yīng)了去開家長會,是代替你去的。但不知道算不算幸運,中午老六突然去了醫(yī)院,我們也是找到了就診記錄,是急性腸炎,所以臨時換成了另一個人。”
“子江啊,都說老六那個人沒心眼兒,那你說他肯代替你去開家長會,是什么都不知道才答應(yīng)的呢?還是什么都知道,卻依然答應(yīng)的呢?如果是后者的話,他也算為了你撿了一條命吧?!蓖蹙帜闷鹆艘桓蛉獯?,往上面有撒了些辣椒面,拿到嘴邊,嚼了起來,像是在等林子江回答,又或許只是等他反思。
林子江還在啃雞肋骨,咬牙啟齒看起來很費勁兒,沒有接王局的話。
“聽起來,楊總算是為朋友兩肋插刀的性子了。一定林叔是值得他這么去做的那個人了。”天艮這句本來是幫林子江解圍的意思,
“可不是嘛。這么鐵的兄弟,這年頭不多了。為了子江,老六,放棄的可都是重頭角色啊。心愛的女孩兒就不說了,老母親身邊的孝子,甚至自己的命。他本來叫楊三順是吧,家里排行老三。如果他的兩個哥哥還在的話,楊母也還算有寄托了。這樣的話,就只剩下個還未涉世的弟弟了?!?p> “不說到小華,我還差點忘了,為了你的公司,老六竟然把唯一的親弟弟都搭上了給我們演了個交通事故。即使不是致死的直接原因,等會兒晚上回去做口供是不可少的了?!?p> 楊華趕緊點點頭,筆直的站起身,“王局,我知道,我隨時可以過去。”
王局擺了擺手,示意楊華先坐下。
“子江,當年我就沒看錯。你這個人憑著一張嘴,的確能交到朋友,而且是一輩子的那種。像老六這種,一輩子的。老六是實心眼兒,但不是明知道火抗還往里跳的傻子。但為了你,不但什么坑都敢跳,還什么坑都敢挖啊。”王局借著酒勁兒,眼睛有些紅了起來,說不上是勞累的血絲還是亢奮的血光,此時盯著林子江的雙眸,已經(jīng)是新月夜里的吸血鬼般通紅的目光毫不隱蔽的直射了過去。
“不過,這么一結(jié)案,這個坑,他不用再奮力跳出來了。他為你操勞了這些年,這次可以休息下了。子江吶,老六好在也還沒孩子,不似你這些揪心事兒一件件的沒完。但他老母親那邊,你說我是不是作為同伴人,得過去……”
“啪”,林子江的酒瓶落到了地上摔了個粉碎,不說砸下的,還是滑落的,驚起的波瀾是一樣的。
“王局,”林子江身子顫抖著站了起來,“爸,楊母那邊您別過去了。我跟她說過了,老六暫時接了個國外的項目。”聲音近乎哀求。
“那你是不是得告訴她,這個國外項目到你臨終也趕不回來了呢?”王局也毫不客氣,陰陽怪氣,尖酸刻薄。
“王局,這案子恐怕還不能結(jié)?!碧祠蘅床贿^去了,沉然的補充了一句。